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暗影只在战场时,见过天之佛以这般电光之速急行,一时诧异怔住,眼看被甩在了后面,急提功追赶。她要去的方向是府衙,那妇人说到王胸口有血时,至佛的面色便突然僵硬大变,难道她是再为王担心,王这些时日看着并无异常,她在担心什么,
天之佛飞驰到宅邸,破空直降在了正在议事的天之厉和贪秽房间门口,咣当一声便推开房门。
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贪秽面有厉色,何人敢擅闯,转眸见是她,微怔一皱眉,冷色才散去了些。却是匪夷所思,拧眉注视着站在门口突然又不动的她身上。一脸苍白茫然,她天之佛也有恐惧困惑之事?这倒是稀奇了。
他们商议的事也不必隐瞒她,贪秽收回视线,严峻看向天之厉:“还剩下这一个月时间,过后便要尽快行动,也是时候告知天之佛了……”
突然咣当一声压下了他之嗓音,便见在门口僵立了片刻的天之佛,转手关上了门,又面色不正常地离开。
他还要继续,却见天之厉竟起身,一抬手,“此事须楼至韦驮在场,稍后再议,吾离开片刻。”
大哥还从未议事时中断过,贪秽讶怔,刷的抬眸,不解狐疑看向他,却见他视线暗沉,定在门口。想到了劫尘秘密传予他们几人的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陡一皱眉,大哥难道是因天之佛方才怪异才要停止议事?天之佛和大哥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
刚要问,“你去查看物资发放情况,晚膳时再来此处。”骤被天之厉一声阻止。
话音尚未落尽,他早已化作黑光大开房门离开,他根本来不及再说第二句话,贪秽本是怀疑审视的眸中,陡然化成了一抹冷利,腾得站起,一掌拍碎了身前石桌。大姐信中所写,看来并非是她怀疑猜测。大哥果然有变化了,当真如他所言未来会杀了天之佛是真?
咎殃收到大姐信后,还戏谑给他们每人都又发了信,而不自觉,不然怎么会淫威大发,还是对一个不男不女的,更过分是时间地点,挑在半夜,天桥之上。苦境戏里他最爱看的相杀相爱的戏码,还邀他们几个要细细专心看,决不能错过……否则来日不论是大哥杀了天之佛,还是天之佛杀了大哥,他们都看不上了。
咎殃言语放肆,没个正行,可风月场中之事,却了如指掌,绝不可能出半丝差错,落尾字里行间戏谑不止,却分明就是提前提醒他们。难道大哥真对天之佛生了不该之情?
贪秽面色一变,霎时寒霜密布。
天之佛阴险奸宄,苦境好几次布局都险些置大哥于死地,方才她看向大哥的神色,似有忧色,复杂恍惚,离开前突又变成属于敌对时才有的怒恨,这根本不是她会有的情绪。佛经中有以身渡魔,难不保她效仿,来个以身杀厉,否则怎会有那夜劫尘所言,她根本毫不反抗,反有迎合大哥之嫌。只有一种解释,她再故意算计大哥。
这次疫症后,他们必要想办法逼她尽快为大哥,治疗四剑之伤,随后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天之厉离开,到了二人住处门口,才追上了仓促离开的天之佛,见她疾步进入,反掌飞功,便要关门,急射一道黑光,止住了房门,夺身而入,这才彭得一声关了房门。
瞬息移身堵住了她步伐,凝眸深沉问道:“你找吾何事?为何突然离开?贪秽和吾之谈话,并不避讳你。”
她的满色早已恢复了正常的冷漠,不复在方才门口的瞬息万变。若非他看错,她方才是在担心他?
天之佛不愿去想从妇人家离开,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瞬空白的思绪竟如云烟般,只在她看到沉稳嘱咐贪秽事情安然无恙的天之厉时,突然如梦惊醒,仿如未曾发生过,便恢复了她身为天之佛该有的样子。
见如此质问,天之佛冷漠对上他视线:“吾可以为你治好太素之气的伤势。”
天之厉未意识到紧张本悬着的心突然一松,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冷静如她,居然会面露急色,大失方寸夺门而入,望进她果决的眸中,沉凝散去,眸底却是一丝威严王霸之色显露:“为吾治伤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一旦失去这一牵制,你之实力又要弱于吾一层。”你本已不是吾之对手,这一句却是未曾说出。来寻他前,发生了何事,竟会促使她心甘情愿提出治伤?这比他预料的要早了些。
天之佛从他神色中看得出其又不知算计什么,很明显她毫无预兆之举乱了他之安排,冷笑一声,翻掌便化光,通体白色的奥义吠陀现于二人眼中:“吾既敢治,便有把握再伤你,易如反掌之事,有何可惧!疫症过后,你会知晓吾之手段。”
若非为了疫症,她绝不会为他治伤。四剑之伤,治愈其一,便只剩下三,对她没有一丝好处。
竟是因疫症,天之厉突然皱了皱眉,早不治,晚不治,为何偏偏选在现在?
思量未已,却见天之佛早不管他之意愿,一掌便凝功拍向了他心口。
治疗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除非中途封印,天之佛不予拖延,要速战速决,凝神提掌便用上了全功,另一掌同时控制剑上太素之气,并非可中途封印的治疗之法。
天之厉见她面色冷静,动作却将心底急燥仓促泄露无疑,似乎再赶着要为他疗伤,生怕晚了便改变主意,心头突然一动,到底发生么什么事,竟将她影响到如此地步?一丝怪异暖胀之感,由她温热的掌下瞬间弥漫开来,威严眸色一凝,不由抬起一手向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心绪的面上触去。
你当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楼至韦驮?你明明知道一旦治愈,想要再伤吾是绝无可能之事。或者还是你以为,吾会毫不反抗地任你再刺一剑?
天之佛本专注疗伤,面上突毫无预兆传来温热触感,猛一受惊,身子一颤,这才发现是他之手,功力微窒,可双掌皆无闲,不能拂开,受惊的面色不悦顿冷:“想让吾继续疗伤,便立刻收回去!”
天之厉却是未收,反变本加厉,移向了他亲吻过数次的她唇上摩挲着,再不掩饰心底突然涌起的欲念,凝进她眸中,不徐不疾低沉了嗓音:“吾未要求治疗,你现在便可以停下。相较而言,吾此刻更想要了你的身子。”
一把怒火腾得烧红了天之佛的脸,此时根本不可能停下治疗,否则两败俱伤,她会受倒灌之力伤了心脉,而天之厉更是伤上加伤,她不能停下,天之佛不知心头有什么东西再阻止她停下,额迹青筋直跳,双眸怒嗔,恨不得立刻将天之厉撕成碎片。双掌却并无撤离,依然再运功为他疗愈。“放肆!”
天之厉见她怒恨中竟夹杂着痛苦,与那夜天桥上她迷离后,无意识回应他宠幸时所露一模一样,眸光陡然一沉,想不通她怎会露出如此情绪,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未再想其他可能,便下移手刚要掐她脖子,西城第一次宠幸她发生之事蓦然闪过,手指微僵,便只微加了些力道紧圈住,还温和的眸子一冷,顿沉下了嗓音:“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吾身边,死在异诞之脉,生死皆妄想逃离吾之手掌心,”
天之佛见他狰狞之色,眸底怒恨和自己不知的痛凄之色倏然散去,纵声冷笑:“吾比你多了一条,吾不止要你死在吾手上,还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恰好治疗到了关键时候,话音下落,房内陡然佛光大炽,将二人的身影投射在了房门之上。
那身影,伫立不动之人是天之厉,举剑便要刺向他的只有天之佛,贪秽本欲暗探离开的二人究竟,刚靠近便听二人最后口出厉语,紧接着是如此动作,大哥怎竟不还手?难道是大姐嘱托,他为众人续命损耗太过,中了天之佛奸计,不能动作?眸色一变,冷寒顿从周身射出。
贪秽急掌震开门,满眼厉杀,携雷霆万钧是势,便把汇聚了他所有功力之掌,直直击向背对房门毫无防备的天之佛。
绿色杀气和因救治天之厉而起的佛光相撞,轰然一声,便直穿毫无用处的佛光而过,随掌彭得一声攻在了她背心。
贪秽动作迅猛至极,他之功力跟天之佛相差太远,为了救天之厉,已聚全身所有功力,仍是做好了与天之佛两败俱伤的准备,这一掌威力之大,比之寻常情况下更甚万倍。
天之佛毫无功力防备,几如普通人受他此掌,心脉霎时被震断,她本为天之厉疗伤已到最后一步,只要将吸走他体内太素之气的奥义吠陀,撤离他心口便可,却不料受此杀气猛击,反应过来已来不及,若不撤,剑便刺入天之厉心口,功归一篑,伤上重伤,电光火石间,天之佛面色一白,就在心脉断裂瞬间,苍白着面色强忍锥心之痛,急凝仅有的一次功力,最后的恢弘佛光一闪,瞬间撤了奥义吠陀。
铿锵一声,佛光散去,剑身坠在了二人身侧地上。
天之佛亦用尽了最后一丝功力,本怒视在他面上的瞳孔灰败散开,憔悴阖上了眸,再无一丝生气,迅疾向地上坠去,鲜血霎时从她唇鼻间喷涌而出。她本只是心脉断裂,却不料最后一瞬她为不让他受伤,本不会受损的奇经八脉却因强凝功,而亦寸寸碎裂。
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天之厉只接住了她毫无生机的身子,触手冰凉,经脉尽断,还恨怒的心陡然一空,茫然怔定在满目鲜血的她面上,低沉唤了一声:“楼至!”
天之佛双眸紧闭,无怒,无恨,只耷拉着头靠在他臂弯,没有一丝回应。
天之厉面色一白,空无所有的心头陡然窜起一阵从未有过的钝痛。
他为何会以她为撤军条件,为何心绪波动,为何会想要她诞下属于他的子嗣,一切一切此前茫然的心绪倏然间全有了答案,却是在如此情形之下,天之厉骤一把死死将她抱在怀中,厉色沉怒扫了眼僵立在房中的贪秽,“尹都看管好!”
瞬间便抱着天之佛消失在了房中,化光豁命急往王都荒神禁地赶去,搂在她染血身上的手指却是止不住的绷紧。
楼至韦驮,从此之后,你再也没有离开吾之机会。
贪秽见他眸底从未有过的痛色,本只僵立的身子越发僵硬,思绪有些混乱,怔怔看着自己攻击过天之佛的手,茫然点了点头。大哥为何那么痛苦?他刚刚做了什么?天之佛不是要杀他吗?为何身上却没有一丝功力,而他就那样轻而易举重伤了她?
恍然间,一丝金光夹杂着白光突然刺入眼中。贪秽下意识闭住了眼,片刻后才睁开向光源处望去。
鲜血染红的奥义吠陀静静躺在二人曾站过的地上,天之佛只救了天之厉,却还未来得及彻底封入剑身的太素之气,悬浮在四周,如烟似雾般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