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剑馆。
采取以退为进诱敌深入战术是必杀之技,却在一场后退中,男人陡然转变策略,弓步前倾、果断出剑、快速攻击,在一防一守,一呼一吸间,极富实战要领漂亮动作在身形挺拔的男人手中如鱼得水般应用自如。
冷静的性格和清晰明确的出剑思路,放任战场,若要克敌制胜,要求练剑人必须拥有非常高超的预测能力。
迟战溪非常清楚。
虽然戴着轻便安全的钢制头盔,对面那个步步紧逼的男人眼中杀意乍然如炬!
直至再无退路,友人毫无招架之力的一连串后退中霍然瞠目:“战溪!”
这不是一场杀戮,而只是一场实习。
友人的断喝让迟战溪残存的理智回到了头脑中,而此时,他手中的剑尖正直戳对方眉心!
“叮——”一声,剑身与钢盔接触,对方身子因惯性往后一仰,跌倒在地。
如非剑头为钝尖,此时极有可能已经贯穿了对方的脑袋!
一个两个,刚才眼前的黑色面具之后那双眼睛竟然让他脑海中瞬间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脸!
那张他躲避不了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脸!
“你怎么了?”受了惊的梁景轩被迟战溪扶起时仍心悸不宁,“你刚才是在跟我击剑还是要杀了我?”
迟战溪放下手剑:“抱歉。”
“是不是因为她?”梁景轩摘下头盔,喘着粗气,“这不是第一次了。拜托,我们在击剑,不是征战沙场。你每次受了刺激都拿我来当出气筒,如果我们真刀真枪拼杀,不知道死你手下几次了。”
“不好意思。”迟战溪将他从地上拽起,“我们去休息一下。”
两人来到休息室小憩。
“听说苏佳人要跟你结婚了?”两人在休息室坐下,梁景轩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正播着新闻。“是因为这个才情绪反常?
迟战溪开了矿泉水瓶子,往口里灌下半瓶白水,算是默认。
“对了,听说你在招新的生活助理?”梁景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条件相当苛刻,容貌身材、学历、工作经历、家世素养……不过是一个生活助理,你却照总裁秘书的标准去招,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以讹传讹罢了。”迟战溪懒懒斜靠着椅子。
休息室的壁挂电视画面一跳,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正出机场便被无数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女明星。
从世界杯女子羽毛球比赛归来的女单亚军得主——程韵儿。
程韵儿是全国出了名的羽毛球体育明星,因其姣好的容貌,玲珑有致的身材和阳光灿烂的形象,令其长居相关搜索排行榜第一名的位子。
而对于梁景轩来说,她最重要的身份还是迟战溪的正牌女友——虽然因为某种原因尚未公开。
“第二名?”梁景轩挑挑眉毛,“看来不光她战场失利。”
迟战溪笑而不答。
电话响了下,短信来了。
迟战溪淡淡扫了眼,首页提示直接显示短信内容,区区四字:“人已解决。”
划开屏幕,删除短信,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他放下手中瓶子,微笑:“等下我去给韵儿接风洗尘,一起去?”
“好。”
电视里貌美如花的女郎正在矜持微笑作答记者连珠带炮般的提问。
“程小姐这次失利是因为没能倒过时差还是因为身体原因?”
“程小姐此次回国是否有退役打算?”
“听说程小姐的男友非常有背景,能否透露一二?”
“程小姐……”
程韵儿莞尔,一一作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只是在问道男朋友方面时,她略一迟疑:“我还没有男友,你们误会了。如果你们有合适的,也可以介绍给我啊。”
笑容依旧明媚,却在垂眸的一瞬徒增落寞。
梁景轩速速扫了眼迟战溪,他没什么表情。
………………………………………………
给程韵儿接风的地点选在广陵大厦。
在场先到的除了迟战溪和梁景轩,还有刚从英国留学归来的王云妮。王云妮是程韵儿的密友。自从程韵儿出名,两人之间便少了诸多交流时间,但并不影响两人感情。王云妮为人比较爽快,这次留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以前的朋友叙旧,这是她叙旧旅程的第五站。
程韵儿此次是最后一次参加全球性的比赛,回来后不出三个月便将退役,退役后留在国家队还是涉足娱乐圈近期内引发娱乐圈诸多猜想,甚至有专家出来将程韵儿的人生经历和星座血型逐一详解,认为她留在娱乐圈的可能性更胜一筹。
离约定接风的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程韵儿还是迟迟未到。
迟战溪果断起身离席。
王云妮电话过去,那边正在通话中。
王云妮借口透气,跑到包厢外侧反复拨打程韵儿电话,好不易终于拨通,对方却正踩着高跟鞋在交通严重堵滞的主干道上奔跑:“不好意思,车流量太大,车被堵了。我现在就往你们那边去!”
“你在跑步?”王云妮叹了口气,“你不用跑了。你家那位已经走了。”
“走了?”气喘吁吁中程韵儿放慢了脚步,语气不乏紧张,“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要是肯说什么就好了,你是没看到他那脸色,绝对比你欠他三百万还要夸张。”王云妮说,“你知道他的脾气。回头怎么给他降火,你趁跑来的路上想清楚吧。”
晚上,迟战溪接到程韵儿的道歉电话时正从家宅走下楼梯去餐厅拿红茶包。
“战溪,对不起,我……”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拿了茶包,路过餐厅时,迟战溪放慢了脚步。
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漆皮的黑色小斜挎包,是苏佳人的。他上楼之前这个包并不在,也没听保姆说有人回来过。
今天这整一幢别墅里只有他。
包相当别致,上头镶嵌的黑色金属亮片煜煜生辉。斜挎包左侧放着一双白色手套,手套上沾着一些绿色海草。一向干净得毫无瑕疵的手套上竟然反常地有着绿色的浮游海藻——已经干透了的,在海滩上随处可见。
海水的咸味从手套中丝丝发出,刺激到了他的鼻腔。
接通电话的他良久不发声,转而神色怪异地四周环视一圈,并未见到苏佳人半个影子。可她形影不离的包和手套却安然躺在他的眼前。
她回来了?
不可能!
“战溪,你在生我气是吗?”
“你想多了。”迟战溪走到桌前,将茶包放进睡衣口袋,伸指碰了碰那只漆皮包,神色有异地拿起桌上的手套。触感是真实的,看来那女人并不如他预料之中,她竟然还能活着。
或者,是谁将她的东西放到这里来的?
“你完全可以说你已经有男友但不便公开。而非说你希望他们有合适的介绍给你,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他说话时,两根白色的女人手臂从后轻轻拥着了他的腰,男性伟岸的身躯在接触到身后之人时下意识绷紧了。有人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战溪。”背后的声音幽冷、绵长。
声音像是苏佳人,却绝无可能。那个女人从来不开口。
他僵硬了身子,难以置信:。
“战溪……”身后的女人依旧缠绵悱恻,冰凉的脸庞贴在他□□的后背上。
电话里程韵儿的声音传来:“战溪,谁在跟你说话?”
身后的女人触感消失,缓过劲来的迟战溪募然回头。
没人!
他倒抽凉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剩下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去好好考虑。并且听说退役后你要留在娱乐圈发展?不好意思,等你作出这个决定的那天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搁在桌上,低下头望着腰上被女人紧紧圈住过的地方。
又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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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时程韵儿已经站在了别墅外头,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迟家。
精致的欧式雕花大门半敞着,门外,一身家常连衣布裙将白天铅华洗净,褪去明星光环后的程韵儿整体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精致。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脸颊两侧,美目流转间媚魅十足。
不容置疑,这个女人是五官和身材都无可挑剔。如果说认识之处她稚嫩中尚透露出几份娇俏的话,在和迟战溪相处之后,早已没了当年的娴雅淡淑,有的是经历过后的沉淀气质。
她已经无法忍受那个永远横亘在她和迟战溪之间的女人。
那个女孩是个傻子,智商连三岁的孩子也比不上,整个就一行尸走肉。
从没说过一句话,除了吃饭、睡觉、洗澡、上卫生间,几乎所有的事都需要在别人的协助下才能完成。
迟战溪的父亲老来得子,四十五岁高龄才和妻子生下他。生下战溪后不足五年,迟父竟然在外又和另一个女人生下私生子,从此对战溪母子日渐冷淡。五年前,迟父因病,不得不将法伦集团上下事务暂交予迟战溪打理。而迟战溪果然不负众望,行事果断利落、看问题总能一击即中,眼光长远,对很多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认识,渐得迟父重新器重。若非因为那个三年前从天而降的苏佳人,也许迟战溪这一辈子将像首由他自己弹奏调控的行云流水的曲子,不会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那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傻得像一根木头的苏佳人,是横亘在她和迟战溪中间最深的鸿沟。因为她,她之所以和迟战溪交往至今也未敢踏进迟家一步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她!
今天她是来找他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毕竟青春不容许她再行耗费。
迟战溪刚挂了她电话,她却已走到他家门口。他电话里声音沉透不明,她听见了电话中传来一个女人轻而幽冷的声音,声线清晰可辨,宛如天籁。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谁能拥有这种声音,她想不通除了苏佳人,谁还能有资格靠得他这么近——可那女人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拾门而入。
来开门的是迟战溪。
看到她,他一闪而过的惊异中透着不快:“你怎么来了?”
这不该是一对已经交往多年的男女朋友经月未见的开场白。
她想进去,被他往门外轻推了下。他随后也走了出来,顺带将门带上了。透过门缝,她清楚地看见餐厅桌角上一束漂亮的玫瑰花后,一袭素衣的苏佳人正不疾不徐地纤指侍弄着透明玻璃瓶中鲜艳夺目的花朵。
在门合上的一刹那,桌后女孩若有若无瞟来一眼,眸中盛满疏远与蔑视的笑意。与从前的目光呆滞不同,她的眼里很明显有内容。长长的睫毛被顶灯的光在宛若细瓷的面上投下纤密的影子,她的眼神朦胧如雾。
洁白修长的指尖,一片有瑕疵的玫瑰花瓣被她轻轻一撷,自花朵尾部缓缓落下,同样洁白的西餐桌上,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在云中雾中那样不真实。
程韵儿一瞬间失神:“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是因为屋里那个女人吗?”
迟战溪警觉地回头看了下背后关上的门:“屋里没人。”
程韵儿深吸一口气,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自己的猜忌和妒忌压回胸腔:“战溪,我不是质疑你什么。这次去欧洲我一直心神不定,在上机前我听到了一个关于你的消息。”
迟战溪望着她。
“听说你要和苏佳人结婚了?”
迟战溪面上镇静微微隐去:“你听谁说的?”
“不管是谁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程韵儿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瞳孔中去,“你真的要娶她吗?如果你娶她,那我算什么?”
迟战溪头痛:“我当初答应娶她也是为了那份遗嘱,遗嘱的内容我记得跟你提过。外面的风声鹤唳你都要当真的话,那些小道消息每天都够你喝一壶了。”遗嘱上说,他必须娶那个女人为妻,否则视同自愿放弃继承权。他为这份家产倾尽心力,想不到还要娶一个傻子做妻子。他一旦放弃继承权,就意味着迟家所有的产业都将落在那个私生子手里。他把遗嘱的内容跟程韵儿说起过。
“战溪,我已经二十七了,等不起了。”程韵儿咬着如果冻般的粉色樱唇。
“我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夜色如洗,将他低沉的嗓音更衬得浑厚有力。
她一把将他抱住:“我实在太害怕会失去你。”
迟战溪无动于衷:“你退役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见面。不过你要是进了娱乐圈,那我的选择你也是知道的。”
他直至此刻还在掂量着她的选择而决定要不要跟她继续。
她的感情在他心里,就只是一个可供挑选的选项吗?
人都是很奇怪,越抓不住的东西越有吸引力。在程韵儿眼里,冷血无情的迟战溪是一个永远的谜。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他揽着她往院外草坪上的花架下走去,将她按在秋千上,心有所虑地回头望了一眼别墅大门。
他在担心什么?担心此时此刻苏佳人会从里面出来?
他付诸一笑。
苏佳人已经死了。
根本没有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