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经验老道已成本能的伍德领队准时醒来,双手擦了擦略显憔悴的脸庞而后大声呼喊道:
“起床!懒屁股们。添火、做饭,吃完上路。都给我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迷迷糊糊的起床呻吟声和哐哐当当的锅碗瓢盆撞击声接连响起,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没有人敢赖着不起。
三三两两挤在一起报团取暖的劳工们最先爬了起来,开始了第一天的活计;
睡草铺的士兵们起得最晚,但是动作最快,他们抹一把粗糙的脸颊拿起武器就算完事了;
以贝莉雅尔为首的几位军官则悠闲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甚至还有淡水供他们洗漱。
因马粪而有机会独享最远处篝火的埃伯尔也翻身起床,迎着初升的太阳拉了拉僵硬的脊背和酸麻的四肢,同时嘀咕道:
“躺在火堆旁不算冷,但是这腰啊……嘶,啊,哦,咦,哈,真酸爽。”
咔哒,咔哒。
在埃伯尔活动筋骨时贝莉雅尔中尉在远处喊道:
“异瞳猫,把我的帐篷收拾到马车上。”
埃伯尔继续保持着内向的麻瓜模样,穿上露着脚趾的破烂鞋子,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帐篷旁开始拆解、收拾。
这勤快的表现是从加隆那里学来的,不是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有多勤快,而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
昨晚发生的怪事让埃伯尔有了危机感,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埃伯尔不会愚蠢到主动和女上尉提起此事,埃伯尔缺失的是部分记忆,可不是理性思考的能力。
万一告知给了贝莉雅尔中尉,先不说如何应对此事。光是怎么证明自己没有说谎都是一大难题,因为埃伯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到的,更何况说服别人呢。
绝了向他人救助的念头后,埃伯尔认真地看向了这顶简易帐篷。
虽然埃伯尔对帐篷的结构没什么认知,但这帐篷走的是极简路线,稍微一摸索就大致了解了该怎么拆卸。
“别多想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埃伯尔在心底给自己定了一个方向,不想再分心,但是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噗的一声,一块断裂的匕首刀尖碎片落在了松软的沙地上。
埃伯尔的身子瞬间僵住,他忍住了鬼鬼祟祟环顾四周的冲动。经过一瞬间的心理斗争,埃伯尔继续手上的工作将帐篷卷成一条并用绑绳打了一个蝴蝶结,若无其事地走向了杂物车。
在远处的贝莉雅尔吃着还算精致的面包和燕麦,暗暗地朝着埃伯尔瞥了一眼,并在心底冷笑道:
“一般的农民可没有‘拾金不昧’的美德,也没有足够的理智做出正确的选择。藏碎刀片很危险但却是正常反应,不碰它反而不正常。
“至于没看见嘛,哼,我不信。
“异瞳猫,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贝莉雅尔自认为看穿了埃伯尔的小心思,但是她只想到了第二层,且想当然地认为埃伯尔在第一层。实际上呢,埃伯尔在第五层。
——这块匕首碎片太小了,而且边缘不是锋利的刀尖、刀刃,就是锯齿般的断裂切面,根本没有易于着力的点,也不便藏匿,反而容易划伤使用者。
埃伯尔有更好的选择。
埃伯尔捧着帐篷卷走到杂物车边开始排队,没过一分钟就轮到埃伯尔了。埃伯尔勤快地帮助站在车上的民兵将帐篷推了上去,还好心的帮他整理了一圈:
“我来我来。”
“那你帮我整理这边,我整理这边。”民兵没有多想什么,有人帮忙分担工作总是好的。
两人合作没有花多少时间,杂物车上的东西就被整理得整整齐齐了。被埃伯尔帮助民兵笑着拍了拍埃伯尔的肩膀,殊不知他已经付过报酬了——一枚生锈的铁钉。
偷偷顺走一根锈钉的埃伯尔小心翼翼地将其插在裤子系绳上,还趁着放水的工夫调整了一下姿势,以确保铁钉不会掉落、误伤。
“完美,吃早饭去咯。不,是喝汤。”埃伯尔欢快的心情又落了回来,他又是最后一批上餐桌的,注定只能喝汤了。
面对吊在炭火灰烬上已经稀到和水没区别的这一锅汤底,谈不上多不忿,埃伯尔神情平淡地将其消灭得干干净净,让其成为了身体所需的能量。
“补充能量最重要,有多少算多少。”埃伯尔喝完后快速地将大锅洗刷干净,用废水灭掉炭火,而后将大锅放在了另一辆杂物车,最后默默地爬上了自己应乘坐的那辆马车。
车队启程,沿着海堤大路继续向着东北方向的海德港进发。
“中尉阁下,再有两天半我们就能抵达海德港了。”伍德领队降下马匹速度,与贝莉雅尔中尉并驾齐驱并说道,“这几天天气都不错,没有大雨。赞美太阳。”
贝莉雅尔神态虔诚地回应道:
“赞美太阳。”
简易的祷告结束后贝莉雅尔又问道:
“伍德领队,我们这一路上辛苦你了。你们返程时差不多就要下雨了吧?”
“没什么没什么,下些雨而已,任务完成后我们慢点走就是了,任务优先。而且我还得感谢中尉您汇入队伍,护送了我们一路。”虽然贝莉雅尔很客气,但中尉的军衔摆在那里呢,伍德领队根本不敢放肆,他只是一个有些经验的民兵、镖头罢了。
贝莉雅尔并没有因此轻视伍德,熟悉整条贯穿乌露席兰公国和拉迪亚克兹行省的海堤大路的人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战略性人才。
“这是我应做的,我本身也是要去蒙格勒赴任的。我怎么能对你们视而不见呢?这可不是虔诚的太阳信徒所为之事。”贝莉雅尔说的都是官话,但并不会使人厌烦,因为她语气与神态拿捏得很到位。
“感谢您的帮助。”伍德领队没有再唠嗑什么,驾着马匹加速回到了车队前头。
这支队伍可离不开这位还算年轻的活地图。
车队继续向前,中后段的埃伯尔听不清前面在说什么,就算听见了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现在正暗暗地戒备着左边的树林呢。
知晓树林里有猎食者潜伏着,原本静谧的树林突然变得诡谲阴暗了,仿佛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那一根根树木便是参差不齐的尖锐利齿,遮掩着深深的恶意。
饱暖思[哔哔],但埃伯尔思的却是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