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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魏邈一边看着火候,一边翻烤着手上处理干净的野鸡。这烤肉最重要的便在烤之一字上,要时刻注意不能分心,使之受火均匀,他不时拿起一旁的调料,指尖微抖,均匀洒在上面,再使其入味三分。不过片刻间,就有一股烤肉的喷香味道在林间弥漫。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九皇子头也没回道:“这么快就回来啦?来来,把木柴添上。”说罢见并未有人上前来,不由得回过头去看,这一眼可是吓得他差点把烤鸡丢到火堆里头。

“父,父皇……您怎么来了?”九皇子轻咳两声,下意识想要挡住身后的火堆,但显然已经晚了。

华兴帝瞪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道:“小九,你这又是折腾什么呢?”

二皇子在一旁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意味:“九弟向来对食之一字上,大有体悟,没想到还会自己动手烤肉,这是有志成为一个厨子了?”

这时候讲究君子远庖厨,宰鸡杀鸭非君子之行,堂堂皇子居然像个乡村野夫一样,自己动手烤食,当真是丢脸。华兴帝神色中也略有几分不满,但九皇子虽然是瞧着傻胖,偏生则是华兴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故而虽是不满,却也没有开口斥责。

九皇子听完二哥对他的满是讥讽之意的调侃,也不羞恼,只是嘻嘻一笑,对他道:“二皇兄就别逗小九了,小九没有二皇兄有大志气,平日里不过闲着无事这才找点乐子,翻腾着玩罢了。古圣人不是也曾言,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既然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何故不顺应天理而为之?”

二皇子轻哼一声,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痴肥的九弟从来都只是个会耍耍嘴皮子,装乖卖巧的角色罢了,他并不当回事。

只是二皇子却不知道,九皇子魏邈的一番话落在华兴帝耳中则是别有一番深意。华兴帝为什么会宠爱这个看起来胖的滑稽可笑的儿子?不仅仅是因为他平日里会讨乖哄的他心中慰贴,更是因为他足够安分。从来不掺和朝中党羽政事,也不会整日里惦记着还不属于他的东西。

刚刚九皇子一番话中说,他没有二皇兄的大志。这其中的大志两字落在华兴帝耳中就像是一根刺,扎到心里头,令人难受。华兴帝虽面上不显,心里自由一番思量。

看着地上已经残留的骨头渣子,还有一旁正待上火架的山鸡,华兴帝点头道:“不过片刻,就猎到这么多,你倒是个动作快的。”

九皇子眯起眼睛笑了笑道:“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九哪里有这本事呀,这是我带的那个小侍卫猎到的,就那个,特好看那个……”

二皇子一听这话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垂首不语,也不似方才那般下巴高高扬起了。华兴帝斜了他一眼,在对上魏邈时,神色竟是变得和蔼上了许多。这令九皇子有些惊奇,究竟是怎么了?

原来之前二皇子遇到华兴帝,便有心想要炫耀一番,将那原麝献上,只说是自己猎到的。不过他太过心急了些,竟然大意忘记将那原麝身上的箭簇拔出来,当他洋洋自得的将猎物献上后,上面那属于侍卫所用的羽箭显得格外讽刺。华兴帝变了脸色,这般一副邀功模样叫人心生不喜。故而当九皇子坦然说猎物是侍卫狩到的,这一对比下来,则无意间在华兴帝面前猛刷了好感度。

见老爹高兴,九皇子当即见缝插针的将手中烤的差不多的山鸡用弯刀削下一片,递过去道:“父皇要不要尝尝?”没有人敢这般直接将吃的东西递上去,哪怕是作为儿子的九皇子,也犯了忌讳。身后一圈大臣都微微变了脸色,只觉得场面尴尬时,华兴帝居然接了过去,直接放入口中。

见华兴帝吃了,九皇子神色中露出一抹得意,不过因为脸上肉太多的缘故,这些神色根本就令人看不出来。他知道这是忌讳,同样也知道华兴帝不会拒绝。一个骄傲到有些自负的老皇帝,并不希望在众人面前露出丝毫的胆怯和回避。他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邀宠罢了。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那些大臣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在心下暗道九皇子很是受宠的传闻比真金还真。

叶榆被九皇子指使出去寻些干柴回来,当他兴冲冲的赶回来预备着一起把那两只山鸡也蹭了的时候,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一大批尊贵的不速之客。

九皇子只削下一片烤肉后就停了手,邀宠也要有个限度,多了就是不知好歹了,这个度他向来把握的很好。当一眼瞄到叶榆的时候,九皇子上前直接把他扯来,对华兴帝道:“父皇,就是这侍卫,狩猎可是一把好手,不如就送给小九做贴身侍卫吧。”

叶榆眼神一动,随即敛了眉眼恭敬行了大礼,这么近距离的站在皇帝跟前,有点太过突然了,最突然的还是九皇子的话,是有意还是无心?

陈仲彦站在华兴帝身侧,听到这话,见华兴帝状似要应下,忙一礼道:“皇上,这叶侍卫就是臣前些日子说过的,于猎苑之中救下臣小妹的人。自然,也就是我陈家的恩人了。”他出言打断,是不想九皇子坏了叶榆前程。虽然能成为九皇子的贴身侍卫,是个轻松且体面的活,但同样也被打上了标签,再无升迁的可能了。况且九皇子虽然受宠,却是个没有实权的,依叶榆的本事,如果待在侍卫处,升为一等侍卫只是早晚的事,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华兴帝听了陈仲彦的话,明白他有心想要留一下恩人,便没有应下魏邈的要求,反而对这年轻的侍卫起了几分好奇心:“叶侍卫?哪个叶家的?”

叶榆垂首道:“回皇上,臣家父内务府商叶弘。”

华兴帝稍作思量,略微颔首道:“抬起头给朕看看。”

叶榆一怔,缓缓抬起脸去。脑子里却是想到之前在家中时,陆问薇从牙婆手里买丫鬟。二十多个小丫头,在堂下站成两排,一个个头垂的跟豆芽菜似得,陆问薇轻轻扫过她们,面上满是娴雅又贵气端庄的模样,开口道:“把头抬起来。”后来,陆问薇告诉叶榆,让她们抬头并非只是要看相貌,而是要看眼神。

有的小丫鬟神态瑟缩,半晌怯怯抬头,眼神闪躲飘忽,这样的丫鬟太过胆小怕事,虽好调教却没有灵性,只能当个下等使唤丫头。有的则是睁大眼睛,一副无所畏惧模样,这样的丫鬟则常常是直白舌快,行事莽撞。唯有神态平和中透着谨慎,面色从容的丫头才是上等。当然,那种眼波流转眼儿媚的丫鬟,只怕就会有勾引主子之嫌了。所以说,眼神是心灵的窗口,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叶榆不知道华兴帝透过他的窗口看出什么来了,只是听这位帝王略微停顿,随口说了句:“神清骨秀,风华耀人,叶弘倒是得了个出息儿子。”

九皇子跟着笑道:“父皇,儿臣没说错吧?有叶侍卫在身旁,犹如珠玉在侧。”

听着众人的笑谈,叶榆尚不知道,百年之后篇章中,关于叶榆的第一笔记载,则是天纵美姿容,无人出其右,以色悦君尔。

以色悦君……

哪怕后来叶榆鞍前马后,累得跟狗一样,为国事操碎了心,结果最初的标签仍是明晃晃的砸在他头上。好在身后名这种事情,等多年后叶榆两眼一闭并不知道,不然真是死不瞑目,简直冤枉哭了。

陈仲彦见皇上没有再让叶榆做九皇子侍卫的意思,不禁悄悄松了口气,看向叶榆的神色也有几分警示之意,实不愿意他因眼下之私利,短浅了目光,跟九皇子做了侍卫。

叶榆心下苦笑,这可跟他没关系,他也不知道九皇子会忽然说出这些话来,使得他一时措手不及。

直到华兴帝等人走后,九皇子这才看着叶榆直摇头,漫不经心道:“爷本是瞧着你跟爷是同道中人,拉你一把……”他话未完,只是将自己那些宝贝瓶瓶罐罐一一收好,这才翻身上马。

在这上京中,朝野间每个人都挂着一副面具,面上是笑的说不定背离藏刀,口吐蜜言的指不得腹中剑,人生不过百载,一路向上爬何时是个头?九皇子挑起的余光看向叶榆的侧脸,心道,可惜……是个没口福的。

暗金色铜盆中素手涤了巾帕,玉玦眉梢带忧色,将巾帕水拧干,替陆问薇擦了把脸。一旁站着两人,一个瞧着三十多岁的模样,裙裳干净平整,面容也和气,瞧着倒是个温和的良家妇人。另一个则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妇。这两人是打叶家差送过来的,是陆启之亲自找人替女儿选的,自是妥帖不过。

“董婆婆,您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姑娘吐得这般厉害,本来今个儿就没吃些什么。”玉蝉在一旁问道。

那被称作董婆婆的老妇,替陆问薇搭上毯子,安慰道:“姑娘心里头也别膈应,这都是正常的,有了身子头几个月都是这样。等过去这几个月,后头食欲就好了。”

陆问薇闻言点头应了声,她倒是不怕自己难受,只是这吐的厉害了,小腹总是一抽一抽般的疼,她所忧心的是孩子。越是胡思乱想,心底越是没着落,也就跟着越是想念叶榆。从前天天在跟前转悠倒也不觉得什么,这样乍一分开,心里头却是惦记的很。又惦记他在外面好不好,又是想他回来能宽慰自己。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要在她身边陪着,也是好的。

从往陆问薇一直觉得叶榆像个孩子,偶尔会使小性子,又有些散漫骄纵。她愿意疼着他惯着他,可如今细细想来,其实一直都是叶榆在替她遮风挡雨。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姑娘要宽心啊……”一旁董婆婆见陆问薇失神,以为她是忧心腹中胎儿,她劝慰道:“姑娘,你若是一直忧思不断,反而会让孩子受罪,若是姑娘宽心,身体自然就好了。有的时候啊,他们没有咱们想的那么脆弱。或许,比咱们想象中的要坚强多了,他心里头也盼着能平安出世,好早日见到姑娘呢……”

陆问薇一怔,随即神色愈发温柔,郑重点了点头。

祥乐居内,孙氏神色微沉,向一旁丫鬟问道:“从陆家来的人?”

宝蝶点头,回道:“夫人,奴婢也是碰巧瞅见的,说是从陆家来了个婆子还有个奶娘呢,今个儿晌午就搬到少夫人院子里去住了,定然是错不了的。”

嫁出门的女儿怀孕了,家里头给送来俩使唤的,并不过分。可之前孙氏派过去的人被骂了回来,陆问薇反而留了陆家送来的婆子,这就是赤|裸|裸的使让孙氏难看了。

“走,我倒要瞧瞧,她这媳妇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了!”孙氏愤然起身。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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