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依突觉头皮发麻,正要往身侧躲避。
“无缘的嫂子,我来帮你。”一声清啸,钟流朔腾地从马上跃起,手中一把如叶的飞刀射出,重新落回到骏马之上。
叮的一声,飞刀准确无误地射在箭矢上,箭矢咻的一声,落在她的脚边,差一点,她就要迈出那一步,那是她方才要躲避的地方。
若是钟流朔迟一点开口,她就被钟流朔的好心帮忙给害死了。
“无缘的十叔子,要帮忙,能不能早点开口。”秦挽依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劈头盖脸一阵指责。
钟流朔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膀,眼神不停地闪躲。
“十弟,你不在江州呆着,也跑来沽州凑热闹吗?”钟济潮一火未平,一火再起,现在来谁也没有任何意外了。
瞬间,钟济潮的手指上,又多了三支,就在开口的瞬间,已经三箭齐发。
看来,钟济潮是恨死了她,非要杀死她不可了。
秦挽依盯着三支箭矢,余光瞥向钟流朔,仿佛在等他出手。
“无缘的嫂子,我的飞刀不够了,六皇婶太吝啬了。”钟流朔双手各持一把飞刀,瞄准三支箭矢,却怎么也射不下三支,只能先打下两支箭矢再说。
秦挽依顿时崩溃,这是来帮忙的吗,这让她怎么分辨三支箭矢到底哪两支能够被他打下。
“依依,趴下,看老娘的。”说时迟那时快,孙雯先范烨风一步,一步当先,两只双手,夹满十支飞刀,说不出去的霸气,她一边朝着箭矢飞射,一边朝着钟济潮射去,两不耽误。
顿时,天空之中,漫天飞舞的银色叶子,说不出的绚烂。
这还是秦挽依第一次看孙雯出手,这么一手,果然厉害,也不知道她的身上怎么可以藏那么多暗器。
钟济潮侧身避过,弹跳而起,站在他身边的人,躲闪不及,纷纷被射中。
孙雯拍了拍手,一阵得意,回头想要与钟彦凡眼神交流时,哪知钟彦凡被一群人围着。
“阿凡,我来帮你。”说着,孙雯从腰腹掏出一个长形竹筒,不知她怎么一按,竹筒之中,喷射出细小的银针,立刻将一群围攻之人射杀。
就当众人为孙雯这一手呐喊之时,本以为只是躲避的钟济潮,不知何时,他的手中早就搭上弓箭,翻身之时,却也是射杀之时,他还未在地上落定,手指一松,又是三支箭矢,并排飞射而出。
今晚,他指定了秦挽依一般,箭箭都想要取她性命。
众人不妨这么一招,想要蜂拥而上,哪知被挡住了。
“嫂子。”钟流朔扑了上去,只来得及挡开最后一支箭矢,便扑落在地上,回望秦挽依一眼,前边两支,无法阻止。
秦挽依只感觉自己胸口处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一样。
“依依。”钟九处处受制,手中软剑一挥,旋转而起,划过围攻之人的脖颈,鲜红的血溅上了他的白衣。
钟九不管不顾,瞬间踩着快要倒下的士兵,身影犹如惊鸿一现,向着秦挽依而去。
然而,仿佛知道钟九想要怎么做一样,更不会让他得逞,钟济潮一早弃了弓箭,重拾银剑,抓住瞬间,滕然跃起,直刺钟九而来。
保全自己还是要救秦挽依?
无论怎么做,总有一人无法保全。
钟九眼眸一凛,手中骤然一松,软剑犹如飞刀一般,盘旋着飞向第二支箭矢。
钟济潮扬起一笑,银剑果断一挥,在钟九的胸口,划下狠狠的一刀,顿时,鲜红的血迹,乍然浮现。
“九王爷!”
众人惊呼一声,围聚上去,连带着秦挽依,都被惊动,僵硬的身体,瞬间有了反应。
白色的身影,骤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他的眼神,却还望着秦挽依的方向。
而他挥出去的软剑,截断第二支箭矢,崩断的箭头撞上第一支箭矢的箭尾,第一支箭矢虽然偏离胸口,却还是无法避开。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投在钟九的身上,却忘了真正危险的人,不仅仅只有钟九。
正当箭矢快要没入秦挽依的身体之时,范烨风踩着尸体,猛然一扑,直接将秦挽依扑压在地上,却还紧紧护着。
只听得箭矢刺啦一声,似乎划破了什么,直接刺入地上,箭尾还在微微摆动。
“少将军!”贺升一身高吼,大嗓门仿佛能震裂大地,他一刀砍死挡在眼前的士兵,带着满身的血迹而来。
范烨风松开手,想要撑起身体,可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四肢无力,撞在了秦挽依的胸口。
“抱……歉……”范烨风晃了晃头,却只感到一阵黑暗袭来,眉头紧蹙,像是在承受着什么。
“烨风,你怎么了?”秦挽依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忙爬起身,伸手想要扶起范烨风的时候,掌心一片温热,又湿又黏,这种触感,并不陌生,她摊开掌心一看,果然是血。
“血?”贺升瞪大了眼睛,“少将军,你受伤了?”
火光中,秦挽依手上的血,并不是鲜红的,而是红中带着黑色。
此刻,贺升才迟一拍明白过来,这箭上有毒的,他们是亲眼看见过死在这些有毒箭矢下的无辜百姓的,他怎么就忘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箭上有毒,还要这么做?”秦挽依从知道这是断肠草的毒开始,就一直担心,担心身边的人中了毒,而没有解药,该怎么办,她担心药王谷的人,也担心韩承续他们,却独独忘了范烨风他们。
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毫无生机地躺在她的怀里,让她该怎么挽救他的命。
“上次让你受伤,这次不会了。”范烨风说完,捂着腹部,疼痛不已。
箭矢浸入的毒液果然厉害,一刻钟没到,范烨风已经腹痛难忍了。
“秦大小姐,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救少将军,你不是连瘟疫都能治吗,这毒你一定会解的,对不对?”贺升充满着期待,这里有医圣,有韩太医,还有药王谷这么多人在,总会有人有办法的。
秦挽依解开范烨风的衣服,他的肩胛骨,有一道箭矢擦过的痕迹,上边,乌黑一片。
“这是断肠草中钩吻的毒,我们这边虽有药方,可这儿没有药材。”秦挽依渐渐感觉到范烨风的生命在流逝,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一句命令,有多人赴汤蹈火,即便在方才,也是如泰山一般,稳重不倒,如今却是这副虚弱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难道你们身上就没有带着解药吗?”贺升一脸焦急,“少将军绝对不能出事的,否则,我怎么向将军和夫人交代?”
“解药?”秦挽依一怔,忽然想到什么,“把钟济潮拿下,问问他身上有没有带着解药。”
若是死士,身上必定没有解药,但若是钟济潮,不可能不会给自己留条退路,所以,钟济潮的身上,一定有解药。
贺升一听,当即呼喝一声:“兄弟们,跟我来,抓住七王爷。”
“烨风,你一定要撑住。”秦挽依握着范烨风的手,紧紧的,亦如方才他护着她时的样子。
范烨风似乎还有意识,只是,迷迷糊糊,说不出话来。
顿时,穿着劲装的蒙面人,立刻将钟济潮围在一起,然而,钟济潮的士兵,很快将贺升等人围在中间。
“你们别再助纣为虐了,七王爷残害百姓,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图谋不轨,必死无疑,你们还想成为他的功臣吗?”秦挽依的眼眸,迸射出寒意,甚至带着杀意,“不可能,你们只能成为他的垫脚石,看看孔伯的下场,这就是帮着他的下场。一个远在沽州的王爷,还能名正言顺地回到京都吗?做梦,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凭他一张嘴,就能掩盖这场血腥的杀戮,真当皇上是摆设吗,任由他颠倒黑白。若非看出你们的七王爷是这副蛇蝎心肠,皇上真会将他流放到这里当王爷,别以为这儿没有一双眼睛盯着。到时候,你们都要为今日的屠杀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们都放下武器吧,我可以替你们向皇兄求情,说你们都是受七王爷所迫。”钟彦凡劝说了一句,秦挽依这副浓浓的恨意,看着实在令人难以安心,平常这么一个时而风趣时而迷糊时而又有点坏心思的人,说到底,还是有颗善良的心,否则不会一心考虑他人,把这种人逼到如此绝境,实在不该啊。
士兵毫无主见,明明自己这方占了优势,可被他们一说,为何没有一点胜利在握的感觉,反而更像败兵一样。
“你们放聪明一点,现在犹豫,必死无疑,不用等到以后了。”钟济潮手中握着银剑,眼神狠辣,钟九受伤,范烨风中毒,就凭剩下的几个,能成什么事情。
“临阵倒戈之人,休怪我剑侠无情。”广冲喝道,手中佩剑举起,似乎谁投降谁就会血溅当场。
双方的言辞,刺激着钟济潮的士兵,正当他们犹豫之时,通道之中,响起噔噔噔的声音。
“本王的兵马来了,你们还犹豫什么。”钟济潮哈哈一笑,他还有一百的精兵在外边,对付剩下的几个,绰绰有余了。
话音才落,一支队伍,趁着火光而来,个个像是浴血奋战一样,脸上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血迹。
这支队伍通过木门,逡巡一眼悬崖上边的人,却并非跑向钟济潮,反而立刻锁定了扑在地上手中还握着箭矢的男子。
“王爷,属下来迟了,你有没有受伤啊?”单膝跪地的是一名与钟流朔年纪相仿的男子,个子稍矮,身体纤瘦,五官精致,俊俏中带着一抹俏丽之色,一双眼睛大大的,乌黑而又灵动,看着有几分女子的婉约,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只是笑得有点诡异,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就那么直插入草地上,立在钟流朔的头顶前。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钟济潮仍然不信。
钟流朔抬起头,抹去脸上一片杂草泥土,看到来人,揉了揉腰,抱怨道:“潘骁,你看我像是没受伤的样子,怎么来得这么慢,没吃饱饭还是怎么了?”
俏丽的男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认认真真地回道:“王爷,我们是真的没吃饱饭啊。”
从听得命令开始,众人便从江州日以继夜赶路到沽州,如今又经过一场厮杀,再好的体力也受不了。
众人听得两人的对话,差点晕厥过去。
大战在即,两人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好,你们都给本王上,哪几个兔崽子不放下兵器,统统格杀勿论,杀了他们,给你们好吃好喝的,敢伤我九哥伤我无缘的嫂子伤我的朋友,活腻了你们。”钟流朔一把折断手中的箭矢,恨恨地道。
俊俏的男子竖起大拇指:“王爷,你好英勇啊,属下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霸气的一面,完全把这个趴着的不雅姿势给盖过去了。”
听得称赞,钟流朔忽觉哪里不对,忽然之间,他仿佛瞥到什么,心中一颤,惊呼叫道:“潘晓,怎么是你?”
“王爷,你终于认出我了。”潘晓揪着钟流朔的衣袖,激动不已,因着激越,声音显得有几分女子特有的清丽。
“你哥呢?本王明明叫你哥来的!”钟流朔瞪着眼睛争辩道。
“王爷,是你太不够仗义了,明明知道这段时间我娘忙着给我哥相亲,把人家门槛都踏破好几处了,好不容易定下了一人,我哥却想着逃婚。为了逃婚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法子,你倒是好,关键时刻来了命令。所以我听了我娘的意思,为了留住他,直接下药放倒他,就代他过来了。”潘晓一股脑儿全盘托出,没有半点隐瞒,完全是光明磊落的样子,没有半点耍心机,仿佛被自己母亲和妹妹算计的人,不是她同胞哥哥一样。
钟流朔一拍额头,竟然也有失策的时候,这对兄妹,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尤其是这个妹妹,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懂得察言观色,不知道大伙儿心情不好吗。
如今木已成舟,潘骁远在江州,潘骁近在眼前,只能靠她了,只希望她不要乱来就行,潘骁的这个妹妹,完全不知轻重。
“行行行,先把他们灭了,再把解药抢来,其他再说。”钟流朔借着潘晓的力气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