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睡的很轻,呼吸紧促,难以安眠。
些微一点响动他便回惺忪吃力的睁开眼,看到她,问她多久了?才又闭上眼。
九微撑着下颚坐在榻前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紧皱着眉,垂着的唇角,些微响动便颤抖的睫毛……
他这么看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只是……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九微小小声的嘟囔,看他不安的颤动眉睫,更小声的问:“是我的错觉吗?”
小室中炭火荜拨作响,廊外细雪无声。
九微托腮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有人轻轻推开了门,探头探脑的进来,到榻前在九微的眼前轻轻挥了挥手,瞧她托腮睡得熟,轻轻笑了一声。
榻上人动了动眼皮,不安稳的睁开眼,蒙蒙的光,灰扑扑的影子,他在细密的睫毛之下看到眼前有人俯下身轻之又轻的亲吻了九微的脸颊,他猛地睁开眼。
那人侧过头来看着惊醒的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对小虎牙笑了,竖直在唇边小声的嘘道:“舅父要替我保密啊。”
玄衣……玄衣怎么会和她牵扯在一起?在质子府时?还是别的他不知道的时候……玄衣,知道她的身份吗?
沈宴眉头紧蹙的瞧着他,低低说一声:“出去。”
玄衣吐了吐舌头,又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
房门轻声合上,沈宴在细细无声的小室里看着身边的人,皱着眉,还真是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被人占了便宜还能睡的安然无恙,一点防备心都没存着。
沈宴微微坐起身,看她依旧睡得很安定,要推醒她的手顿了顿,伸手托住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放平她的手臂,让她趴在锦被上,看她动了动脑袋在他的手掌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醒都未醒又睡了过去,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手掌让她枕着一时不敢抽回,“你到底有多困啊……”扯了榻前的披风替她盖上。
她睡得倒是沉,压得他手臂发麻,时不时的嫌不舒服在他的手掌里拱一拱,也不知有没有做梦。
他伸手小心翼翼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的眉眼,竟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相像了,似乎眉眼浓艳了些,唇角勾了些,比以前清秀柔软的燕回多了份英气,相由心生,是越来越像九微了……
南楚推门进来,沈宴慌忙收回手,竖直轻轻嘘了一声。
南楚近前,瞧了一眼枕在沈宴膝上手掌里的九微,小声道:“大人,宫里派人来找燕回公子了。”
“陆容城吗?”沈宴轻轻掩住九微的耳朵,问道。
南楚摇了摇头,贴着他耳朵低低道:“是圣上。”
沈宴微微皱着眉头,望了一眼熟睡的九微,轻声道:“让他们等着。”
南楚点头,刚要退下门外有人扬声道了一句,“燕回公子可在?”
手掌下的人微微动了动,沈宴蹙眉向南楚使了个眼色,南楚闪身出去刚要阻止那人讲话,九微便在他的手掌下醒了过来,沈宴慌忙收回替她掩耳的手,看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一脸茫然的看着沈宴问:“我睡着了……吗?”
沈宴刚要张口让她再睡一会,门外那人又道:“燕回公子我有事找您。”
九微一个激灵醒了,坐直身子看门外,那声音是……
“长情?”她问。
门外人应了一声,“是我,我有急事找您。”
他怎么会来?
九微起身便要迎出门。
沈宴伸手拉住她,对南楚道:“让他进来。”握了握发麻没知觉的手掌。
南楚应是,房门被推开,长情低眉顺目的走进来,抬眼瞧了瞧沈宴又望着九微。
“是她让你来的?”九微问他,“我是说圣上。”
长情点头又摇头。
“到底是不是?”九微不悦的蹙眉。
长情看了一眼沈宴,淡声道:“圣上请您回宫。”
九微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急事?居然是她先来,我还以为国舅会早一步抓我回宫……”起身要走,手臂被沈宴抓了住。
沈宴拉着她,看着长情,问道:“你回去禀告圣上,我等下亲自送燕回回宫。”
九微想说不用,沈宴紧了紧手指示意她不要开口,她便抿了嘴。
只瞧长情微微蹙着细长的眉,有些为难焦急道:“我劝公子还是现在随我回去的好。”
“怎么?”沈宴勾着唇角冷笑,“随你回去怎样?不随你回去又怎样?还是……你有什么话是不方便在我这里说的?”
九微狐疑的看长情,他果然欲言又止的模样,“你究竟找我有什么急事?”
“圣上还在等着,我不方便在这里多讲。”长情恳切真诚的望着九微,“公子能不能先随我回去?”
“鬼祟之事绝无好事。”沈宴冷睥他一眼,刚想让他先回去。
九微却道:“我随你回去。”
沈宴又惊又恼的瞪着九微,简直觉得她脑子是用来增加重量的,“我说的话你没有在听吗?”
“有啊。”九微看他不松手,无奈笑道:“不过是早点回宫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况且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讲。”
沈宴握着她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看着她板着脸道:“我若说现在送你回宫呢?会让你觉得不方便?”
九微想来想去怕长情是和她说有关重生之类的事情,只得赔着笑脸道:“你身体不好,刚吃了药,太医说不易出门受寒。”
“那就是说方便?”沈宴盯着她执意问。
九微挑着眉尾笑的僵硬,“确实有些……不方便。”抓着胳膊的手指松了开。
沈宴靠在榻上轻慢的笑道:“那便不打扰你了,南楚送客。”
南楚应是,上前来看着九微。
九微想再说点什么,可发现不知该讲些什么,最后只是道:“你不必担心,好生休息。”
沈宴呵的冷笑一声,掀着卷长的睫毛看她道:“担心?我担心你?担心你被你的旧情人玩死?还是担心你半路被丢到河里淹死?那也是活该,小小一介质子不老老实实的听话,非要自作聪明。也值当我费心担心?”
九微看着他极尽嘲讽的神色,一颗心收收紧紧啪的一声被摔在地上,活该,让你自作多情会错意。
九微打心底里冷笑,拱手道:“相国大人教训的是。”转身便走。
长情忙跟了出去。
南楚看了沈宴一眼,瞧他攥着手指闷声不吭的盯着九微离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偷偷跟着去,真死在半路回来给我报个信儿,我好给她收尸。”
南楚叹了一口气,领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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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的没完没了。
九微一头扎进长情的马车里,气得一脚踹在门板上,“贱人!贱人!活脱脱的小贱人!”
长情命车夫回宫,合上车门望着气的快要炸开的九微笑道:“您还是这么爱和相国大人斗嘴,各不相让又各自生气。”
九微一抬眼看他,“你要倒戈了?开始和我叙旧情了?”
长情笑容一凝,底下眼半天道:“我急着来,只是为了提醒您圣……赵明岚她快要死了。”
“什么?”九微一愣。
长情抬起眼惊讶的看着她问道:“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九微有些着急,“你话能不能说痛快了啊?”
长情愈发诧异,“您攻略了一人,所以她被反噬,如今奄奄一息怕是快要死一次了,所以才急着召你回宫啊?不然您以为我怎么会知道你在相国大人这里?”
九微心头一跳,等下等下,让她捋一下,她攻略了一个人所以小方牌反噬了赵明岚,她快死了,所以来沈宴这抓她回宫。
所以说……赵明岚从小方牌那里看到她攻略了沈宴?!所以才知道她在沈宴这?
这不可能啊,沈宴压根就没有被她攻略啊,那副贱人德行怎么可能被攻略?而且真被攻略了,赵明岚该一下子死透再重生啊,怎么可能奄奄一息的快死了?因为她还没有完全攻略吗?
所以才来抓她回宫弄死她阻止她?
问题是……她半点都没有攻略沈宴啊!她到底攻略了谁啊?
还是……长情诈她?
九微冥思苦想,抬眼看着长情问了一句:“什么?你这是何意?”
长情叹气道:“您是在怀疑我有意诈您,试探您是不是真的失忆吧?”苦笑了一声,“我在您身边那么久,失忆是真是假我还需要试探吗?从您来偏殿看我那次我就知道失忆是假,您若是不信可以入宫瞧一瞧便知,只是我想提醒您小心一些,赵明岚并不没有完全确认您失忆的真假,如今怕是会破釜沉舟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来。”
“不,我是问你和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九微看定他,“倒戈?背叛?弃暗投明?想要重新回到我身边?”
长情看着她不讲话,半天才道:“为了自保。”低头苦笑,“她已经不再信任我了,我随时可能是她的废棋。”
“你以为我会接手?”九微靠着马车好笑的看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但您总会需要利用我,只要我对您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就多一份安全,不是吗?”
马蹄声踏踏,九微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无限伤感,苦笑道:“曾经有人待你如珠似宝,你觉得难堪,如今求着来让人利用,长情啊长情你为什么这么作贱自己呢?”
长情攥着手指并不看她,听她轻声道:“我要先去一趟太傅府,你明白该怎么做吗?”
长情应了一声,开车门对车夫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车夫调转马头踏雪而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