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娟和玉霜互相瞧了一眼,听容妃娘娘的话,想来皇后娘娘已经知道她们方才所遭遇的事情了。虽然自愿,但是到底这件事情对她们而言是伤害,方才说还能忍住眼泪,如今,被容妃娘娘这么一说,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了。
这满宫的人,都眼圈红润起来。
苏冰在这个时候闪了进来,她把宫门关上,手里持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染着血迹,她冷然道:“都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去吧,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皇后抬眸看她,道:“你救了本宫,本宫感谢你,但是,你却因为这件事情惹祸上身了,本宫到底还是连累你了。”
苏冰把匕首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容妃诧异地道:“你杀了那男人?”
苏冰冷冷地道:“不是,这血是严甄珍的!”她刚才回来的时候,躲在树后,用灵力飞身出去刺伤了严甄珍,然后迅速逃去,严甄珍甚至还没能瞧清楚是谁伤了他。
她回头对宫人道:“你们明日就放风声出去,就说本宫刺伤了严甄珍,你们需得异口同声,说这个贱人企图非礼本宫!”
宫人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敢应声。
容妃也愕然了,问道:“你意欲何为?”
苏冰凄苦一笑,“那男人是严甄珍找回来的,如今在娘娘宫中搜不出,他势必被皇上责罚,而这风声放出去,不管是真是假,流言蜚语之下,皇上定必办他。他自持为皇上办事,所以目中无人,此人已经得罪了后宫许多人,谁都不待见他,定有各宫娘娘上禀皇上撤了他的职。容妃娘娘,明日你去找凌贵妃,引荐朱老将军的义子朱方圆入宫为侍卫统领!”
“朱方圆?这本宫去找皇上便可,为何要凌贵妃去?再说,她不会出手相助。”容妃明白苏冰的意图,她是要在宫中培植势力了,只是凌贵妃此人心高气傲,未必会同意向皇后引荐。
苏冰道:“必须她去,因为她与朱方圆不认识,并且,她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厉害关系。”她走近容妃,附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你按照这话去说,她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力荐朱方圆!”
容妃愣了一下,“这样好吗?你不怕惹祸上身?”
苏冰冷然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豁出去了,他这般欺负自己的结发妻子,逼害王爷,我再忍下去,我忍得住,只怕我飞龙门的人都要奋起了!”
容妃这才想起飞龙门来,她仿佛看到一线生机,双眸发亮,“能否用飞龙门主人的身份给皇上施加压力?”
苏冰摇摇头,“对一个已经陷入权力漩涡的人来说,施加压力只会使他更加的疯狂。”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能够永生,所以他没有打算传位给任何人,甚至,他会死死地抱住自己仅有的,残毒地铲除一切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苏冰心中有些恻然,三年前那位严父明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疯狂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伤害,连自己的结发夫妻都要陷害。
伤害了身边无数人,就算能够站在权力中心永恒,又有什么意义?高处不胜寒!
皇后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果断,她对小正子道:“你明日一早,马上出宫一趟见萧相爷,让他务必坚忍,并且让所有我娘家的人不许轻举妄动,专心筹办迎接大军班师回朝的典礼。”
苏冰赞赏地道:“没错,敌不动,我不动。如今我们做任何事情,动辄得咎,都会引起皇上的戒心,还不如什么都不做,静待时机成熟。”
皇后站起来,脸上泪痕已干,她还是那位处变不惊的皇后,她握住采娟和玉霜的手,慎重地道:“你们为本宫所作的一切,本宫都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本宫一日,都不能叫你们受委屈。这件事情,本宫会力压下去,封锁所有消息,不会让人知道你们受欺负一事!”
采娟和玉霜盈盈一拜,抬眸道:“能为娘娘办事,是奴婢此生修来的福气,奴婢们并不觉得委屈,只要娘娘安然无恙,奴婢等就是死,也死得其所!”
“好样的!”容妃赞赏道,又对皇后道:“娘娘,您宫中能有如此忠心之人,实在让臣妾佩服。今日之事,就这么了了,明日,咱们按计划行事!”
容妃说完,便抱着安然告退。
皇后把一宫的人都遣了出去,独独留下苏冰。
皇后在苏冰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悲伤,她拉着苏冰的手坐在榻上,凝重地道:“孩子,这趟浑水你要是湿了脚,就难以全身而退,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愿意离开皇宫,本宫如今还能帮你,谦儿可以什么都不要,你们去过自己的日子,本宫这辈子,享尽了荣华,也见尽了人间离合,除了谦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本宫忧心的了。本宫可以用尽所有方法,让你们全身而退。”
苏冰明白皇后这样说,等同是拼出了性命要送她离开皇宫,和君泽天双宿双栖。苏冰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有泪花,她凝视着皇后,伸手抹去皇后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娘,您有要守护的人,我和谦也有要守护的人。您要守护的人是我们,而我们要守护的人就是您,我们要您一辈子幸福喜乐!”
皇后掩面痛哭,因为她这一声娘。她抱住苏冰,哭着道:“孩子,只是这样,便苦了你啊!”
苏冰抱住皇后,笃定地道:“娘,再苦,也苦不过现在,您要对我们有信心,我们能够改变这种现状,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受制于人!再说,要以萧氏一族的性命换取我和谦离开,您觉得我们就算逃离了,能幸福吗?更不要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与其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还不如放手一搏。”
皇后心中如同注入一支强心针,她也不是个懦弱的人,苟且活着,还真不如像苏冰所言,放手一搏。她抹干眼泪,扶着苏冰的肩膀,道:“好,娘就听你的,放手一搏,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再来这里,不要让皇上觉得咱们结盟了。还有,既然是趟浑水,那么,这水越浑浊,就对咱们越有利,你明白吗?”
苏冰颌首,眸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道:“我明白,娘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皇后握住拳头,眸中凝着一丝寒气,她冷然道:“多年夫妻,他竟然用这种方式对待本宫,他不仁在先,就休怪本宫不义在后!”
皇后的愤怒和悲痛,苏冰能够明白。皇后与皇帝多年夫妻,更为他诞下皇儿,心中也一定期待过他的爱,但是,她无尽的期待换取的是他的无情狠毒,皇后的心,总算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她不能颓废,反正心已经冷成一块石头了,再遭遇些什么残毒的对待,都伤不了她。女人可以很深情,也可以很冷情,一个女人若被伤到了极点,反扑的力量,往往出人意料!
苏冰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昭阳殿。
回到采薇宫,千山已经把那男人捆了起来,绑在圆柱前,那男人衣衫不整,一脸恐惧地瞧着苏冰和千山。
苏冰眸光冷峻地盯着他,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厉声问道:“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男人哆嗦了一下嘴唇,道:“小人叫梅香,京城西乡人士!”
“梅香?”苏冰定眸瞧了他一眼,“这是女人的名字!”
“小人是西乡双喜戏班的花旦!”梅香解释道。
“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苏冰厉声问道,此人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严甄珍怎地找了这么一个软蛋?
梅香哭丧着脸道:“小人知道,但是小人若是不照办,那戏班子的人都要死!”
苏冰愣了一下,“怎么说?”她对千山打了个眼色,千山嗯一声上前松开梅香,厉声道:“我家主人问你什么,你照说就是,不准多一句,也不能隐瞒一句。”
梅香身上的绳索一松开,他就噗通一声跪在苏冰面前,他虽然没经过什么大场面,但是求生本能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会是他的一线生机,所以,他愿意配合,他道:“娘娘请问,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冰见他也只是被人利用,口气也就和缓了一些,问道:“你把严大人找你的经过告诉我,不得有所隐瞒!”
梅香道:“前日傍晚时分,严大人来到我们戏班子看戏,当时他身穿百姓的服饰,并无特别。我们当日做的戏叫《皇帝南巡》,故事也是根据野史改编的,这套戏我们以前也做过多次,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百姓也十分爱看。但是,就在我们的戏落幕的时候,忽然来了一群官兵,说我们戏中的有些台词影射对朝廷的不满,有翻朝廷的嫌疑,硬生生把我们戏班的人打入大牢,没有审问过,就说要定我们一个谋反的罪名。谋反罪是要诛灭九族,班主叫冤,被毒打了一顿,一条腿活生生地打断了。就在这个时候,严大人出现了,他跟我谈了一个条件,若我答允,他会放了戏班的人,并且答应善待我的家人,给我的家人一笔安家费,若我不答允,我们戏班所有的人,都要以谋反罪诛九族。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答应,就这样,我被带入宫中,之后的事情,娘娘也知道了。”
苏冰蹙眉,“当真如此猖狂?”
梅香跪下,盈盈一拜,抬头时眸中含泪,“求娘娘救救我们戏班的人,我们绝无谋反之心!”
苏冰瞧着眼前这张哀求的脸,心中轻叹,只怕这会儿,戏班子的人已经被悉数灭口了。这种事情如此肮脏,岂会容许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让人追查?
她让千山出去调查,果然,第二日,千山回宫禀报:“人已经全部私下处决了,尸体也被抛在乱葬岗上,如今只怕连骨肉都找不回来了。”
苏冰让千山送梅香出宫,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苏冰坐不住了,皇帝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为了遏制君泽天日渐坐大,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舍得这样陷害,甚至是用这样肮脏的手段。
她亲自去找了一趟九王,九王无奈地摊手,“接下来,你会看到更多这样的事情。”
苏冰知道他并非是危言耸听,她蹙眉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九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目前最要紧的,是三军回朝的那一日,相信会有好戏看的。”
“什么意思?”苏冰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你知道些什么?”
九王道:“萧相负责接待回朝的将士,而皇上会亲自设宴奖赏将领,晚宴会耍些什么把戏,其实你能猜到。”
苏冰愕然,“你是指,他会在酒菜里下毒?”
“未必不会!”九王意味深长地道。
苏冰摇摇头,“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
“不至于?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九王哼道。
“这些,是国师告知你的?他这是要杀子吗?”苏冰眉心跳动着隐约的怒气。
“他对本王下毒,却没有害死本王。”九王隐晦地道。
苏冰明白了,他要故技重施,用对付九王的办法对付君泽天与宋云罡。
“若是如此,他与禽兽有何分别?”苏冰怒道。
“有分别,禽兽尚且不会杀子,但是他会,你听过二皇子的事情吗?”九王坐在椅子上,双手摸着膝盖,手背隐隐能瞧见青筋。
苏冰摇头,“二皇子?我没见过他!”
“你当然没见过,因为,这孩子已经被他父皇毒害了。当年,只因为一些传闻,他便对自己的亲子下了毒手。而最可笑的是,二皇子,是个弱智的人!”九王摇头叹息,“可怜那孩子,还是那般天真无邪,至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冰骇然,弑君杀父夺位,再为了保存皇位而杀子,这真是她所熟悉的皇帝吗?她曾经以为他是明君,是慈父,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苏冰知道九王说得出这句话,就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是国师传过来的消息。国师如今是皇帝最宠信的人,可谓事无大小都会跟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