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1 / 1)

沈宴真是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他就那么毫不看人脸色的从楼上下来,怡然自得的和太傅坐在了一桌,简直是没皮没脸。

便连同来的崔子安和李景行都看出了太傅高傲的脸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愉快,有些犹豫的打圆场道:“一张桌子似乎有些挤了,不如我们坐旁边这张?”

沈宴却依旧一脸无所谓的道:“挤吗?那便让掌柜的并一张大桌子出来。”

太傅的脸又黑上了三分。

崔子安和李景行也不好再讲什么,陪着笑脸坐了下来。

气氛一瞬间闷的让人窒息……

太傅不悦的几乎要掀桌的脸,沈宴毫无察觉依旧笑吟吟的脸,和他们这些陪坐着都不敢抬头的脸……简直是要死了。

“怎么没点菜?”沈宴笑吟吟的替自己倒了盏茶,看着太傅问道:“难得遇上阮太傅一次,您怎么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太傅紧紧锁着眉头,亏得良好的修养与忍耐力没有拂袖而去,只是语句不愉快的道:“我们只是在此等人,沈相自便。”

崔子安忙起身打圆场道:“我请我请,今日本就是为了给相国大人赔罪,碰上太傅,还请太傅赏个脸让我请上一请。”

太傅眉头紧锁,冷淡的道:“小世子有心了,我并不饿。”

“不饿也可以吃杯酒嘛,太傅可得赏我个脸。”崔子安一副风月场上混多了的酒肉腔调,招来掌柜的吃吃喝喝点了一桌。

九微看着他实在是非常犯愁,替国舅犯愁,怎么就一点心都不长呢?明知道国舅和沈宴不对付,还要和沈宴往一块搅合,赔罪?赔个蛋蛋的罪啊,要不是你表舅做出退步护着你,你早就被沈宴搞死了!而且怎么还和李景行这种人一块玩啊!

她估摸着这次赔罪肯定又是李景行出的馊主意。

九微看着他热络的招呼沈宴和太傅吃喝,特别想问:你这么干,你表舅知道吗?

但显然这一桌子的人物里,就她最不能讲话的,尤其是李景行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崔子安给太傅和沈宴斟酒,沈宴伸手掩住了杯子道:“我不会喝酒。”

“啊?”崔子安大吃一惊,看着沈宴乐道:“相国大人快别逗我了,大男人怎么有不会喝酒的呢?莫不是不肯接受我和景行的赔罪?”

沈宴对他笑,“我身子不好,从不沾酒,所以确实不会喝酒。”抬眼看向一直闷不吭声的九微道:“不如就让燕回代我喝吧。”

“??”九微一脸茫然惊讶,“关我……”屁事两个字咽了回去,瞪着沈宴道:“我为何要代你喝。”

沈宴笑眯眯的将杯盏推到她眼前,道:“这场误会是因谁而起?燕回公子可别忘了我是因谁受的伤。”

九微被噎的无语,旁边的李景行阴阳怪气的道:“相国大人让你代酒是瞧得起你,你还端上架子了。”

九微将杯子一扣,笑了,“酒我可以喝,但得弄清楚这是杯什么酒。”

沈宴看着她,始终抬着唇角,饶有兴致,“自然是赔罪酒,崔世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崔子安拿过她的杯子替她倒上,“我和景行向相国赔罪,你代相国喝了,咱们就将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将酒递过来。

九微接过酒,一饮而尽,将酒杯翻了个底朝天。

“爽快!”崔子安也痛快的自饮一杯,一口进去,整个脸烧红了起来。

这个怂包酒量还是一杯倒。

九微晃了晃酒杯看李景行,“怎么?李大公子不给相国大人赔罪?”

李景行一愣,忙道:“自然要赔。”

九微将酒杯递过去道:“倒酒,赔罪。”坐在椅子上趾高气扬。

那表情让李景行气的撇嘴,但沈宴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崔子安一脸晕红的将酒壶递给他,有点大舌头的道:“轮到你了,快,快赔罪。”

李景行只得咬牙切齿的给九微斟满,闷头喝了下去。

九微看着他吃瘪的脸色,愉悦的抿了一小口酒,手却被一双细白的手指按了住,侧头对上太傅秋水似得的眼睛。

太傅轻声道:“你身子刚好,不易喝太多酒。”

九微只觉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一阵跳,比喝酒还要轻飘飘暖呼呼,笑着应了一声,将酒盏放下。

一旁的沈宴却啧的笑了,问太傅道:“阮太傅在等什么人?”

太傅并不理他,崔子安却涨着脑袋大舌头道:“太傅干等着多没趣,不如我叫那边唱曲儿的过来给太傅解解闷?”

太傅眉心一紧,刚要说不必,沈宴起哄的笑道:“好主意。”

崔子安顿时一乐,大嗓门的喊唱曲儿的姑娘过来。

太傅的脸色已然出离愤怒。

李景行拉住他,对九微笑的极为阴险道:“叫什么唱曲儿的,我们这就有现成的。”

九微眉头一皱,果然听他说:“咱们的燕回质子唱小曲儿可是一绝,我们当初可都是听过的。”

李景行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九微刚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太傅霍然起身道:“你们请便,不奉陪了。”伸手拉起九微便要走。

幸福来的太突然,九微晕乎乎的看着太傅。

崔子安那个酒囊饭袋就过来拉住了太傅,借着酒劲讲话更不过大脑的道:“太傅这是不给面子吗?”

太傅很是生气,气的小脸煞白,盯着崔子安的手道:“污秽不堪。”甩袖挣开了他。

崔子安顿时恼了,几步上前拦住太傅道:“你骂我!”

九微心里既忐忑又焦急,觉得完了,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啊!她脑子里急速过滤着赵明岚说过的话,正琢磨着要怎么办,便瞧见崔子安浑身一阵抖,一张嘴——

吐了。

吐了太傅一身……

浓烈的气味让九微惊呆了!太傅是个洁癖啊!慌忙看太傅,果然他的脸色比死了都难看,嘴唇都泛白,九微几乎以为他也要吐了。

下一瞬,太傅条件反射的推开崔子安。

崔子安正吐着,头蒙眼花,重心不稳,被推的跌跌撞撞带翻了一片桌子椅子,跌坐在地,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大怒道:“是你先动的手!”抓起身旁的椅子就朝太傅抡了过来。

然后,在这种最能体现九微本质的时刻,九微义无反顾,毫无犹豫的冲过去替太傅抗了一下,结结实实的一下。

她只觉得那椅子在她背后重重的划过,火烧似得一片疼,她几乎都要吐血了!崔子安这个小兔崽子!打完相国打太傅!就不能让国舅省点心吗!

“燕回!”太傅伸手抱住了她,“你……”

“没事……”背后衣襟都被划破,九微疼的禁不住哆嗦,只觉得背后又热又疼,湿漉漉的一片。她连剑都替状元郎挡过,区区的一个椅子……

有人用披风将她裹住,她抬头就看见沈宴垂着的眼睛,一壁为她系披风,一壁道:“你在流血,别乱动。”又对南楚道:“先抱他回去,要快。”

南楚应声来抱她,太傅的手指紧了紧,先一步抱起她道:“不劳沈相了。”

沈宴近前一步拦住他,“南楚跑的快。”

太傅紧锁着眉头道:“比马车跑的还快?”

一句话,便让沈宴无言,他还要讲话,九微疼的忍不住道:“沈宴你放过我吧!”

沈宴要说的话便都吞咽在喉咙,看着九微一点点垂下唇角,退到了一边。

顾尚别匆匆让马车到酒楼前,沈宴看着太傅抱着九微上马车,半天闷咳几声看向已然醉躺在地上的崔子安和在一旁的李景行,带着冷气笑道:“我想我有些话要和李大公子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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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微疼的晕晕乎乎的,看着太傅紧张的眉眼又心酸又开心,太傅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小质子,却不接受她堂堂一国之君的爱意?

“很疼吗?”太傅抱着她,不敢碰她的背,紧张的声音都发哑,“你……你太莽撞了,那一下那么重……”

“没事。”九微小心翼翼的在披风下去握他的手,见他没有躲开,有些开心的笑道:“太傅没事就行,我只是划了个口子。”

“你还笑。”太傅冷着脸,眉眼急的蹙着,握住她的手,叹息似得道:“一个女孩子受这样的伤,我若是你兄长父母,不知该有心疼。”又愧疚的絮絮:“若是日后落疤可怎么办……我宁愿那一下落在我身上。”

九微莫名的心口一软,前所未有的觉得难过,看着太傅,淡声道:“我没有父母,没有兄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心疼……”

太傅的眉睫颤了颤,披风下的手抓紧她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道:“很疼,就睡一会,睡着了就没那么疼了。”

她点了点头,合上了眼,铺天盖地的黑,让她发晕,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醒来屋外薄日晃晃,一线线的筛进屋来,她趴在床上,脊背上一片发麻,动一动却疼的厉害,已经包扎好了。

她抬眼扫了一下四周,立刻就认出这是在太傅的厢房中,这床榻,这屏风,连这屋中的瑞兽小暖炉都是她无比熟悉的,这些都是她费尽心机赐给太傅的。

太傅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炭火烧的足,荜拨荜拨的作响。

九微小心坐起身,发现自己披着一件又宽又大的内袍,裹胸布也不见了,散着的头发凉丝丝的披在胸前,她开始回忆是谁给她净的身子,换的衣服。

好像不是太傅,昏迷中她似乎听到两个小丫鬟的声音。

是有那么一些些的失望,她披着内袍下榻,绕过屏风想找些水喝,刚到桌前便听屋外有脚步声来。

她转过身,房门就被推了开,回廊的冷风吹的她满怀冰冷,宽大的内袍紧贴在身上,襟口大开,“尚别兄……”

她看到门口那人愣愣的看她,眼神由愣怔到吃惊再到最后的惊慌和一瞬涨红了脸,“你……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没讲出话来。

九微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露的胸口,心中顿时大喜,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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