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众人对九王爷讳莫如深,那九九离开京都之后,直接去了药王谷吗?”秦挽依问道。
孙遥摇了摇头:“从那日之后,庄家迁到了芦州,阿九最先落脚的地方,就是庄家。庄家能有当时的势力,也全是托了庄皇后的福,而阿九有难,庄家也是二话不说,只能说谁也没有抛弃谁,庄家这份恩情,倒是也难得。”
“原来庄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九。”
第一次从孙遥的口中得知钟九的消息,没想到其中那么复杂,竟然是生死一线,若是此事成,钟九自然安然无恙,若是败,那么就连庄家,都面临满门灭门的危险。
有谁会在落魄的时候,甚至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下,还会福祸与共。
难怪钟九对庄老夫人和庄楚楚维护有加,原来不仅仅只是亲戚那么简单,而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没有舍弃他的只有庄家。
一个是害他失去一切的人,一个是帮他度过困境的人,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想起庄楚楚对她挥剑相向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何钟九会有犹豫,为何钟乐轩会是迟疑,为何韩木会是冷漠,而只有秋韵水挺身相挡,因为他们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只有秋韵水一无所知。
倘若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想必秋韵水也会对她失望吧,虽然这一切已经不是现在的她做的,但她既然顶了秦挽依三个字,那么,所有一切,都与她有关。
“那他又是怎么到了药王谷的?”而孙遥何以会收下钟九,那时候的钟九,对医术应该一窍不通吧。
“阿九原本也是冲着老子医圣这个头衔来的,想要重新站起,他自己研究过不少古书,对治疗方法也探究过,老子也试了几个方法,无能为力,那时候,碰上钟彦凡那个兔崽子上门提亲,老子没有答应,他拐走了老子的女儿,老子就把阿九押在那里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怎么说九九也只是大师姐夫的侄子而已。”不过现在看看,钟彦凡和钟九的关系,倒是比父子还亲厚。
“老子才不管侄子也好,儿子也罢,这辈子老子最恨钟家的人了,没一个能消停的。”孙遥恨恨地道。
秦挽依不知该如何接口,就身边这几个钟家的人而言,的确一个比一个难缠,尤其对孙遥而言。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不用知道的太过清楚,你只要记住,往后阿九想要做些什么,脱离不了庄家的帮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孙遥仿佛知道的很多,但他向来觉得那是烦心事,今日如此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这番话,怕是预料到往后要走的路,并不平坦吧。
殊途同归,毕竟是少数。
“老头子师父,帮我做植皮术吧,我想恢复容貌。”只有这样,她才能堂堂正正归来,不用再挂着面纱,不用再东躲西藏。
“老子从未做过什么植皮术。”孙遥拒绝道。
“在医术一途,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难道要找韩太医吗,若是被人知道了,还当我欺师灭祖呢。”秦挽依故意刺激道。
“你敢!”孙遥怒瞪一眼,“就你这样,即便恢复容貌,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可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秦挽依眼神坚定,似乎心里有什么打算,不能撼动。
孙遥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虽然他没有任何把握,在初次听到植皮术之前,他根本没有听过,更别提接触过。
虽然这儿没有先进的仪器,也没有精通植皮术之人,但秦挽依相信,只要通过详细地分解,逐步剖析过程,凭借孙遥的医术,并不会太难。
早前她就是奔着恢复容貌的目的到了药王谷,说不爱美那是假的,不过在药王谷这段时间,也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她脸上的毁容范围并不大,与大拇指指印差不多,只是形状像牡丹花瓣而已,起初被钟乐轩讽刺过后,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说什么,至少认识的已经看习惯了,反而有了伤疤的她,才像是秦挽依。
不过,现在必须改变了。
不过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药王谷,或者为了钟九,如今的她,只能带来无尽的麻烦。
秦挽依拿出几张纸质较硬的信纸,上边画着示意图,以及手术步骤。
还在相府的时候,她想过要植皮术,因为找不到操作之人以及精细仪器,她也就作罢了。
后来到了药王谷,看到孙遥,她渐渐有了恢复容貌的打算,但碍于仪器,又在犹豫。
再后来,孙雯的出现,将注射器和输液器带来的时候,她已然又有了这个想法,如今,该是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契机。
“老头子师父,你看看这几张图,整个植皮术,大致要十步。”秦挽依与孙遥在桌边坐下,指着上边的图解道。
植皮术就是在自身健康的皮肤处取下一部分皮肤,用来覆盖切除了瘢痕的区域。取下的皮肤需要在覆盖的皮肤得到新的血管供血才能够成活。
孙遥看着图解,略微浏览一眼,皱着眉头:“老子听你说过,植皮术需要取下一块皮肤,移到脸上,你准备从自己身上移植吗?”
“自体皮肤移植成功的几率大一点。”这儿的条件已经受到很大限制,危险性显然很高,她不能再增大风险,虽然也有植皮不成活的可能,但她不想告诉孙遥,以免孙遥直接放弃。
在这儿的做的倘若不成功,她的脸上,怕不只是有块红斑,可能会出现凹凸不平的疤痕,比起现在,还要恐怖。
只是不试,那么永远只能这样。
“你不是说过,提供皮肤的地方,会留下瘢痕吗?”为了一个地方,而在身上另一个地方留下瘢痕,孙遥觉得并不值得,但看秦挽依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既然她主动提出,想必已然考虑到结果。
“人们看重的不过一张脸,只要在身体内侧取皮,没有暴露,就不会有多大的关系。”
孙遥就知道会有这个答案,不屑道:“你这张脸能有多大价值,你想折腾就折腾吧。”
“老头子师父,我知道你一定能帮我的。”秦挽依嬉皮笑脸地道。
“钟九那个小子知道吗?”孙遥问了一句。
“他不用知道,只要你知我知就行了。”这一回,她不需任何人知道。
“哼。”孙遥重重地冷哼一声,“你打算在哪个地方取皮?”
“老头子师父果然还是关心我的。”秦挽依笑眯眯地道,惹来孙遥一个白眼,“除了术前必要的准备外,整个植皮术的第一步就是选择供区的皮肤,我在这儿标注了一下,皮肤一般尽量选择隐蔽部分,且颜色、弹性、松紧等比较贴近受损地方的肤质,如果手臂受伤,会选择上臂内侧、腹股沟等,如果脸部受伤,大创面的话,就会选择大腿……”
一听大腿,孙遥皱了皱眉头:“你这么丁点芝麻大的地方,还大创面?”
“小创面的话,就会选择右髂部,不用老头子师父兴师动众的。”秦挽依呵呵一笑。
“右髂部?”
秦挽依指尖在一幅图解上一点,图解上有一个大致的人体曲线。
“就是这里,髂部在大腿骨上端与骨盆骨的衔接处,有左右两边,这次取右髂部,大致在这个区域,因为髂部的皮肤已经靠近臀部皮肤,弹性较好,颜色白皙,也有一定的厚度,耐磨。”秦挽依波澜不惊地解释道,却让孙遥深深地蹙眉。
“说白了就是臀部,还什么髂部,搪塞老子吗?”孙遥一张老脸黑成一片。
“是是是。”秦挽依承认道,其实真正取皮的地方,很是靠近臀部,相当于臀部了,“老头子师父,我不想在别院做植皮术,让他们知道,京都还有什么隐秘一点的地方吗?”
孙遥明白她的意,别院虽然隐蔽,但钟九他们几个经常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没,尤其是钟流朔,说风是雨,万一中途打断,必定毁于一旦。
“想要没人是不可能的,老子又不是钟九那个小子,到了那里,哪哪都有地方。”
秦挽依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那有人的隐秘地方应该有的吧?”
“做植皮术想必需要不少药物,老子身边现在什么都没有,在京都倒是有个人,开了一间医馆,找个安静的房间,应该不成问题。”忽然之间,不知为何,孙遥的眼眸,闪过一抹异色,她很快捕捉到了。
“有不便吗?”秦挽依问道。
“他是老子的师弟,能有什么不便,老子这么多师弟中,也就他性子好点。”孙遥没有掩饰,居然还解释,提到师弟,秦挽依就想到了卞进,离开沽州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卞进了,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那就在医馆那边吧。”
“这上边几张图解中,有用到轻薄的刀片,之前你让孙雯那个兔崽子请人制作的刀片在哪里,老子先尝试用一下?”孙遥道。
“糟糕。”秦挽依一拍脑袋,“这些都还在将军府呢。”
昨日本想与范烨风逛逛,然后,在范烨风不在的时候,告辞离开,房间里边,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没有带出来而已。
秦挽依如今这副模样,实在不宜出门。
“你脑子里边,不知道装得都是什么。”孙遥一脸嫌弃,“你在这里等着,等老子回来之后,再去医馆。”
说完,孙遥一个转身,已经出去了,顿时,偌大的别院,只有他一个人。
夜幕渐降,天色渐晚。
秦挽依站在阁楼外边,凭栏等候,孙遥迟迟未归,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忽然之间,别院之中发出一道骤然滑动的声音,继而归于沉寂。
秦挽依知道,那是暗格启动的声音,这是有人进来了。
“是老头子师父吗?”秦挽依探头扬声问了一句,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然而,并没有传来孙遥的暴喝声,也没有人回答她,看来不是了。
这个地方,外边的人,不能轻易进来。
但如果是认识的人,随随便便哪个人,只要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回答一句,不过除了一个人。
“是九九吗?”
秦挽依话音才落,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转了出来,白衣纤尘不染,似如练月华,脚步优雅从容,笑容温润和煦,黑夜中的他,像是走在忘川河畔的青帝,不为任何影响。
果然是钟九。
“你就不能吱一声吗?”秦挽依埋怨道,空荡荡静悄悄的别院,就只有她一个人,任何风吹草动,都挺吓唬人的,万一真要是有外人发现这里,她一个人逃得出去吗。
“我以为你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我,没想到竟然是老头子,让我情何以堪。”钟九负手站在别院中,微微抬头,仰望着秦挽依,居然还带着受伤的眼神。
这算吃醋吗?还跟孙遥吃醋?
秦挽依想想都浑身一个哆嗦。
提到孙遥,秦挽依猛然想到她正等着孙遥的目的。
等会儿就要离开别院了,她特意留了一封书信在钟九的房间,只交代暂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对整容一事只字未提。
钟九这个时候回来,万一被他看到桌上的信纸,那她还出的去吗?
“你们神出鬼没的,一个不留神,就消失了,都是该回来的时候突然出现,不该回来的时候绝对不见,还是老头子师父靠谱。”秦挽依不加掩饰地道,说着就要下楼,不想让钟九上来。
然而,秦挽依的话音才落,钟九身影一晃,衣袂翩跹之间,犹如一道虚影一般,已经落在阁楼外边的走廊上,站在秦挽依的眼前。
“你……”
她怎么就忘了,钟九不良于行之时,尚且能飞来晃去,更何况现在已经站起,更是来去自如。
“这么慌张,出什么事情了?”钟九眼尖地察觉到秦挽依的眼底带着一抹怕被人发现秘密的慌乱,余光不经意间瞥了房间一眼,虽然很快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