没有给魏小天太多的准备时间,漫天大雪就这么突兀地覆盖了视野中的一切,呼啸而过的冷冽寒风卷着草叶露出光秃秃的地面,冬季就这么强势地宣告着它的来临。
存放储备粮的树洞已经被塞满了,魏小天还特意又挖了一个。虽然最近特意留下风干的肉块他都没舍得动,也只有大半个树洞那么多,其他都是些大疙瘩、花啊草啊之类的,看着多,其实都不怎么顶饿。
保暖的准备他倒是做了个十足十,单是长毛兽的皮毛,他就塞了十多张压在自己的身|下,还有长耳兔什么的皮毛,满满当当地堆在树洞里,让他连翻身都有些困难了。何止保暖,简直都要出汗了……
趴在洞中,眼睛透过树洞出入口的缝隙往外看去,只有漫天的雪花打着旋地飞过,这里的树倒是比他还耐寒,愣是绿叶幽幽,依然挺立在寒风中。
要是他能像植物一样不用吃东西就好了,或者像头熊一样冬眠也不错……
羡慕植物当然不代表他真的想变成棵树,但是天气冷了,即便是缩在洞中长时间地睡觉,也难以避免热量的大量消耗。而他的食量更是以让他恐慌的速度暴涨,好似嘴里一旦空下来,那种闹心挠肺的饥饿感就要淹没了他。
这种莫名强烈的饥饿感不怎么对劲,让他很是不安。但是妮娜不在,现在又是食物短缺的季节,他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冒险去招惹其他虫族——
‘嗨,我最近总是觉得好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用尾巴想都知道,敢这样大咧咧地冲到别人地盘这么问,无异于宣告自己要踩场子,最后不被揍死就算好运了,别指望能得到什么友好的关怀之类的。
就这么傻呆呆地缩在洞中几天,每天吃一点干巴巴的肉干,喝一点用皮囊灌好的湖水,剩下的时间他只能用来睡觉或者发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疑问充斥着大脑,逼着他去思考,从重生后就被刻意压下的恐慌都彭涌出来暴露无遗……
这里的时间过得太慢,每一天都那么漫长,在知道自己是什么劳什子虫族后,他就认定自己不在地球了,所以他似乎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所有的异常,用尽所有办法让自己去融入。
他尽量地忽略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尤其在有了妮娜的陪伴之后,他更加积极地去适应这里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份,但他也一并漠视了其中的隐患——时间的周期直接影响着这里所有的生物,包括他。
他不了解自己的种族如何度过冬季,他甚至不知道这里的各个季节会延续多长的时间,每个种族都会有应对季节变化的不同方法,而他一无所知……
他努力忘却自己以前的人类身份,忘记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却对现在的自己知之甚少……他最近都没有见到什么活物,相应的,他连隔壁的小胖子虫族都没见到……妮娜也在冬季来临之前就走掉了……
不会的!摇摇脑袋,魏小天紧紧地抓紧自己的尾巴,好像这样就能带给他一些底气似的,他不能这么想,妮娜那么直率单纯,她不会骗他的,她说他们以后会见面的。
而心底另一个邪恶的念头却不受控制地蛊惑着他:你看,所有的动物都消失了,他们都走了,只有你是被留下的那一个,你被遗忘了,被抛弃了!
不是这样的……这是虫族小时候都要经历的……
努力地在脑中回想着妮娜之前告诉他的一切,魏小天试图安慰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是因为自己还小,所以还没到时候和妮娜一起离开,他才不是被抛弃什么的!
他身边总是有人的,就在前几天自己还被石头砸得灰头土脸,掉到湖里还有人把他捞上来……
对……就是这样!
萎靡的精神突然振奋起来,甩一甩因着长久姿势而有些酸麻的尾巴,魏小天连好好挪开木板的耐心都没有,直接一爪子扒开来就往外窜。
踏上许久不见的地面,脚底冰凉的触觉瞬间让他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这还是自从重生后他第一次这么鲜明地感受到自己是赤|身|裸|体,新奇的感觉让他不自然地甩动着尾巴。
有些羞耻地四下看了看,冰冷的空气清扫了不少脸上的热气,当然他的脸上都是黑色鳞片,估计就算脸红也很难看的出来……
踌躇了一会,强烈的寂寞感还是打败了羞耻心,怕什么呢,他早就不是人了!动物穿衣服也太奇怪了,而且他连不穿衣服都能保持体温,这多牛!闭着眼睛自我安慰一番,魏小天瞬间又抬头挺胸起来,转头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在树洞中看到的只是虚晃的景象,真正踩到地面才发觉原来积雪已经厚到足以将他埋起来了,因着没有什么人类或者动物走过,松软的雪花一脚踩下去就能埋掉他的屁股。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已经累得他半死,停在参天的大树下,魏小天屁股朝天一头栽倒雪地里,簌簌的雪花被他用力抛向身后。
“噗……噗……”
颗颗漆黑的果籽划出完美抛物线坠落雪地,异常扎眼,魏小天抱着之前偷偷藏起的浆果一颗颗往嘴里塞,眼睛不停地闪动着。怎么还不出现呢……?
嘴巴塞得鼓鼓的,抓着浆果的爪子也没了动作,耳边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絮拍打着脸,还有树叶的沙沙作响声,绿叶雪地,万物寂静。
因为天冷了,所以监视他的‘人’也躲在家里了,对吧?
眨巴着眼睛想要驱逐莫名的湿意,风太凉了,他该回去了,晚上会降温的。魏小天抓着果子起身,一深一浅地慢慢移动着。也许明天雪就停了,都下这么多天了,等雪停了,他就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偷吃了,不然又要被砸得鼻青脸肿的太疼了,今晚就全吃掉好了。
喃喃自语着,爪子中的浆果依旧牢牢地抱在胸前。
第二天,第三天……
一天天过去了,魏小天每天都坐到树下,一坐就是大半天,一颗颗地往嘴里塞浆果。
尽管他刻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但偷藏的浆果还是越来越少,风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没有一颗石子破空而来砸在他的脑门上。
“你再不来,我就吃光了哦!”捏着最后一颗浆果,魏小天大声喊道。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树叶摩擦声,还有雪花趁机飘进了他的嘴巴里,凉凉的,顺着喉咙直接进入胃部,让他全身都发冷。
到底魏小天也没舍得吃掉那颗浆果,一直坐到天黑才慢吞吞地返回树洞睡觉。
第二天,他再次坐回了原地。
接下来的每天,他都按时坐在树下,被风冻僵的爪子紧紧攥着那颗浆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应该回到温暖得让人流汗的树洞,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不知多久后的一天,在他每日例行的‘吃果子宣告’后,一颗石子打碎了飞扬的雪花,再次落在他的脑门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条件反射般地闭紧了双眼,却在片刻后惊慌地张开了眼睛,视线在漫天的白色中不停搜索。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和亮眼的鲜绿。
血……是血的味道……
打着旋的冷风送来淡淡的血腥味,魏小天紧张地顺着风向奔跑过去,而不远处突兀抖动起来的雪絮,让他的心脏像被捉紧了般地闷疼。
‘他’要走了!
大脑死机般无法思考,过度的恐慌让魏小天的肌肉都绷到了极致,只能拼尽了全力奔跑,任由冰冷刺骨的冷风倒灌入口腔,烧灼着喉咙。
这场追击,毫无疑问是魏小天的胜利。
那头试图逃走的身影受伤了,鲜血红艳艳地滴落在雪上,魏小天喘着粗气越过‘他’,将小小的身子横在‘他’欲离去的路上。
若是平日里也许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魏小天甚至不由地感激起来,幸好是今天,幸好‘他’受伤了,他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