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之中的生活,总是透着一种往日难得的恬静惬意。
穆子戚在阴阳门之时,虽然每天除了修炼之外也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忙,但是在这闻经寺之中的生活,却又有着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体会。
这几天来,他都与法信法师一起起居,每日清晨,卯时未过,太阳才刚刚升起便要早起,而后便是早课诵经。
诵经,一般都是由十几甚至是几十个闻经寺的弟子一起诵读经文的。穆子戚虽然不会诵经,甚至就连这婆罗文的经书之中所言内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闭目凝神,沉心静气,仔细体悟着。
佛经仿佛生来就有着一股吸引一般,令人觉得它本就不是需要什么语言的,只需要一种体悟的感觉。只要这般仔细聆听着,便是能够让人心中沉静。虽然穆子戚自就认为自己的心中原本就没有什么杂念,但是在听了众僧诵经一些时日之后,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心中着实开阔了不少。
诵经之后便是斋饭。
闻经寺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就连日常的各种蔬食都是自己种植的大门大派了。闻经寺的后山上就有大片的田地,其间种植着从稻米谷物到蔬菜瓜果等等闻经寺的弟子日常的食物,这些作物也是每日由闻经寺的弟子们轮流进行灌溉。
这是佛门净地不愿与世俗合流的表现,还是为了用以锻炼佛门弟子的心性,穆子戚也不得而知。
不过毕竟闻经寺的弟子太多,若是全靠门中自己种植的话,田地也是不够,况且秋冬季节也不是什么品种的蔬果都能养活。所以平日里还是要靠着闻经寺的弟子去山下做法事,或是化缘,才能满足全寺上下日常食物所需。
这堂堂天下七大门派之一的闻音寺,却是与世间无数平凡的寺庙一样,作风如此朴实甚至有几分寒酸,着实令人有些吃惊,但吃惊之余又令人有几分肃然起敬。
修炼至今,穆子戚一直被迫着习惯修行界弱肉强食的规则,甚至在心中也隐隐认同了这种规则,直到来到闻音寺之后,他对这个修行的世界的观点,才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来,有的时候真的能够不单以修为论全部,这也大约是闻音寺之所以闻名于世的原因之一吧。
既然是斋饭,那自然是不可能像阴阳门中的伙食那般有鱼有肉,但是穆子戚吃的也还算习惯,毕竟就在一年多前,他还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可怜小乞儿。虽然离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那种记忆,只要有过,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一日之中,法信每每会做的便是教导穆子戚阅读佛经。佛经大多使用的都是婆罗文,只有少部分已翻译成中原的文字,但是就算是知道了字面的意思,其中蕴含的禅意却是隐晦,颇为晦涩难懂,穆子戚学起来也是很吃力。
但在传授过程中可以发现的就是,法信虽然年纪比起穆子戚来大不了一两岁,但是比之穆子戚多了几分耐心稳重。不管穆子戚多少次没有记住,他都是和颜悦色,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导着穆子戚其中所包含的寓意,没有半分恼火不耐的模样。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有几分一些得道高僧的风范和胸怀,想来他在闻音寺中也是颇为出众的。
若不是从小修炼佛法的人,想要理解佛法之中的思想也是颇为困难,什么“我法皆空”,什么“万物皆空”,这些看似简单人人会念的佛语,真正理解起来却是很困难。虽然学着不易,但穆子戚却还是努力去参悟其中的意思。
而除了研习经文之外,穆子戚与法信两人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扫地。
闻经寺建在零件,从春天开始,闻经寺到处便是落叶不断,每一日,闻经寺弟子都会拿起笤帚簸箕,打扫落叶,不只是打扫也出寺庙禅院,也要打扫整条的山路。
穆子戚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规矩,虽然不见闻经寺的众弟子有什么交流和约定,但是是每个人都仿佛知道自己应该打扫那一片区域一般,每天每人打扫的地方不一样,但是每天,却都没有人重复得打扫同一片地方,却又没有一片区域还没有被人打扫过。
扫地实在是一件枯燥而累人的事情,也别是当你看到你刚刚扫过的地方,一阵风无意间吹过,又是几片落叶飘落下来,又是要打扫一遍,最是让人心烦。
这一天,穆子戚研习完经书之后,又是与法信一同,拿着笤帚簸箕,走在山道之上,正准备去打扫。
穆子戚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在脑海中不断回忆自己这一日所学的经文中的内容,虽然大半之上都是他所理解不了的内容,却也想着若是能多领悟一丝一毫,也算有所收获。
几日下来,穆子戚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来闻经寺的最初目的是要找到晋升先天的方法了,仅仅只这般简简单单的学学习学习佛法,打扫打扫山路,也是让他觉得舒心惬意。
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早已走出了山腰院落的范围,而是沿着山路向着后山走去。
在穆子戚的印象当中,后山之后菜园天地才是,难道菜园田地也需要打扫不成?
“法信师兄,我们这是要去菜园吗?”穆子戚问到。
法信走在前面,回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去一个需要打扫的地方。”说罢,也不再具体说明到底是何处,而是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绕过山头,转而下行,山路分成两条,一条开阔,通往农田,放眼望去,还能看见远处几块平整的土地,现在还是春季,大多数的田地都还之中刚刚播种,泛着些许绿色。
而另一边,一条小道穿入茂密的林中,看不见前方通往何处。
穆子戚每次走到这里,都不知道前面的这条小路到底是通往何处的,但是也从未看见有人在这条小路上进出过,还以为是一条已经废弃的旧路。
法信带着穆子戚走进这条小路之中。
小路整条都被遮挡在树荫之下,曲曲折折,幽幽暗暗,只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事物,只能隐约感觉到是向着山下去的。
穆子戚跟在法信身后,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突然传来光线,穆子戚一下子甚至有些不适应,拿手遮挡了一下,等到他放下手来,眼前已是一片开阔地。
在穆子戚眼前的是一片修整不知过的场地,就像是一座庭院一般,但是与庭院不同的是,这里的草地之上,所竖立的并不是亭台楼阁,而是一座座石塔。
石塔的高度各不相同,有些三层,有些五层,最高的一座为七层。
座座石塔,错落在春季的新草之上,每座石塔之前,还种植这一两棵松柏,陪伴着石塔伫立在此,这些松柏也同样高低不同,但是其中最矮小的,看上去也已经数百年了。
穆子戚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座作为高大的七层石塔的面前,这座七层石塔立于塔林正中。
石塔之前立着一块石碑,看上去也是颇有些年头了,上面写着“龙智禅师舍利塔”。
“龙智禅师是闻经寺的第一位方丈,闻经寺就是他在此处建立了闻经寺。不过,最早的时候闻经寺的规模自然没有这么大,只有山腰上的几间小院而已,山脚下那大片寺庙,都是后来一点点慢慢建造起来的。”法信也是走到穆子戚的面前,对着眼前的这座此层石塔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这塔林建造的时间更是短暂,大约二千年之前才建造起来,之前历代主持方丈的舍利或是骨灰以为,都是放在禅院地宫之中,两千年之前,广成方丈才决定建立塔林,将历代主持方丈,以及另外的一些对闻经寺,对弘扬佛法有过特殊贡献的高深的遗骨请出地宫,在此处建立了塔林。”法信继续说道:“不过有些禅师的遗骨没有留存,就只能建立衣冠塔或是空塔表示纪念。”
法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石塔,示意穆子戚看去。
穆子戚顺着法信所示意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小塔。
“那就是广成禅师的石塔,他说若是龙智祖师也只能算作七层,自己便只能算是三层而已。”
穆子戚环视着这周围每一座石塔,这每一座石塔,都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都是一个对佛教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仙人前辈。
在这些石塔之前,穆子戚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区区的一个人,在千万年的历史之中又能算得上什么呢?就算修为再高,千年过去,也必定是一抔黄土,唯有这般为后世留下不朽业绩,才是真正的长存人间。
“穆兄,我们还是快些扫地吧。”法信拍了拍穆子戚的肩膀。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开始打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