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色(1 / 1)

木幼博还以黑沙为代号的那段时期。

薛其应将军还在世,薛家未衰败,无隐那时还未继承梧桐门。

常和一些朋友在外大吃大喝,薛雷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就知道,薛雷的哥哥薛京当时算得上是朝廷的重臣,派兵打仗有薛京在从来轮不上薛雷,薛雷本人也对打打杀杀之事从无兴趣。

可有一年,边疆战事比较消停,薛雷在发愁总府给予他的几桩案子始终破不了岸。薛京回到凤池见弟弟整日神色惆怅,再三追问。后来才知道薛雷正在调查一个组织,头疼得很。

既然手头空闲,他便帮忙。

而黑沙,便是那组织里的一员。

案件终于告破,然而告破不久薛京又接旨赶往边疆,听闻那黑沙便自此侍奉左右。

再后来几战大败,北方西戎攻占数城,民怨载道。薛京重伤而回。

之后不久,薛京去世。薛雷替之。

无隐在薛京的丧礼上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最后一次。他只隐隐约约地记得那个人很高,指甲极短。

末了。肖斌英替其安排好住宿,趁着夜色来到无隐的房门前。门吱呀一声开了,撞见面带倦色的无隐。

“一切都办妥当了?”

“嗯,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时辰到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这夜,月明得出奇。梧桐门里安静无比,连一丝虫鸣也没有。

薛南在梦里又见到师父的脸,那白衣男子如刃如水的一双眼睛。

师父的鲜血染满了他的衣,他的手,他的脸。他听见他说:不…要…报…仇…

回…家…吧…

师父的身体轻飘飘地,抱着他好像什么也没有。他听见一个声音在他左耳说:替师父报仇!又有一个声音在他右耳说:回家!

回家!可他能去哪儿呢?二十年养育之恩,口上唤他师父,心里却不知几千几万遍喊了:

——爹!

一柄雪亮的剑刃穿过急流的雨。

剑光映射过他的双眸。

刃,从后方来,抹了他的脖子。

一梦惊醒,大汗淋漓。怎么也睡不着了,透过窗见月色皎洁,便打算在附近走走。哪想到刚走了方二十步,便见到一黑影飞快略过窄巷子,朝一个方向奔去。

薛南心想,这人行色匆匆,每一步又恰好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明显是不想人看见,定有不想人知的勾当。若是平常在苍木里看到类似的情况,无非是一些烧杀抢掠的罪恶之徒,自己便可安心跟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可这地儿不比市井,在这儿出现的除了门人,便是客人。夜里还有人负责巡逻,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在里面吧。

其实他来时还打听到,说这梧桐门表面上是供奉香火之地,实际是朝廷放置奇珍异宝之地。民间与朝廷的一个地下交易枢纽。若此事是真,那么这梧桐门内必定有许多外不露相的防护,他也没必要操这个心。

可思来想去,又想阿泉未把自己当外人,本是感激不尽,若梧桐门今夜真发生什么事,他未帮上忙,自己心里也是过不去。去,总比不去要好,静悄悄跟上去,看他做个甚,若无事他也可静悄悄的回。若有事他也算报答阿泉一番心意。

梧桐门中的建筑布局排列极为有序,应是按照一定的五行法门来建造的。为了防止迷路,薛南每隔一段便做了记号。虽然跟着黑影人左转右转的,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是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只知道他似乎对其中的建筑门道有自己的一番破解之法。

远处梧桐门的天空上停留着一大片的灰云,一座塔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越发靠近那座塔,薛南的心里越发不安。一路上遇见的门人虽然并不多,但越跟到后方,越感觉所遇见的巡夜门人从身形步法上都比之前所遇见的内功高了一倍。薛南越想越觉得不安,正判断自己这样的做法究竟好不好之际,前面的黑影突然就停了下来。

薛南也跟着停了下来,拐角的阴影遮挡住自己。

黑影一动不动。

薛南也一动不动。

他好奇黑影下一步会干什么。自己应该没有被发现吧?他相信自己的轻功。可他还是不放心,怕出现一个纰漏。回想之前跟踪的每一个细节,步骤,他应该没可能会发现自己的。此刻他再往黑影站的地方一看。呵,居然没人了!

此处是离那座孤塔最近的一些瓦房。屋里黑洞洞地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薛南迎着月光绕着几间瓦房走,刚过一个拐角,一间房里透出的微微光亮吸引了他。他蹑手蹑脚走上去,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洞。一凑上去,里面的人让他大吃一惊。

梧桐门,子时。

偏僻的瓦房里,三人席地而坐。一齐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桌上挂在司南上空中的三颗银色小球。

“快两个时辰了师父。”肖斌英伸了个懒腰。“那塔十几年了也都那个样子,我看今夜啊,它还是那个样子。那塔什么时候建的来着?几十年前吧?几十年前我看它还是那个样子。”

“七玄塔是我张家先人四百多年前所造,哪里止几十年?”无隐铿锵道。

“七玄张家五百多年的历史到现今东广这流下来的这一支只剩下我和你师叔二人,倘若七玄塔出了半点事故,我有和脸面面对我张家的列祖列宗!”

肖斌英见师父气快上来,忙话锋一转:“啊——师叔?师父,师叔是不是又睡着了?”

无隐起身拨开他花白的发,头埋着,发出微微的呼噜声。

“你师叔啊!唉,老是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你没事多陪陪他。”

肖斌英瞥见无隐头发里隐约露出的白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会的。”

突然,木桌上碗中的水泛起一阵涟漪。屋顶上的瓦片被踩了一动。

无隐惊觉道:“什么人!”

薛南看见那黑影从另一边跃下不见了。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薛南忙藏进拐角处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正门方向传来肖斌英的声音:“没人啊师父?你是不是听错了?”

“屋顶!”无隐大声道。

肖斌英飞跃上屋顶,蹲下身察看。有几片瓦横七竖八,刚才真有人在偷听!他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却丝毫动静没见着。

薛南想,既然四周没动静,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黑影不可能逃得太远,想必也是躲在暗处。肖斌英也是这样想。便准备叫弟子出来好好搜查一番。

就在这时,只听见屋内传来师父的声音:“阿泉,梦天!有动静了!”

三枚小球不定向地摆动。

司南不停的转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水的涟漪更深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忽然,塔里传来急促而又有节奏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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