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说,最尴尬的是跟领导谈恋爱,谈着谈着谈不拢了……她还想往下讲,旁边的人赶紧捅捅她,她才想起来,看了安蕾一眼,尴尬的笑笑。有人岔开话题,建议下班后去自助餐,然后跳舞。虽然大家都善意地回避,但气氛已经变味,安蕾也不好还在那呆着,悻悻回到自己位置。
熬到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安蕾请示刀哥能不能提前些离开,因为她有两箱东西要搬走,想避开下班的人潮。
征得刀哥同意,安蕾抱着两个箱子,按电梯下一楼,打算从侧门穿过一个商场到地铁站。没走几步胳膊被人抓住,安蕾回头看,是符千阳。
符千阳把她的东西从她手上拿走,放在地上,“我们得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当初你情我愿,不是交易,如今也不欠你什么。”
“安蕾,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让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之后,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之后,又这样无情地把一切从我身边拿走。你不能这样将幸福和痛苦随意地加在我身上,对我这么残忍。”
“爱情本来就是个有苦有甜的游戏,愿赌服输。”安蕾压低声音,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
“无论是什么,告诉我,我不允许这样莫名其妙的分手!”
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流,时不时有几个过往的人看到他们,窃窃地笑。
以前安蕾看到小情侣在公众场合闹别扭,完全无视他人。多数最后都是男方赔礼道歉给女的擦擦泪哄一哄,大不了再被狠狠捶两捶也就和好了。
声响太大惹人围观安蕾也知道不好,可是要甩开他就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长就越没有推开他的力量。因此她决定在这解决,在这个时候,给他最后一击。
安蕾直视他的双眼,“难道我们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分手吗?就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我追求新鲜感,得到你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已经消逝,我虚荣我贪婪我希望有新恋情新的男朋友。这样不行吗?”
“怎么可能,你几十个小时之前还对我深情款款,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如犹在耳,心意可以改变得这么快吗?”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些话我对任何人可以说。”
“是吗?”
“你不信?”
“不信!”
“好!”安蕾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站在扶梯旁有一个笑嘻嘻旁观他们的年轻男子。单肩背个背包。长得不错。安蕾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恶狠狠对他说,“给我一分钟时间,站着别动,谢谢!”
安蕾闭上眼酝酿5秒,然后睁开眼深情望着那位陌生男子,一字一句说。“你是我的太阳,我的重力,遇到你我无法再到别的地方去,围着你公转是我的宿命,我愿陪伴你左右,永不分离。”
男子双手护在胸前摆出防备的姿势,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她。一面试图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一面左顾右盼看看周围有没有摄像机,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遇上电视上那种整蛊人的节目。
安蕾继续。
“当我说爱你的时候,我的心才真正的自由。就像候鸟不用再迁徙,心不再需要藏匿和漂泊。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得我时刻都有失去你的恐惧,每日都小心翼翼,每个时刻都倍感珍惜。”
安蕾转过头问,“够了吗?还需要更多吗?”
符千阳一副请君继续的样子,表现得很淡定。是的,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假象,安蕾不可能不爱他,不可能视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如垃圾一样,想丢弃就丢弃。
安蕾心下一狠,是你逼我的……
她抓起那陌生男子的手,放在胸前,眼里泛起带红的晶莹,“你感觉到它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只需要记着,只要它还在跳动,我对你的爱就不会停止。”
符千阳眼里的悲伤最终化成怨愤,他冷冷地看着安蕾,他的真心,就这样像破鞋一样地拿出来嘲弄。他以为他准备好了,他以为他有足够的心胸,他的智商告诉他此时的安蕾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出自她的真心,一定有原因让她变成这样,可是他还是伤到了,还是疼了,他没有办法再面对这样的伤害,没有甩下任何话,他转身走了。
还没有等到符千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里,安蕾就已经撑不住了,她顺着光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墙慢慢地滑到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双肩不停地颤抖,隐忍的抽泣。
刚才被告白的帅哥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要离开还是安慰她,心想如果真是遇上是整人节目的,这也有点过了。
过往的人侧目看他俩,俨然像一对在吵架的小情侣,谁能看得出他其实原本也是路人甲。安蕾柔弱抽动的双肩让男子心生怜惜,加上现在路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有几分责怪,要是自顾自地走了,心里也有不忍。
他伸出手来:“我叫郑浩,郑成功的郑,浩瀚的浩。很高兴认识你,呵呵。”
安蕾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止不住抽泣。说不出话来,安蕾把泪脸埋进手臂里继续哀悼恋情的消逝。
电梯上上下下来回不知多少趟,郑浩靠着墙站累了,索性挨着安蕾坐下,一边做自动递纸机。为什么要留下来,似乎没有特殊的理由,也许只是好奇她还要哭多久,她能有多少泪水要流。
终于纸巾用完了,安蕾把袖子也抹湿了,她起身进了转弯角的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安蕾又在狭小的空间里好好哭了一阵,才擦擦眼泪出来。
她在洗手池洗了把脸,抬头从镜子里看到郑浩,吓了一跳。
“还没走?”她第一句问。
“你怎么在这?”她第二句话问。
然后她看到又有一个男士进来,才发现这的摆设有些不一样,进错洗手间了,安蕾尴尬地赶紧钻出来。
安蕾挂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漫无目的地走了几个街口,脑海里尽是符千阳转身前那碎心的表情,郑浩悠悠跟在她身后,抱着她的两个箱子。
走了好一段路,安蕾才发现后面跟着人,安蕾问他,“你怎么还跟着我?”
“你的箱子。”他把箱子抬了抬。
“扔了吧。”安蕾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从夕阳西下走到华灯初上,再到灯红酒绿,安蕾从饥肠辘辘到肠胃麻木。郑浩似乎递给过她面包之类的,但她不理任何人,也不想吃东西。
这样的夜晚显得特别长,安蕾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可时间才到20:40,她逛到一个酒吧门口,犹豫了一下,走进去。酒吧里的音响震撼着人心,安蕾却没什么感觉。买了瓶酒她找个边远黑暗的角落坐下。没一会,郑浩就坐到她身边。安蕾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疑惑,但迅速被哀伤淹没。
“‘你是我的太阳,我的重力,我无法再到别的地方去’!”郑浩表情夸张,扯着嗓子喊。
安蕾瞟他一眼,继续喝杯里的啤酒,不搭理他。
“‘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得我时刻都有失去你的恐惧……’”郑浩学着她的腔调。
安蕾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干了。重重地放下杯子,伴着酒吧里的摇滚声安蕾又哭了起来,只是这次没有人再侧目看她,她的哭声淹没在闪耀的镭射灯光中。
郑浩有些过意不去,原本以为这样的玩笑会引起安蕾的愤怒,让她转移注意力,缓解一下悲伤或者发泄一下,可惜适得其反,她更伤心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安蕾终于醉了,酒吧里的音乐越来越柔和,闪动的人影也变得模糊,鼓声敲打着她麻木的心脏,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她似乎吐了,又似乎没吐,或者一直在吐只是吐到了没有东西再可以吐,只好不停地干呕。
醒来的时候安蕾头疼欲裂,如果不是被头疼疼醒的,她应该仍然醉生梦死中。
自己睡在干净的酒店里,摆设都颇有讲究。看了看旁边,还有张长沙发。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安蕾突然紧张起来,小心脏怦怦乱跳,如果里面的人是符千阳——此时脆弱而筋疲力尽的她竟如此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可惜,从里面出来的是郑浩,一边擦手一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问她,“醒了?”
安蕾喝醉了有点断片,但还是记得这个人的,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衣服。
“我怎么到这儿的?”一说话安蕾就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疼。
郑浩从旁边拿出一套衣服说,“先洗洗吧。”
“你叫……”
“郑浩!”
“我叫安蕾。”
郑浩笑道,“呵呵,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温热的水温柔地抚摸着安蕾疲惫的身心,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即便有,也被哗啦啦的水刷刷冲走,安蕾决定从这儿出去后,就不再哭了。
天已大亮,空气里有点点凉。
在酒店的餐厅里吃了碗粥,安蕾才觉得恢复了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