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疯疯癫癫,但对于女儿的事却记得清楚,但是此刻她只是抱着夏子瑜摇晃,一直在哼着童谣。
夏子瑜很不耐烦,估计是没什么记号,这就好办了。
“娘亲,穗儿身上没有什么标记,但穗儿是被夫人抱走的,您可要记清楚了。”
“夫人……”陈氏木讷地重复,眼睛向上翻,白眼仁露出半截,甚是可怕。
“不是,不是夫人!”陈氏神经质地一个激灵,尖叫起来:“是老爷,是老爷,老爷!你把女儿还……唔唔!”夏子瑜赶忙伸手堵住她的嘴,可陈氏一把抓住她的左臂,径直撸起袖子。
夏子瑜白皙的藕臂在微弱烛火映照下有些偏黄,但依然清晰可见,陈氏楞了一瞬,再次尖叫起来:“你不是穗儿,你不是!”
夏子瑜差点大骂出声,她当然不是这个疯女人的穗儿。
“怎么回事,怎么亮灯了?”宿在院子里的婆子爬起来看了眼,担心陈氏会碰翻油灯,披着衣服走了过来,她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陈氏摔到的声音:“女儿,你把女儿换给我!”
“有人!来人呐,有贼人!”婆子一嗓子嚎开,就见一道黑影从房里窜出来,沿着小角门逃窜。
原本雕女房里刚遭了贼,夏家护卫就有些风声鹤唳,此刻婆子一喊,顿时炸了锅似得往这边赶,而陈氏房里被碰倒的油灯也意外烧了起来。
“走水啦!”护院们敲起锣,夜幕下顿时亮了起来,众人忙着救火,便疏于看管陈氏。
“女儿,女儿……”陈氏疯疯癫癫地晃悠着,突然冲出小院,直奔主院:“老爷,求您把女儿还给我吧!”
君赐就住在主院,当然被这哭声惊动。
“真是惊扰殿下尊驾了!”夏大老爷披了件外衣便匆匆赶来,一掌将陈氏从君赐身前推开,竟然用了法诀之力。
君赐是何等心思,顿时起疑,却面不改色地问道:“她是何人?”
“回禀神女,这是下臣的一个妾侍,因女儿早夭失心疯了,想必是今夜走水,她才能趁乱跑出来。”夏大老爷恭声应道,立身之处十分微妙地挡住了君赐看向陈氏的视线。
夏永清不想自己见到这个女人,这是君赐的直观感受。
“还请夏宗主节哀。”她礼貌地应对,微微偏首,想看清那个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女人。
“下臣这就带她回去。”夏永清急急道,转身走向陈氏,可巧地再次挡住了君赐的视线。
这次连君赐身后的白衣祭司都微微皱眉,不过细细想来,应该是夏宗主怕这个失仪的疯女人冲撞神女吧。
“老爷,老爷?”陈氏拨开凌乱的头发,借着层层火把看清来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老爷,您快把穗儿还给妾身吧,穗儿的手肘上有胎记,她们都是假冒的,您还给妾身的才是真的。”
白衣祭司明显发觉前面的神女凌然一震。
“你说什么?”君赐迈步上前,又觉自己失态,笑道:“夏宗主,我看您这位妾侍言与语颇有条理,不像是疯了的样子。”
“哪里哪里,陈氏疯了十多年了。”夏大老爷头上薄汗涔涔,面对君赐的逼视,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老爷,女儿呢?”陈氏还疯疯癫癫地傻笑着,此时夏九妹和林氏等人都已闻讯赶到主院来。
林氏禀道:“老爷,火已经灭了。”
夏永清点了点头,他和君赐与被两个家丁制住的陈氏此刻刚好站成了三角形,陈氏见他点头,自然而然地看向君赐:“女儿,你是我的穗儿吗?我的穗儿手肘上有胎记的,你给我看看。”
陈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两个婆子冲向君赐,伸手就要撸她的袖子。
君赐此刻真真正正看清了陈氏的面容,一时失神,如同一个普通少女般连连后退。
“放肆!”白衣祭司陡然大喝,一掌将陈氏打倒,将君赐护在身后。
“殿下,您没事吧!”众人都吓了个半死,夏永清登时厉喝:“来人,还不快把这个疯妇拉下去关起来!”
“君赐,你还好吧?”夏九妹从背后抱住君赐纤细的腰,敏锐地发现她正在激烈颤抖,以为她被陈氏的疯容吓到,大方地安慰:“别怕别怕,陈姨娘就是太想女儿了,不会伤人的。”
君赐咽下一口唾液,从夏九妹怀里站出来,声音已经十分平静:“真是荒唐,若我不小心伤了她,可怎么是好!”
“神女仁善。”众人夸赞,君赐摆了摆手:“好了,我有些累了,各位也早些休息吧。”
一场闹剧终于了结,只是夏大老爷的心里再不平静。
陈氏这一闹,喊出了穗儿的胎记,想必神女此刻一定有所察觉。
夏大老爷蹙眉,现在这个时机可并不怎么好。
“老爷,小的是真不知道姨娘房里为什么会起火啊。”第一个喊起火的婆子被带到夏大老爷面前,瑟瑟发抖地叩头:“哦对了,小的见到一个黑影从姨娘房里窜出去,看身材,应该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夏大老爷冷哼,走在偏僻小院湿漉漉的廊下,目光扫视,敏锐地发现了堆在角落的半截衣袖。
他捡起衣袖,攥紧了手。
看来陈氏也不是胡乱喊叫的,的确有人扮作夏穗来套她的话。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夏大老爷目光深邃而阴冷,不管是谁,知道了他的秘密,都不要想活命。
“怎么不见子瑜?”夏大老爷想起这个不安分的女儿,顿时猜测颇多。
“七小姐还被关在院子里,没您的话,不敢放她出门。”
“派护院去守着,最近家里不太平。”夏大老爷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护院来的那一刻,夏子瑜却知道,这是父亲开始怀疑她了。
有护院守在院门口,她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了。
夏子瑜攥紧了拳头,父亲,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您知道,谁才是您的嫡长女。
……
君赐回到床上,却再也没能睡着,可她又不敢点燃油灯,怕引人注意。
好不容易挨到早晨,她立刻带人回了灵鼎宫。
“备香汤,我要沐浴。”君赐急急道,一咬牙,又吩咐道:“再准备一面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