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广场上的傍晚一如从前,已经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人们兴高采烈地布置着晚间的游乐场,灯火、美酒、座位、美食,亘古不变的日常,千变万化的欢乐。.
“这里还是老样子。”黎雅带着一群人坐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看着百姓们说笑忙碌,笑得有些怀念,“以前经常来这里……”
“嗯,还是跟法兰克一起来。”奥罗拉跟黎雅并肩坐在一起,一听黎雅开始怀念,就果断插话。
“……那不是重点。”臭丫头,故意的是不?好好的情绪都被她搅和没了。兴致没了,黎雅也不想继续往下说了,身体一歪,往卡尔的身上一靠。
“那重点是什么?”奥罗拉转头,好奇地看着黎雅。
“……没有重点。”黎雅嘴角抽了抽。
“现在是在做什么?”拉瑞娜虽然也跟着坐下了,但却十分不满。已经在上城逛了一下午了,就算是是收集民意,也差不多够了吧?时间再多也不是用来这样浪费的,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啧!你就这么热爱工作吗?出都出来了,当成是给自己的一天假期不行吗?”黎雅转头看着拉瑞娜,一脸的不满。
“我可不像你那么闲,我要回去。”拉瑞娜翻了个白眼。
“拉瑞娜。”卡尔转头,声音低沉,虽不说是命令,但语气也带了点强制性。他也觉得拉瑞娜有些努力过头了,但又不好说,现在黎雅既然都把人带出来了,怎么可能让她先回去?
“这是陛下的命令吗?”拉瑞娜一愣,蹙眉。
“是。”卡尔盯着拉瑞娜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是,陛下。”拉瑞娜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达瓦安娜大人就休息一下吧。一直紧绷着,很容易搞垮身体的,您的健康若是出了问题,陛下也会很困扰的。今天的政务都处理完了不是吗?就这么一天,您就放松一下吧。”跟奥罗拉相处了半个月,一直都以冷硬的形象示人的凯柔和了不少,眼中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就连说话的语气也轻柔了不少。
“我知道了。”自我健康管理也是一个成功的人需要注重的一个方面,这是父王曾经教过她的,她以为她顾虑到了,做的还不错,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做好啊,不仅让黎雅和卡尔担心,连凯都认为她的状况不好需要放松了。
聚集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一齐布置,七手八脚地就完成了广场的布置,明亮的烛火驱散了夜的黑暗,映照在一张张幸福的笑脸上。
不知道是谁最先唱起了热情的歌谣,极具节奏感的旋律让广场上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以木桶为乐器击打的,踩准了节奏开始起舞的,进入气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黎雅的心情也不错,一个小节过去之后,就能跟着哼唱出简单的旋律。奥罗拉也很快进入到欢快的气氛中,忍不住起身,一头扎进了人群。
“奥罗拉!”凯一惊,赶紧追上去,护在奥罗拉身边,结果被奥罗拉拖着跳舞,尴尬得手脚都不会动了。
“哈哈,凯真的要变成木头人了。”看着凯不和谐的样子,黎雅捧腹大笑。
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从日渐轻松幸福的生活到谁家有新生儿出生,从新王卡尔的宽容到达瓦安娜的努力,与黎雅曾经听过的相同,都是表达人民对生活现状的想法和态度,但又有些不同,曾经,黎雅在这里听到过愤怒,听到过抱怨,但是今天却只有赞扬和欢乐。这说明他们做到了不是吗?最年轻的他们,却努力做到了之前那些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卡尔和拉瑞娜的心情也有些激动。一直在王宫里听着下属们的汇报,然后分析,做出决定,他们是有听说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却从没有直接听到过这样的赞歌,这样真诚的、发自百姓内心的赞歌。
尤其是拉瑞娜,在听到百姓们歌颂达瓦安娜的歌声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傻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即使是这样,感动和感激的泪水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的努力真的得到回报了,她真的做到了!
“呵呵,怎么样?我就说应该出来一下吧。”黎雅突然觉得身后的声音有些奇怪,扭头一看,就看见了拉瑞娜的哭脸,黎雅勾了勾嘴角,探身抹去拉瑞娜脸上的泪水,“这不是需要哭的事情吧?”这个时候总算是觉得拉瑞娜比她年龄小了。
“抱歉。”被黎雅触碰到,拉瑞娜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跟我道歉做什么。”黎雅轻笑一声,“这下知道自己的价值了?”
“嗯……”拉瑞娜点点头,然后看着黎雅,露出一个笑容。
黎雅愣了愣,然后猛地拍了拍卡尔的胳膊。
“怎么了?”卡尔被拍疼了,龇牙咧嘴地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黎雅。
“拉瑞娜笑了!拉瑞娜,再笑一个。”黎雅一脸惊奇地看着拉瑞娜。
卡尔也是一愣,然后勾了勾嘴角,将一个劲儿地往前凑的黎雅扯回怀里。
“别闹她了,高兴了就会笑,以前没笑过是因为没遇上什么值得开心的。”卡尔知道拉瑞娜脸皮薄,所以将黎雅按进自己怀里,两个人一起转身,背对着拉瑞娜。
卡尔仰头看着深邃的夜空,微笑。普利莫,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会安心许多?拉瑞娜已经学会笑了,接下娜已经学会笑了,接下来,他们会教她更多的事情,让她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人,然后让她幸福,作为兄弟,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拉瑞娜十分感谢卡尔的贴心,在谁都看不见的阴暗处平复了一下心情。有的时候她觉得卡尔跟黎雅真的是天生一对,黎雅比卡尔灵活,卡尔比黎雅细心,黎雅比卡尔大胆,卡尔比黎雅稳重,而且两个人之间默契十足,取长补短的配合做的非常好,所以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干什么啊?”黎雅被闷在卡尔怀里,所有的挣扎都被卡尔强势制服,连抱怨的声音都被闷住了。
“怎么就这种时候这么粗心?”卡尔捏了捏黎雅的鼻子。
“什么粗心啊,拉瑞娜笑得样子很好看啊,而且,你不觉得她尴尬害羞的表情也很可爱吗?”黎雅抱着卡尔的脖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原来不是粗心,是故意要去招惹拉瑞娜的啊,“乖一点。”
“我不是很乖嘛。”撇撇嘴,黎雅的身体一蜷,缩进卡尔怀里。
“嗯,是比以前乖多了。”卡尔笑了笑。
“我啊,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安安分分地呆在一个人身边,为他生孩子,考虑他的喜怒哀乐,我一直以为我不是个适合组建家庭的人。”
“那是你没遇到我。”现在遇到了,不就已经组建了一个家庭吗?
“呵呵,是啊,因为还没有遇到对的人,所以无法交付信任与真心,无法从另一个人的身上取得幸福,于是就觉得,与其两个人蹩脚地呆在一起,不如一个人享受自由的生活。可是却在这里遇到你,交付了信任与真心,也找到了幸福。我从来不相信神的存在,仅此一次,感谢神将我带到你的身边。”
“嗯,我也感谢神明将你带到我身边。”卡尔抱紧了黎雅,叹息一声。
“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吗?兰斯一定没告诉你吧?”黎雅看着卡尔,笑得有些得意。
“还说呢,你跟兰斯做了什么样的约定?不管我怎么追问,他都不告诉我。”黎雅刚离开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放不开,就去找了兰斯,兰斯叹息一声,说那是黎雅的使命,卡尔就突然想起父王还在的时候,黎雅似乎告诉了兰斯一个秘密,那个时候,兰斯甚至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父王,所以他就再三追问,可软硬兼施,兰斯就是不肯说。为此他没少找兰斯的麻烦,但兰斯却坚守着他跟黎雅的约定。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他觉得事情太严重了吧。”黎雅笑了笑,然后用轻柔的声音,将自己的来历、自己的所有都告诉了卡尔,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一样冷静。
是啊,即使是黎雅自己,在回忆起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时,也会觉得那或许是一场梦,那样遥远,那样迷蒙,好多的景色和人物都已经看不清楚,记忆鲜明的,只有那些血缘至亲和老家古朴的大宅,其余的都是模糊的,相对的,在赫梯的一切却都历历在目,那样的鲜活,仿佛昨天才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听完了黎雅的故事,卡尔的思维还有些混乱,将相识起到现在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卡尔的思维才终于清晰了。怪不得黎雅总说她没有办法回家,怪不得黎雅说她的亲人来不了,她也没办法去见她的亲人,怪不得黎雅曾经那样执着地想要离开。
“呵,看样子,你还真是神赐予我的礼物。”从他无法想象的那样遥不可及的年代突然降临到他所在的这里,不多一天不少一天,不多一米不少一米,就在他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呵呵,所以你可要好好宝贝着。”黎雅嘻嘻笑着。
“嗯,一定。”
“啊!”欢快的歌声突然被一声惊呼打断,紧接着就是各种慌乱的惊叫声。
“该死的!难得出宫一趟,非要来捣乱!”黎雅眼睛一瞪,起身就要冲进人群。
每次出宫不遇刺,这出宫的经历都不算完整的!
“黎雅!”卡尔一把拉住黎雅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不会受伤,我保证!”垫脚在卡尔的唇上轻啄一口,黎雅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长剑,转身就扎进了人群。
卡尔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人群中的黎雅,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握拳。
“陛下若是想去就去吧,我没事。”拉瑞娜皱眉思索半晌,才走到卡尔身边,轻声说道。每次都让卡尔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黎雅经历危险,这确实有些太残忍了。
“我留在这里,不单单是因为你。”卡尔目不转睛地看着黎雅,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这一次,黎雅出招确实不像以前那样手下留情了,凡是靠近她身边的,全都会被刺伤,所以卡尔放心了,只要黎雅想,这样不入流的角色还不至于伤到黎雅,就怕她放水放得太严重。
“去调守城军来。”卡尔将随身带着的一块令牌交给一名侍卫,“让最近的巡逻队先过来。”
“是,陛下。”那侍卫接了令牌,立刻狂奔离开。
“凯,送奥罗拉出去!”黎雅终于是凑到了凯的身边,立刻帮凯杀出一条血路。
“是!”出行本就只带了四个侍卫,两个留在卡尔身边,两个跟着黎雅冲了进来,但能起到作用的主战力只有黎雅,凯有黎雅,凯皱眉看了看黎雅凌厉的背影,一咬牙,护着奥罗拉想要冲出包围圈。
该死的!今天的出行本就是临时起意,怎么还会碰见杀手?上一次黎雅他们去王陵也碰到杀手了吧?好歹上一次是提前一天做出的决定,准备过程中,消息泄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今天他们可真的是临时决定了之后立刻出发,怎么还会碰上这样被安排好的杀手?
“凯!”奥罗拉的惊呼声打断了凯的思考,凯抱着奥罗拉脚步一错,躲过了一剑,然后转身一剑横扫,豁开了对方的肚子。
“别看。”抱着奥罗拉的手向上移动,遮住了奥罗拉的眼睛,凯躲闪得有些吃力。
奥罗拉被吓得身体都僵硬了,走路的动作踉踉跄跄的,极不协调。
双眼被蒙住,奥罗拉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凯的身体突然一僵,然后轻轻咋舌,带着她转了一次身,就继续向前,脚步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是要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凯,怎么了吗?”
“没什么。”凯的回答迅速而坚定。
黎雅抽空朝凯和奥罗拉的方向瞄一眼,想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安全了,可这一转头,黎雅就愣住了。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啧!”只一瞬间,黎雅气势全开,周身汹涌的杀气将一群杀手吓了一大跳。
这个女人,刚刚还只是个剑术比较好的女人而已,怎么一瞬间就有种杀神临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妙啊。
一直注视黎雅的卡尔也是一愣。黎雅这样的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准确来说,除了最初见面那次,卡尔再也没有见到过杀神状态的黎雅,就连在战场上,黎雅也从来没有爆发出这样的气势来。发生什么了?
卡尔这才移开视线四处打量,终于在看到凯和奥罗拉的时候明白了黎雅的变化。卡尔的眼神突然一紧,呼喊出声。
“凯!”
凯眉头一皱,抱着奥罗拉又是一个转身,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挡劈下来的一剑,“哐当”一声,因为胳膊被刺伤,凯手上的长剑坠落地上。
“凯?凯,把手拿下来,凯,让我看啊。”接二连三的不对劲儿让奥罗拉心慌意乱,手紧紧抓住凯扣住她的双眼不松开的手臂上,轻轻颤抖着,连声音都在颤抖。
“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没事了。”凯的呼吸有些凌乱,声音中压抑着奥罗拉分辨不出的什么,这让奥罗拉更加害怕了。
凯突然一惊,掌心触碰到的温热的液体让凯心疼极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凯偏头,在奥罗拉的头侧亲了亲。
“凯……呜呜……”
凌乱而又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哈图萨的巡逻队赶来的声音。
“凯!”黎雅二话不说,一身杀气瞬间收回,三两步就跑到凯的身边,“凯,放开奥罗拉,没事了。”
“怎么样?”卡尔大步走过来,帮黎雅分开凯跟奥罗拉。
“没办法,他不松手。”黎雅皱眉。
凯的后背粘腻一片,全都是血,看样子是已经失去意识了,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不肯放开奥罗拉。
卡尔皱眉,突然抬手一掌劈向奥罗拉。
凯立刻就动了,松开禁锢着奥罗拉的手,一把将奥罗拉推开,然后去抓卡尔准备攻击的那只手。
卡尔早有防备,瞬间抽回手,转而去接被推开的奥罗拉。
“凯!够了!”黎雅大喝一声,从身后抓住凯的胳膊,向后一拖,让凯仰倒,“凯!”黎雅扶着凯的身体跟着跪倒在地,“卡尔,过来帮忙。”
卡尔立刻走过去,跟黎雅两个人合力将凯翻了过来,让他后背朝上。
凯的后心处扎着一把短剑,剑身全部没入了凯的身体。
“不、不会吧……”奥罗拉一凑过来就看见了那把明晃晃的短剑,腿一软,跪倒在地,“凯?凯你醒醒啊,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不是说会没事的吗?!”
“奥罗拉,先别添乱。”拉瑞娜也走了过来,将奥罗拉拉开。
“卡尔……”黎雅的手握住那把短剑的剑柄,却犹豫着不敢抽出来。
“按照你的判断去做。”卡尔知道黎雅的慌张,所以坚定地握住黎雅的手,赐予她力量。
“先回宫。”深吸一口气,黎雅松开了手。她不敢就这样贸然拔出短剑,短剑在后心的位置,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