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菱花香飘过来,我侧过脸去看向萧涵,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看他了。他的脸庞变得愈发棱角分明起来,成熟的王者之气不同于从前。朝堂之争,漠北征战,到底是磨砺了这个男人,让他有了一种吸引人的魔力。
船外头已经开始有早蝉鸣叫的声音,我只觉两人抱着,身子略觉粘腻。我不动声色轻轻坐起身来,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问道:“王爷今日唤本宫来,只怕不是为了闲聊谈情的吧。这宫中耳目众多,本宫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不能太长,王爷若是有什么要事,就快些说了吧。”
萧涵略不情愿的看了我一眼,到底是听了我的话,理理衣襟,开口道:“吴氏一族就要覆灭,虽说这些年皇上几番经营,但这朝堂之上大半官员都还是吴氏的人。这一次清理,依附吴氏的官员只怕都要贬斥外放,朝廷就要空出不少位置来。”
“这样大好的机会,不正是王爷你所想要的吗?”我嫣然一笑,望着窗外清澈的湖水,心中宁静不少:“王爷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总算等来这一个机会。朝堂之上多是文官清流,把控了朝堂,就是把控了大齐的言路。到时,还不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萧涵一笑:“你果然聪慧如往昔。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外乎军权和言路。吴世安当日大权在握,也就是因为手中握着大军,又把控着朝堂。”
“吴世安那样聪明的人到头来还是空忙一场,王爷就怕自己成了第二个吴世安?”我想着吴世安的结局,不由得出口问道。
萧涵一笑:“你这是怕了。贞儿你放心,本王不是吴世安。本王要的也从来和吴世安不一样。吴世安贪心有余,却是后劲不足。加上吴氏一族都是纨绔子弟,这才让皇上钻了空子。败就败在自以为高枕无忧,乐享安逸,却不知道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王爷想要的,难道是含元殿里的那个宝座?”我抿唇,转过脸去看着他。
萧涵点点头。牵过我的手:“还有你。”
“那个宝座未必就如王爷心中所想的那般诱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王爷费劲坐上那个宝座,换来的也不一定是心中所想。”我说这话发自内心,人人都羡慕万人之上的帝王,却不懂,这帝王却是也有自己不得已的烦心与痛苦。
萧涵郑重其事的看向我:“贞儿。我并非只想要那个位置,我自小心中就有个愿景,要指点江山。富国强民,看我大齐在我手上蒸蒸日上,繁花似锦。”
说着,他盯着我的眼睛,继续道:“更何况,再遇见你之后,我更想牵着你的手,站在含元殿上,并肩看这世间浩大。”
这话撞在我的心上,让我心头一颤。我看向萧涵,他说的那样认真。那样的执着,原来我在他心中是这样的重要。
“王爷胸怀大志,本宫从前就知道。只可惜本宫已经入宫,嫁作人妇,即便王爷心中有愿,本宫却也无法陪伴在王爷身边了。更何况。本宫已有了自己的孩子,本宫只想着照料他成人,其余的,实在无心再去多想了。”我避过他的目光,只盯着自己的手,双手紧紧相握,掩饰住内心的局促与不安。
萧涵一笑:“有我在,自然不用你多想。至于绍儿,我从来都是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宫规森严,不能日日看着他,倒是遗憾。”
“贞儿,其实今日找你来。确实是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萧涵道:“我听皇上的意思,等吴氏一族清理完毕后,要将这朝堂官员选拔的事情交由你哥哥沐宁来办。如今他官列大司马,本就管着大齐所有的军马粮草,现在又将这文官任选的事情也交给你哥哥来办,只怕是要重用你哥哥了。”
我点点头:“哥哥能有今日,的确是皇恩沐泽。只是高处不胜寒,身在朝堂,若是一步不慎,只怕就要登高跌重了。我同母亲都是担心不已,只望哥哥尽心办事,不复皇恩才好。”
“伴君如伴虎,站得越高,只怕就越要小心。”萧涵倒是认同我的话:“好在你哥哥也是个稳重的,有他做你的倚靠,你在宫里也可舒心许多。”
“王爷方才说要安插自己的人手到朝堂之上。现在又告诉我哥哥手握任免大权。”我眨眨眼:“若是我没猜错,王爷可是要我去找哥哥,让哥哥投诚王爷,好帮着王爷打下这半壁江山?”
“本王正是此意。本不想让你为难,可你哥哥执意要做纯臣,即不肯投诚,也不肯帮助本王这一次。我心想你这哥哥最是疼你,你说话他定然听的进去。”萧涵沉声道:“你若是为难,本王也不勉强你。到底这事情也是我们男人的事情,让你这个女子插手,本就非我所愿。”
我心下知道沐宁的想法,但看着萧涵的眼眸,却没有办法说出这拒绝的话。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任凭时间这一样流逝过去,就仿佛静止一般。萧涵忽然凑上前来,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喃语道:“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你放心,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本王不会勉强你,以前是,以后也是。我只是忍不住,想要见你了。”
我的泪瞬间落了下来,心下的确为难。从前的事情涌上心头,实在平静不下来。
心中正是难受,却听见外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有人在湖畔厉声喝道:“船里是谁,胆敢在这云龙湖里泛舟,可知道这是对皇上大不敬,还不快快出来!”
萧涵在我耳畔轻语道:“只怕是宫内巡逻的侍卫,你安心在这船里待着,我出去应付他们就成。等我回来。”
萧涵说着,钻出乌篷船。我大气不敢出,侧耳细细听着船外的动静。只听见萧涵道:“是何人喧哗,竟敢扰了本王的清梦。”
那侍卫回道:“原来是宁亲王,卑职叨扰王爷,实在罪该万死。这个时辰,王爷怎么不在含元殿,倒是在这云龙湖里泛舟?”
“本王竟不知道你们神策军管得这样宽。竟连本王在云龙湖泛舟这样的事情也不放过。本王在含元殿内与皇上议事累了,才来这云龙湖里小憩一番,怎么,难道不成吗?”萧涵语气中明显带了怒气。
“卑职不敢。只是听人说这云龙湖畔有人在泛舟,有违宫规,这才特意过来巡视一番。”那侍卫回道。
萧涵一笑:“既是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含元殿,若是皇上下旨责罚,那我便忍了,本王身为亲王,倒是连在这宫里泛舟小憩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侍卫明显胆怯了,迟疑了一番,这才回道:“卑职失礼了,只因职责所在,还望王爷恕罪。既是王爷在此小憩,卑职就先回去,不打扰王爷您了。”
听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萧涵走进船来,朝我道:“只怕是发现了,方才本王出去时也没看见你的那个侍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快些回宫去吧,本王自去含元殿了。”
我心下了然,这侍卫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云龙湖畔。遂点点头道:“王爷说得在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王爷也小心些。”
说完我站起身就要朝船外走去,却被萧涵拉住手:“若是在宫里有什么难处,别自己扛着,相信我,我定能保你母子周全。”
我点点头:“本宫省得了,王爷快些回去吧。这云龙湖不是久待之地,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
下了乌篷船,我朝前走了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却始终没看见琼奴,心下忐忑,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是否已经回了永寿宫。正担心着,就看见琼奴从一片杏林里走了出来,瞧见我,忙向我奔来,口中急道:“小姐,你没事吧。奴婢担心小姐,却又怕那侍卫还没走,若是出去了只怕害了小姐,只能在这躲着。还好小姐你过来了,可是担心死奴婢了。”
“我方才出来时没找见你,心里才是担心。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问道。
琼奴定了定神,这才回道:“奴婢本来一直守在那,就想着若是有人来了,也好给小姐报个信儿。可谁知道,约摸半个时辰,就瞧见一对神策军匆匆朝这云龙湖而来,他们行的很快,不过一会就到了湖畔边,奴婢瞧见他们都配着兵器,想要唤小姐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现行躲了起来,就怕给那些神策军瞧见,反而会害了小姐。可又担心不给小姐报信,小姐会有危险,还好现在看见小姐你毫发无伤,不然奴婢可是罪该万死了。”
我笑着道:“傻丫头,你做得很对。若是那侍卫瞧见你,只怕就知道我在船上了。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咱们快些回宫吧。这几日宫里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呢?”
琼奴点点头:“云龙湖偏远,本就甚少有人过去,怎么今日偏巧就有一对神策军过去巡视呢?奴婢觉得好生奇怪。”
连琼奴都发现了,我自然不会漏掉这个细节,我朝琼奴道:“有什么事儿回永寿宫再说吧。现如今只怕咱们这永寿宫也是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