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救人(1 / 1)

“秋先生,”墙边,文官道,“令尊收藏的字画,应该不止这一幅吧?”

秋生有些讶异:”家父还有十余幅前朝的字画藏品,都放在后院的卧厢里,官爷,您……怎么知道?”

富商和小妾对视一眼,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笑。

文官道:“在下平生,对书画乃是至好。今日偶过贵宅,可否请秋先生带我去看看令尊的藏品,一饱眼福?”

他瞥了眼角落。

那里有扇小门半开着,门里一片漆黑。

羽儿还想劝秋生,可秋生叹了口气,说近来正想搬离这个伤心地,那些画作本也是要脱手的。

“人家都答应了,”富商瞥了眼那小门,“狐儿你还不跟上?”

“是。秋郎君……”

小妾腰身一扭,往秋生贴了上去:“我想你那房里的卧榻,应该舒服得很呢,还不快带奴家去睡睡啊?”

秋生脸一红躲开,拿起烛火往小门走去,富商两人尾随而上。

“常校尉刀法过人,”文官看着常猛,“不知,对书画是否也有同好?”

常猛哼了声,摆摆手。

文官一笑走去,四个身影,消失在小门外的黑夜中。

“什么破烂书画?”

常猛往洛羽儿走了过来,“小娘子,你一个人在外头,只有本校尉这把刀才保得了你。”

洛羽儿想着富商夫妇的丑恶嘴脸,正老大不痛快:

“滚开,不然本姑娘不客气了!”

常猛没停,手往少女玲珑的身子摸去:

“难不成你个女儿家,还会武艺?正好,让本校尉调教下……”

噗!

常猛脚下一绊,摔了个四脚朝天。

地板上,那青衫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那里,闭眼睡得正熟。绊倒武官的,是他翘起的二郎腿,还一晃晃的。

常猛站起,大怒:

“又是你个小子,刚放过你还敢捣鬼,军爷我弄死你!”

他左脚一抬,往青衫少年的肚子踹下!

“小心!”

羽儿还没说完,噗的一声,常猛又倒了下去。

地上,青衫少年还是那么睡着。

“混……混账!!”

堂堂一名校尉,刀法出众,竟然在小娘子面前一再丢脸。

常猛额头迸出青筋,翻身而起,抽出军刀:

“我宰了你个小东西!!”

刀光,向着少年的头劈下!

“哎哟!”

双脚吃了股猛力,常猛整个人飞出去,摔了个屁股开花,军刀都丢了。

那青衫少年,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睡得真香。

羽儿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

常猛疼了老半天才站起来,这下,他可不敢再轻易靠近了:

“小子,你……这使的什么妖法?你究竟……是人是鬼?”

羽儿心里一跳。

对啊。

山道上、厅堂里,这少年种种诡异的行为,瞬间涌入了心头。

这家伙,他究竟是……

啊……

一声惨叫,从黑夜传入堂内。

羽儿惊醒。

啊……

又一声,更近更凄厉,深夜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常猛也听到了。

他再看看眼前的怪异少年,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

羽儿想着。

去了后院的,就只有秋先生他们几个。

难道……

她往那扇小门走去。

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浑身上下,一袭白衣,被夜风吹得凌乱飞起。

“秋先生?”羽儿看着眼前的人。

书生的脸白得像张宣纸,那模样,就像刚看见了什么很吓人的东西:“羽儿姑娘,那官爷他……他……”

“那个文官?他怎么了?”

“他……要害我们……”

“啊?”

“刚才进了后院卧房,”秋生道,“在下拿出家父的藏品,说是要找个明亮的地方看看。

谁知走到半路,官爷他突然拿出把刀来,在下和那商贾夫妇被追得无路可走,都掉到水里去了。

在下仗着对院子熟悉些,爬出水面逃了回来,可老爷他们还被官爷攥在水里。

洛姑娘,常官爷,您二位赶紧去救救他们吧……”

那个文官,一本正经的,居然要害人?

“去你娘的。”

常猛心里七上八下,“老子又不是他亲戚,凭什么救他?”

“人命关天,要不这样,请二位帮忙救人,无论事成与否,在下必定倾囊酬谢。

在下虽无太多余财,可家父的藏品都是前朝古物,算起来也该值上……

不好!!”

秋生忽然面色大变:

“藏品还在水里,那都是家父的遗物,可不能让它们沉了……”

书生一转头,疯似的跑入小门,消失了。

羽儿有些愣住。

那文官,他不就是去看看画吗?

怎么突然要杀人了?

秋先生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么失魂落魄的?

她忽然想起,富商奇怪的脸色、黑手,小妾的姿态和言语,还有文官的一举一动。

有鬼怪,要害人的啊……

难不成,这宅子里头真的有……

不管了。

先去帮忙救人再说。

羽儿往小门走去。

“你去哪儿?”

“谁?”羽儿左顾右盼。

“我。”门前,青衫少年招了招手,脸上挂着坏坏的笑。

“你?”羽儿有点奇怪。

“我。”青衫少年道。

这家伙一会躺桌上,一会躺地上,一会又跑门前去,究竟怎么回事?

“好,”羽儿道,“那请你让开,我要出去。”

“干嘛?”少年道。

“干嘛?你刚才睡着啦?”

“睡着了。”

“那你没听见秋先生说的话咯?”

“听见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睡着了吗?”

“又醒了。”

“……”

羽儿有点无语,“好吧,听见就成了。我这是去后院,帮忙救人啊。”

“帮忙?有什么可帮的?”

青衫少年一脸正经。

羽儿可急坏了:

“我再说一遍,请你让开。”

“不让。”

“你!”

羽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伸手一推少年的胸膛:

“你给我滚开!”

这一推不是很大力,可少年的身体却像纸片一样,往旁边就倒。羽儿趁着空隙,跑入了小门。

常猛懵了。

这小子刚才那么厉害,怎么被个小娘儿们一推就倒了?

可他被少年摔了三次,还是很害怕。现如今堂内就剩他们两个,少年还看着他,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臭小子,本校尉本来要收拾你的,可小娘子一个人跑出去危险得紧,我得去护着。

你听好,你等着,你别走……”

他一溜烟跑了。

青衫少年一笑,手肘磕了下地面,整个身体轻飘飘地直了起来。

小门外,黑夜无穷无尽,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

……

夜幕深重,羽儿跑在石道上,心里焦急。

秋先生他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

石道两旁,现出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是两尊护法天神的石像,手执兵刃、面目狰狞。石像的后方,朦胧月色下,好像是一个大水潭。

潭水左侧有个黑影,一飘一荡的。

“秋先生,是你吗?”羽儿小心靠近。

那黑影一扭头:“正是。是……羽儿姑娘?”

这声音,是秋先生。

“令尊的画找到了吗?”她问。

那黑影果然是秋生:

“没有。说来惭愧,人命关天,可在下却只想着字画这些身外之物,真是妄对所学‘仁义’二字啊……”

羽儿安慰了几句,就四周看了起来。

夜很深,潭水黑沉沉的一大片。

她问那富商夫妇和害人的文官,都去哪里了。秋生说,刚才还听见他们在水里扑腾,现在不见动静了。

虽然那对夫妇很讨厌,可毕竟是两条人命,秋生又在请求,羽儿就提起灯笼要去潭边找。

“小娘子,夜间乌漆麻黑,本校尉陪你去……”

黑夜里,常猛追了上来,要抓羽儿的手。

秋生连忙挡着,深深作了一揖。

常猛看看他,又看了眼羽儿,神色忽然有些怪异地,让开了条道。

羽儿懒得理那种人,就走到了潭边。

夜深。

潭面像一块漆黑的铜镜,萦绕着一层浓雾,看不清水下的景象。

“秋先生,刚才他们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她问。

"好像……是在潭水中央。”

羽儿往前挪了几步,半个身子几乎悬在潭水上空,灯笼一照,水底稍微清楚了起来。

潭水下,都是些水草,没有鱼虾。

可平常的水草都是散乱的,而这潭里的水草,却很规矩地绕在一起,织成了个长长的方形。

像个棺材。

棺状水草的中间,好像还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大仔细。

“看见他们了吗?”身后,秋生问道。

“还没有,秋先生,我……”

呼!

一阵狂风,羽儿一下没拿稳,灯笼掉进了潭水里、被风一吹,往潭水中央飘去。

余光照着,依稀可见棺状水草的中央,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个人的身体。

灯笼慢慢往前飘着。

渐渐的,看到了一双脚,穿着双布靴。

身上,一件布衣长衫。

头上,那张年轻的脸,五官分明、两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

这长相,这不就是……

站在自己身后的,秋先生吗?

羽儿脑门突然一阵发凉。

就在此时,水里的白衣书生突然睁眼,一下窜出水面,两只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少女的双肩:

“既然来了,还不下来?!”

羽儿大吃一惊,正想挣脱。

忽然觉得背心被什么使劲一推,整个人向前一扑,翻落潭中!

……

……

潭水很冷,冷入骨髓。

羽儿缓缓张眼。

四周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有个朦胧的影子站在眼前,好像是个男子,高大魁梧,腰挂大刀。

这身形、举止,难道是……

“爹爹?”羽儿道。

男子看着少女,露出了和蔼的笑。

没错,这就是那位,抚养了自己十几年,如今却身陷险境的亲人。

“爹爹,你受苦啦!”

羽儿一把抱住男子,热泪夺眶而出。

男子轻轻抚摸着少女的秀发。

“爹爹,”羽儿哽咽道,“我正要找人去救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男子没做声。

“爹爹?”

羽儿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上有点异样。

她低头一看。

胸前起伏的衣裳上,湿了一大片,水气的来源是父亲的衣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羽儿,”男子开口了,声音有点怪,“你很想见到父亲,很想救我是么?”

“是啊,可爹爹你……”

“痴心妄想!”

嘭!

男子的身躯一阵颤抖,化作千万道黑气,织成一层黑雾,将周围的一切包裹了进去。

黑雾中,一只只血淋淋的断手挥动着,无数男女老幼的哭喊声传出来,凄厉、惨烈。

一个黑气萦绕的身影,从浓雾深处飘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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