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稽回到居渊阁,已是夜深。
推门进了那木屋,萧画轩还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穆子戚和谢莹儿竟也还没入睡,在哪儿面色紧张地坐着。
一见辛无稽推门进来,穆子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师傅!”
辛无稽对着弟子笑笑,自己的弟子一直都等着自己回来,做师傅的自然欣慰。
辛无稽看了一眼萧画轩,面色一沉。萧画轩看在眼里,知道看来事情不只是一个妖物那么简单。
辛无稽笑着看着穆子戚和谢莹儿,拍拍两人的肩膀:“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去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和萧阁主说。”
萧画轩看着两个后生点点头。
穆子戚虽然也想知道师傅降妖除魔只是到底是怎样的情景,但是既然师傅如此说了,自然有其道理。
萧画轩走到门外,吹了个口哨,不多时,便有一个弟子前来,虽然已是夜深,但是阁主居所附近,却总有弟子守着听候差遣。
那弟子对着萧画轩和辛无稽行了一礼。
“带着这两个师弟师妹去休息吧。”
那弟子得了令,领着两个后生出去休息了。
辛无稽看着两个弟子离去,转向萧画轩,两个人四目相对,尽是严肃表情。
“师兄,到底是什么妖物?”
“黑神宗的,是那个武玄散。”
萧画轩脸色一变:“武玄散!那个家伙千里迢迢从西南跑到这里来干嘛?”
辛无稽目光一躲,略一思索:“我不知道,但是黑神宗当中的那几个人物,这几年哪里都找不到,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萧画轩也并未觉得辛无稽话中有什么不妥:“呐,不过还是要多加点心,说不定别的黑神宗余……”说到这里看了看辛无稽:“黑神宗原先那几个门人,说不定会多会活动起来。”
辛无稽也不在意萧画轩怎么说的:“师妹你自己也多当心一点,可以的话,也多加几个弟子在周围多走走,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不过想来武玄散这样的人物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辛无稽推开一扇窗,看着皓月当空,被一抹黑云缓缓遮住。
“只怕之后的日子,还会多生事端。”辛无稽轻叹了一句。
千里之外,南疆腹地。
南疆之地,十万大山,与北疆冰原,无边东海,西域戈壁一样,已是到了中原的边界,再向南去,便是婆罗、柔陀等异域古国,与中原的修真世界截然不同。
虽然紧邻中原,但是中原与这些南疆古国之间却鲜少有所往来。
原因无他,只因这南疆终年气候湿润,阴雨连绵,也就使得这十万大山雨林密布,沼泽四散错落。这还不算,更要人性命的,还是这山林之中南疆最负盛名之物——毒物。
各类毒虫毒草毒蛇毒花随处可见,甚至大半都叫人叫不出名字。
这漫山的毒物叫中原人进了南疆便寸步难行,却也使得世代生长于此的南疆族人,学会了绝伦的用毒之术。
南疆毒术,何止超出中原数倍!
十万大山,一片氤氲雾气之下,密林之中,五座寨子紧邻而建,这五座寨子,乃是由南疆巫族五支所建,黑巫、赤巫、蒙巫、白巫、幽巫;每一族,都以一种毒物作为自己的图腾,蝎子、蜈蚣、蜘蛛、蟾蜍、毒蛇。
五寨合一,便是南疆,说不定也是天下间用毒的第一大宗,五巫一族。
林中,一个人影一步步穿过树林,向着其中一座寨子走去。
黑色的宽大袍子,连着风帽,遮住了从头到脚所有可能露在外面的地方,南疆气候闷热,这人这般打扮,却完全看不出不适。
离得寨子两三里外,这人一脚踩在一节枯树枝上。
啪嗒!
枯树枝断裂开来,一条蜈蚣机警地从树枝下逃开,窜进一旁的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那人又向前行了十来米,前方一棵大树,看起来也有百年的岁数。
百年的大树没什么奇怪的,这边树林中多的是,但是这棵树的树枝上,站着一个人,穿着南疆人传统的短袖红底绣花衫子,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数条蜈蚣来回爬着。
黑衣人停下了脚步:“赤巫族人。”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这口气不是在询问,只是在自言自语。
那南疆人看着黑衣人,确实一惊,不是因为这身装束,而是因为,他来的方向,不是对着中原,而是另一边,婆罗国的方向!
“前面便是五巫一族的地界,请问阁下是要去寨子里吗?”虽然还是有南疆口音,这南疆人中原话说得也算是很好。
“正是,麻烦前去通报一声,我马上就来。”这话说的是劳烦通报,却根本没有在乎是不是被允许的意思。
这人狂傲的很!那南疆人心里想着,但是只怕本事也不小。
南疆人又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来的方向,转身跳上另一根树枝,向着寨子的方向掠去。
五巫一族的寨子,每一座的中央,都是一棵参天的大树,寨子所有的建筑,都以这可巨木为中心而建造。巨木之上,一座隐于枝叶之中的高脚楼,历来都是族长所居住的地方。
木屋之内,一个消瘦干瘪的老人,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这老人看上去年纪似乎已经和这参天的巨树一般大小了,给人一种稍稍一碰,浑身骨头都会散架的感觉,然而此人,却是数百年来,白巫一族未曾换过的族长,百年的修行,虽然未能助他突破到寻仙境界,但是在璇玑境之中,却是早已到了顶峰。
五巫一族的五位族长,都是璇玑境的高手,无人轮流主持族中大事,而这时,正轮到白巫一族。
老人神情严肃,一旁站着的,就是刚刚那个赤巫族的族人。
“一点都没看出来是怎么个人?”白巫族长皱了皱眉头
“一点都没有,全被黑袍遮住了,不过听声音年纪不大。”两人说的都是南疆方言。
“算了算了,反正等一会儿就知道了。”老人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出屋外。虽然以老人的修为,从古树之上直接落到地面上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年纪大了,还是喜欢沿着木板搭的台阶慢慢走下来,毕竟脚踩在地上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老人就站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看着大门外的树林,看着一个裹在黑袍中的身影,慢慢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那黑衣人到了寨子的大门口,停下来脚步。
“白巫一族的那明肯素?”这次不是自言自语,是真的不确定。
老人点了点头,肯素在南疆话中就是蟾蜍的意思,也只有白巫一族的族长可以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已经用了不知道几个百年,久的已经忘了,他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活着。”
那明肯素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可不吉利,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活到现在。
“不知阁下来我五巫一族有何贵干?”老人的中原话说的非常好,时间久了,不管是什么,总都学会了:“若是过路的旅人,我们五巫一族还是欢迎的。”但是看样子绝不像是过路的,那明老头心里想着。
黑衣人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慢慢走进寨子里来,走到离老人只有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五巫一族。”
老人一惊,但是他的年纪又让他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慢慢摇了摇头:“那恐怕不行啊。”
两人对话时是那么的镇静,仿佛所谈论的并不是整个部族,而只是屋子里某样名贵的家具而已。
但是周围的人,同样听得清清楚楚,瞬间,整个寨子的人,不论是哪一族的,都停下来手中的事情,抬头看着黑衣人。一下子,从黑衣人的四面八方,响起来各种毒虫爬动的声音。
黑衣人摘下了风帽,确实是一个年轻人,而且似乎太年轻了一点,看上去甚至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能穿过崇山密林的险阻来到这里。青年样貌俊美,一头黑发,皮肤确实白的吓人,白的几乎不像是一个活人,看上去还有点消瘦。
“不借怕是不行啊。”年轻人笑了,笑的那么天真,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谈论着自己的梦想。
“哦?你要来硬的吗?”那明老头也笑了,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老人,听到了后辈说着不切实际的大话。
还不等那黑衣青年有所反应,他脚下的地面轰然裂开,一只比任何熊都要大的蟾蜍,从地缝中冲出,将青年一口吞入了腹中。
这蛤蟆是那明老头从小养的,古今也有好几百岁了,趴在地上比一人还要高。
那明老头转过身,缓缓向着他下来的台阶走去,虽然刚刚那青年说的话很吓人,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就在他一只脚踏上台阶的时候,他突然惊恐地转过身来。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恐惧的感觉。
那只巨大的蛤蟆腹部剧烈地扭动起来,越扭动越厉害!
轰!
蛤蟆炸裂开来,化为漫天的血雨,染红了周围十多丈的地面,还有两滴,溅到了那明老头的脸上。
那血雨的中央,黑袍青年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还有几滴血:“老头儿,你真的不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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