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的声音还是很冷静的,没有波澜:“哦……在陈学长家啊,那就好。本来想去医院探望一下的,现在就不去了。”只是心里冷了一下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寒,我现在走不开,你应该懂的……”除了宋烟的声音,似乎还听到了很轻微的很整齐的脚步声,有个小男孩大概被抱在怀里声音哼哼唧唧地飘过。
什么都是“你应该懂得”、“你应该明白的”,应该的事情太多了,我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但嘴上还是说着:“我懂,我知道的。我没事,你们有事就先忙吧,有空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早点回来就好。”
宋烟重重地叹了叹气,没有再说什么。跟她相处也算很久了,我知道她这声叹息背后是什么。不外乎其实很想跟我讲道理,只是现在没时间罢了。
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了,高中的时候也有过。她天生就是女神一般的人物,和周扬一样都是被人羡慕嫉妒恨的少数人。不过她是女生,更容易遭到女生的嫉恨。我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人,高中的时候大家都留着风靡学生届的“*头”,我也留过一阵。穿着校服,就淹没在了茫茫人海里。
两个人做朋友总会闹出矛盾的,何况我们之间还是天差地别。她总是很高调,我总是很谦卑。她总是容易替我做决定,以为我会愉快接受。可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帮他做决定的。
这些伤害感情的细节后来都被我们很好地掩盖过去了,就算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被踩过的雪地,纵使被新下的雪花层层覆盖,也还是会有痕迹的。
我觉得这几天过的并不好,总在回想过去,总沉浸在悲观里。
已经不是夏天了,天黑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早。看着华灯初上,家家户户开了灯,一片暖黄,我却独自屈身抱着双腿,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不久吧,听到了门铃在响。
是先听到的邻居的咒骂,才听到门铃声的。发了很久的呆,脑子不太好使了,以为是古寂回来了,振作了点精神去开门。想站起来,双脚不听使唤了,很麻,麻得没有知觉了。挣扎着敲了敲腿,使劲儿站起来,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迈开腿。
外面依旧有咒骂声,我才住了一天多,不知道隔壁邻居这么不好惹,骂人骂的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没人跟他对骂,如果放在平时,我还会去怀疑一下,这肯定不是大叔作风。是他的话,肯定不会任由别人侮辱他,讲道理是必须的。不对,如果是他,应该不会被人骂才是……
扶着墙壁,挪到了门口,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对门一个穿着沙滩裤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叉着腰骂骂咧咧,吐沫横飞。看到我之后又不骂了,眼睛眯成小小一道缝隙,贼眉鼠眼地看看我看看靠在墙上的黑衣男人,发出“嘿嘿”的笑声,不怀好意。
“砰”的一声,那男人关上了门,临关门前还啐了一声。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做过很多遍。
但站在墙脚的黑衣男人不是大叔,是妖孽男俞屏……
心情本来就很低落,再看到这个坏蛋,我当然是瞪了他一眼要关门。可谁知他的动作快到这个地步,把脚搁在了门缝,我动弹不得。
“抱歉,这里不欢迎你。”我使劲儿动了动门,谁知道他的脚怎么长的,竟然被我这样一撞都不觉得痛。
“喂,你再不松脚,我告你擅闯民居!”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咳嗽了起来,连腰都弯了。黑色显瘦,他本身又瘦,说的难听一点,腰肢盈盈一握,比女人还女人,我很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腰给笑断了。这是第三次见他,他依旧抽着烟。一咳嗽,全是烟的味道。
就在刚才,他被对面男人骂的时候,我是看到了他的样子的。很安逸地贴在墙上,叼着烟,漫不经心。被人这么骂也没见他恼怒,可现在就因为我这一句话,像是要笑死过去。
我觉得,他真的是个怪人。
但我不能就这么屈服在强权主义下,严肃地问:“喂,你笑够了没有?有什么好笑的!”
“擅闯民居?哈哈哈,警察来了,要不要告诉他们这里有人非法同居呢?”笑归笑,一开口却戳中要害,害的我对他仅存的一点点好感都消失殆尽。
“你要说就说,关我屁事。反正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可他依旧没有把脚撤开。我生气地踹了他两脚,也不见他有丝毫动静。
我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这么没没脑子,把门给打开了。
“你刚才以为我是师兄吧?”他好像有读心术一样,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而且,让人恐慌的是,他把烟丢在了地上,作势要进屋。
“喂!你……你别动,给我出去!你再走近一步,我要打人了!”
走道里灯坏了,只有屋里开着一盏,灯光有些微弱,我害怕地微微哆嗦了起来。俞屏那张脸白天看很特别很好看,可在这么微弱的灯光下,头发不长不短,五官又那么精致,阴影覆盖,看着特别鬼魅。
我一向自诩为女汉子,这个时候恍然惊觉,那都是屁话。男人跟女人在体力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我用尽了全力抵挡,他轻松一推就把门给推开了。
“啧啧啧,师兄就住这种破地方啊,还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他已经进了门了,房子很小,一眼就看遍了,他评价了一番。
“你不用害怕,我又不会做什么。”
我背靠着墙,打算一点点趁他不注意,一点点挪出去。
但他一直就在门口也不动,看完了房间,打量我一眼说:“这个时间,师兄不会回来的。我们来聊聊天吧。”他叫“师兄”这个词和那个女人不同,语气阴狠,很让人怀疑大叔到底怎么他了,让他这么惦记着。
我不死心,问他:“你怎么知道大叔就不会回来!说不定现在就在楼梯上了。”
他玩味地咀嚼了“大叔”这个词,解答我的问题:“小姑娘真可怜。你的大叔,你的好朋友,你的学长们现在齐聚一堂共进晚餐呢,怎么,你不知道?”
我讨厌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打不过他不妨碍我在心里鄙视他。冲动是魔鬼,但我就是冲动了,上去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你自作聪明!
看他终于吃痛地皱眉,心里一阵暗爽。
但看好戏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我看不清他究竟是怎么做的动作,只是在我暗笑的一瞬间,他搂住了我的腰。不,准确来说,是箍住了我的腰。
我长得并不胖,可以说有点瘦,腰上更没有多少肉。被他箍住的时候,我怀疑骨头都发生了被挤压的声音,很痛。不幸中的大幸是,还没有吃饭,不然胃里的东西都要被挤出来了。
他应该听到了我发出了“嘶”的惨痛,稍微松了一点劲,却用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根本动弹不得。
因为痛,原本就昏沉的脑子运作起来就更慢了。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强势了,实在也没有力气去强势了。
他偏偏还要作威作福:“现在乖了?”
他也高,可能跟古寂不相上下。可一个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安心,他只是让我感到害怕。我没有回答他,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心想着,有事说事,说完赶紧走人。我倒不认为他会对我做什么事。一个普通人而已,他犯不着要做什么。
这样被他禁锢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动作。
他伸出了那只很自由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顶,比划了一下:“连脖子都还没到啊。”原来是在比划身高。
我憋着一股气,还是没有说话。本能告诉我,这个时候还是奉行“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吧。
“这么矮,跟师兄接吻,会不会很累啊?”
我想揍他了!
动动手动动脚,挣脱不开,只能骂:“你个死变态,我和大叔的事要你管啊!”
“变态?”
“对,你就是!”
手竟然松开了,我以为他被刺激到了,想着赶紧跑的时候,却被他转过了身。现在是被他抓着肩膀了。
他脸上明显带着怒气,好像被人戳到了命脉,刀刻过一般的五官散发着魔鬼的气息,“我是变态?是啊,我就是变态。”
我不知道该怎么逃脱,下巴被迫抬起,如果有旁人在,他们肯定能看到我现在失去了魂魄一样的无可依靠。越来越近了,我被咬了。
他刚刚说,接吻会不会很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我很累,不,我很痛。嘴唇应该被咬破了一个小口,我尝到了铁锈的味道。这个变态在笑,像个吸血鬼一样,吸到了人类的血,一本满足。
他终于松开了我,舔舔嘴唇,说“这么可怜地看着我,我这个变态好像都于心不忍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