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乔失魂落魄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丁老夫人,她的眼睛仍旧直直的看着门外,似乎在等待他来看她最后一眼。今日早上,丁子乔还在跟红花谈及他曾经有多恨她,这才几个时辰,她便永远离他而去了。
伸出手,轻轻为她阖上眼帘,内心的痛仿佛随时会将自己折磨至死。
在哭天抢地的气氛中,曾秀娥首先擦干了眼泪,她冷静的站起来问道:“早上姐姐精神还很好,大夫为她诊了脉说并无大碍,怎么会这样?”
丫鬟吓得浑身打颤:“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大夫人喂了老夫人我煎好的药之后,老夫人便不行了……”
曾秀娥一听,一脸悲愤的走到红花面前,“你……你喂老夫人吃了什么药?”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曾秀娥拼尽全力,狠狠打了红花一个耳光。
红花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身边的啼哭声渐渐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有任何辩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丁子乔目露杀气,一把将她拽到身边:“说,你喂我娘喝了什么?”
红花冷冷的看着丁子乔:“事到如今,你还会千方百计的怀疑我,母亲大人最疼我,我怎会对她下此毒手?”
脸颊火辣辣的疼,但是心里更疼,丁老夫人临死前的笑脸,在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的音容相貌也总是闪现在红花的脑海里。
夏秋红着眼睛,冷冷的看着红花:“你以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嫁给子乔便是为了报仇吗?害死他的母亲,是不是就是你报仇的第一步?”
红花呵斥:“你给我闭嘴!”她的眼光让夏秋不寒而栗。
正在呜咽拭泪的紫谷突然惊慌失措:“红花,红花,快来看看旋儿怎么了?”
红花顾不上悲伤,立刻跑过去抱旋儿,只见他浑身像被水浸透了一般,冷汗直冒,两眼翻白,面目憋得青紫。
“快,快去叫大夫。”如雪安排身边的铃铛。
丁子乔仍旧怔怔的守在老夫人跟前,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均与他无关。
红花仔细掰开旋儿的嘴巴,查看他的舌苔,然后把耳朵贴在他小小的胸脯上听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几日比以往爱哭,经常流口水,喝的水有时候又吐出来了……”紫谷吓得脸都白了,吞吞吐吐的说道。
红花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枚银针,在火上烧了烧,消消毒之后扎向旋儿的手指,旋儿闷哼了一声,眼睛仍旧紧紧闭着,也不哭闹。
红花心中一揪,心疼的看着旋儿,她一直把旋儿和墨儿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如今看他这般痛苦,心里也是格外难过,等墨儿下了学堂,看到丁老夫人去世,肯定也会很伤心吧。
大夫赶到了,他也仔细的端详了小旋儿的病情,然后小声对红花说:“夫人,对小少爷的病情可有主意?”
“这病相当蹊跷,您怎么看?”
“我觉得小少爷是中了一种蛊毒,这蛊已经不是一两天,好像从出生之时,便有了,上一次他得了风寒,我就觉得他这病并非风寒这么简单。”
红花低头沉思,她只听说过蛊毒,并未真正见过,哪怕是父亲也从未跟她提及过蛊毒,“大夫,可有法子?”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着急。
“我觉得,老夫人貌似也中了蛊毒。”红花突然想到老夫人临死前的种种迹象,小声的说道。
“啊?”大夫惊慌的看着红花。
“此事万万不可轻易泄露,我怀疑是咱们府中的人,李大夫,看在老夫人的份上,您可千万要保密。”
紫谷在一旁仍旧是哭着,眼睁睁的看着小旋儿脸色越来越差。
“如今,夫人用针灸刺激小少爷的风池穴,或许小少爷便能醒来。我今日特意把银针都带过来了,刚好可以继续跟夫人学习一二。”
红花点点头,拿出银针,小心翼翼的插入风池穴。果然,过了一小会儿,旋儿脸色便开始哭闹起来,脸色也逐渐红润。
丁子乔听到旋儿哭声,也回过神来,“大夫,你过来给老夫人检查一下,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大夫仔细的为老夫人检查了一下,检查不出来是任何毒物所致,也许真如红花说的一样,是中了蛊毒。
丁子乔盯着大夫:“怎么样?”
大夫跪在地上:“求少爷责罚。”
丁子乔眼中浮过一丝冷光,“此话怎讲?”
“刚才我为小少爷诊脉的时候,发现他中了一种罕见的毒,更震惊的是,老夫人也中了同样的毒。”
“何毒?”
“老夫不敢说……”
“不说,我立刻就杀了你。”丁子乔红着眼睛,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
“是一种罕见的蛊毒!”大夫吓得瘫在地上,赶紧说道。
红花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这大夫明明刚才已经答应自己,保守秘密,为何此时却把蛊毒供了出来,想必这大夫也是跟凶手串通好的吧,若非如此,以他的医术,怎能这么快便诊断出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蛊毒。
“该死的……一定是你这个贱人下的毒。”曾秀娥走到红花面前,对她疯狂的拳打脚踢,“你害死了我姐姐,甚至连她的小孙子也不放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其他的众人,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也被大夫口中所述的蛊毒惊呆了。
丁子乔的神情一下子颓废下去,他安静的站起来,面如死灰。
曾秀娥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对红花拳打脚踢,那份真情意切,任谁都不会对她产生半点怀疑。
如雪跪在地上:“姨奶奶,此事绝非我家小姐所为,老夫人最疼爱的便是小姐,她没有理由害她,小旋儿更是小姐的心头肉,她怎会下此毒手?”
夏秋冷哼道:“若是为了报仇,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够了!去报官!”丁子乔恼怒的大喝道。
“少爷,报官恐怕也没有用,这种毒很难检查出来,估计咱们洛阳的大夫没人认识此蛊,我也是年少时听一个西域来的巫医提过,小少爷的症状跟蛊毒很相似,恐怕一出生便被下了蛊呀。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老夫人安葬了,然后赶紧把小少爷的蛊毒给解了……”
红花身体本来就弱,被曾秀娥打了一顿,疼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丁子乔杀气腾腾的跨步走到被打的瘫倒在地的红花,冷着脸寒声问道:“是不是你?”
“我说过,不是我!”红花抬起脸,用同样凛冽的眼神与丁子乔对视。
丁子乔心中悲愤,竟然未见母亲最后一面,弥留之际,她心心念念的肯定是自己吧,想到这里,他猛地踢了一脚,狠狠的踢在红花身上。
一股寒意从心底渐渐滋生开来,红花冷冷的忍受这重重的一脚,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分量不够,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让有意谋划这一切的人轻而易举的得逞。
丁子乔一直在等红花给个合理的解释,可是对于此事,她竟然毫无半点解释,只是一句简短的否定就能让人信服这一切吗,红花知道不能,丁子乔已经在场的每一个都都不能。
此时的她,看起来无比坚毅镇定。
“来人,把她给我关在地牢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去看她。”丁子乔怒喝。
红花冷笑,自从嫁入丁府只来,被禁足,被诬陷入狱,被严刑拷打,各种苦都受过了,今日便是被关进地牢了。早就听说丁府的地牢是曾秀娥建的,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下人,没想到,今日反倒用到了红花身上。
“小姐肯定是被冤枉的,还请少爷明察。”如雪跪在地上为红花求情。
丁子乔看着如雪:“这件事你也拖不了干系,我不会把你关入地牢,我要让红花尝尝孤独的感觉,对这种心狠手辣之徒,不能有半点隐忍,至于你……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按住,杖打三十下。”
红花一听,着急的说:“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不能把对我的恨迁怒于任何人。”
如雪见红花被几个人拖走,赶紧站起来,试图阻拦他们。凭她的武功,把红花救走是轻而易举。红花猜到她的意图,虚弱的朝她摇摇头,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紫谷抱着旋儿满脸的眼泪,她哽咽着走向前:“姐姐,我相信,绝对不是你下的毒。”
红花一听,心中一阵绞痛。连紫谷都信她,偏偏丁子乔不信他。刚刚对他建立起来的一丝好感与怜悯顿时荡然无存。
她回头望向静静躺在床上的丁老夫人,眼泪再一次滑落。
“少在这装模作样,老夫人和旋儿你都想害,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曾秀娥厉声说道,红花在她的脸上,竟然看到一丝强力隐藏着的得意之色。
红花顿时明白了,这一切,绝对跟曾秀娥有关,若真是她,还真是让人寒心。她怎么会忍心害了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长姐。
看到红花对自己满脸的怨恨,曾秀娥冷冷的看着她,“还不赶紧给她押下去。”
几个家丁不敢怠慢,架着红花离开了。
丁子乔看到被押着离去,用手撑住额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雪和铃铛紧跟着跑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红花押入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