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鬼邪略一思索便看向天之厉道:“吾即刻去往三城视察。”
天之厉眸光意味不明点了点头:“嗯!”
苦境雪漪谷内的雪漪浮廊,地处极北,终年飘雪,但是万物却丝毫不受寒冷影响,仍旧生机勃勃,与中原极不相同。一座清幽的庭院傲然矗立于茫茫大雪之中。
就是这里!天之佛灵识借体的招提眸光肃然一凝,当即破空而降,现身在紧闭的玄黑铁门之前,抬手轻触。
“咳咳咳!无伤!有敲门声!”缠绵病榻的一名女子缓缓睁开了眼,面色虽苍白,却仍能看得出其妖艳之色,她模模糊糊寻到了那个正在煎药的黑色身影,沙哑出声:“先去开门吧!吾想见见此人。”已经敲了许久,能通过无伤布下的瑞雪阵,还有莫名熟悉亲近的气息,她怎会有熟悉之感,此人是谁?必须要见一见。
一身豹皮裁剪为袍,黑色毛领衮边的男子皱了皱眉,回眸看她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化作雪花般消逝的面容,抿紧了唇,沉嗯一声,放下手中蒲扇,转身向外走去。依他任何人都不见,既然她相见,便破例一次。她之病不能接触任何外来之人,否则越发危险。
吱呀一声,招提僧耐心等着房门打开,见殢无伤满眼冷肃之光,平和合十双掌,开门见山道:“贫僧招提,有法医治贵夫人身体!但有一个条件,需要施主答应。”
殢无伤一冷眸,指尖扣住腰间墨剑,一阵刺耳龙吟响过,瞬间便是铺天盖地的杀气:“若医治不了,吾要你血溅当场!”妖应已经是强弩之末,寻遍了天下名医也无法治愈,皆是让准备后事。此人主动寻上门来,言语极为了解他之困厄,无论他为何会知晓一切,只要能救妖应,他便在所不惜。
招提平静抬眸看他:“吾要你完全信任吾。一会儿吾让你做什么都必须做。”
殢无伤冷执转身,未出声,便向他们的住处走去。
招提晓得他这是答应了他,提步进入,反手挥功关闭了房门,随步而去。
“无伤,是何人?”一头红发披散,已经自己支撑着床榻,坐起靠在床头的妖应封光见他进入,又咳了两声,出声问。
殢无伤见她以手掩唇,眸色一沉,急步走近,扣住了她手腕儿,拉下一看,猩红的鲜血赫赫在目:“为何要坐起!”
妖应封光见他眸底隐藏的痛心,苍白着脸笑了笑:“吾……”
“殢无伤,遵照吾之言做。”突然被打断,妖应封光才注意到了几乎没有脚步声进入的招提,出家人!诧异怔住,这荒无人烟之地,怎会有出家人出现?而且她怎会对他身上气息有熟悉感?
招提只入卧房门时看了她一眼,看出她心思,晓得是因他身上所携带之奥义吠陀的太素之气才让她有熟悉感,一凝眸,便直接走向殢无伤道:“她之病其实并非病,只因体内有不属于她之物作怪。”
殢无伤毫不质疑他之言,强迫妖应封光躺下,拉着锦被盖好,头也不回冷冷道:“要如何做?”
招提不假思索道:“取出她心口之剑,将你的墨剑插入她心口!”
妖应封光并无惊异恐惧,只是狐疑皱紧了眉头,刷的转眸,看向招提僧。
殢无伤闻言,铿然一声拔出了通体玄黑的剑,一条永久铭刻的血迹贯穿剑柄到剑尖,他凝眸看向妖应封光:“是否要吾让你昏睡?”
妖应封光轻咳着笑笑,转手抚向心口露在外的玉蝴蝶剑柄:“你之剑也非第一次插入吾心口!只有欢喜,并无疼痛。”
嗖然一声,一团白色烟气,随着她自己拔出的绿玉剑身而出。
溢散的太易之气!招提一凝眸,当即看向殢无伤:“就是现在!”
殢无伤注意到了他看到白气时刹那的眸色,难道问题竟出现在这白气上,铿得拔剑,不假思索转手,直刺入了妖应心口。长黑的剑尖刚入,突然便被蒸腾的白气包卷,极力吸附。剑身竟似不受他控制,越发急速向她体内刺去。
二人定情前那次比武,剑入她之体,亦是如此情况,殢无伤手指一紧,死死扣住了剑柄,欲要阻止。
“不可!”招提急出声,提醒道:“立即松手,让剑自行运作。不会伤了夫人,但可放心。”
殢无伤闻言手一顿,妖应封光见他犹豫,知他担心她,便轻颤着抬手,拉了拉他衣袖:“照他所言作吧,吾无事。”
殢无伤这才松了手,剑身嗖然便又入了一寸,直直耸立在她心口,却是停住,再未深入,本逸散而出的白气开始渐渐悄无声息的渗入心肉内的剑身。
天之佛灵识控制的招提,见殢无伤坐在床边守护着妖应封光一动不动,不由想起了水嫣柔夫妇,本从未对此人间凡情有过想法,此时却不由生出了一丝惑然,世俗夫妻情分不过一场梦,梦醒了,便也散了,却是何让他们如此执着?以至为情而有了弱点,受人所觊觎?正是她抓住了殢无伤此弱点,才能让桀骜不驯,目无一切的他,轻而易举为她所用……
想到这里,招提体内的天之佛灵识收回了思绪,平静看向只给了她个背影的殢无伤:“尚需些许时间,才能拔剑。吾……”
“不必!”殢无伤晓得他要说什么,头不会,冷漠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吾只看结果,过程不需要告诉吾。”
招提眸光一闪,他此言是不想让妖应封光知晓事情来龙去脉,主要是不愿她晓得他与她做了交易,便收住了话音:“吾替你将药倒出来。”转身向刚好了的药罐前走去。
过了半晌后,殢无伤见妖应封光面上盘踞了数年的苍白竟然消散,一直冷肃的眸中竟忍不住露出了微微的激动波澜。
妖应封光注意到了他神色,眸底亦有了喜悦,虽不知自己面色如何,但身体内的变化她还是能感觉到的。“无伤!”
殢无伤从剑上收回视线,凝注在她眸上,抬手紧握住了她的手,低沉一字一字道:“你不会对吾失诺了!”
妖应封光眸底忽然有了泪,涩笑着点了点头:“吾会一直与你纠缠下去的。”
远处站在窗边的招提清楚听到了二人言语,疑惑突然释然,凝了眸。苍生执着于此,皆是缘法使然,世俗之缘,她不解,亦无须解,她之之责便替他们守护这缘法便可。
片刻后缓慢转身,他平和看向殢无伤:“可以取剑了。”
殢无伤这时看向他的眸色虽然还是冰冷,但却已是温和了许多,轻嗯一声,起身一手紧握剑柄,另一手拿过了妖应的玉剑,嗖然撤剑,同时将她的剑刺入。
只见墨剑上一道金色圣光,如闪电般急闪而过,从未有过如此情形,殢无伤晓得是方才之举导致,若有所思一凝眸,返剑回鞘,俯身在妖应耳边低语几句,妖应感激看了眼招提,点了点头。
他才转身走向天之佛,将窗台上的云昙花端起,冷眸抱给他:“吾妻答应了!此花你拿去吧。”
招提明白他这做戏的意思,温和颔首,伸手接过:“多谢二位!”
殢无伤却是暂未将花给他:“吾亲自迎回它,便要亲自送它出门。”
说完向妖应封光看了一眼,“好好休息,吾片刻便回。”说完错身便向外走去。
招提眸光一闪,跟上。
二人出了雪漪浮廊地界,殢无伤才停步淡漠看向招提:“要吾做什么。”
招提眸色陡涌起一丝冷意:“杀天之厉!”
“时间,地点!”殢无伤不假思索道,只关心要做的事情,并未对他为何要杀天之厉感兴趣。这天下谁人为首,都与他们无关。
招提闻言亦未多言他事,看着他直言道:“你该发现剑之异常,只有你能让剑如此,换句话说,亦只有你能救自己妻子。世上如你之人有五。详细若你来日有兴趣,吾知无不言。接下来,希望你能迁到吾指定的安全之地,虽然你不惧威胁,但夫人刚复,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至于时间地点,时机到时,吾再知会你!”
他之意思,亦只有他能担当杀天之厉之事,殢无伤暂时沉默,冷漠看着眼前飞落的雪花,他向来独来独往,不受俗世规矩拘束,更不惧他人,此时,妖应,他不能置她于险地,一凝眸,将云昙花递给他:“地址!”
提心神才一松,翻掌化光,一封早就绘制好的路观图出现在掌心:“按里面路线便可。最好在日落前动身。再晚,恐有阻碍。”
殢无伤收入怀中,淡淡“嗯”了一声,便化光消失在了漫天雪花之中。
招提温和的眸,在他离开的刹那便恢复了冷沉,眼前一闪天之厉面容,冷恨道:“三剑已有,第四剑亦在赶去佛乡的路上,最后还在培育的太极之气已在佛乡掌控之中,只等寻到执剑之人,五剑便可汇聚。届时,便是你和厉族末日,天之厉。”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皇秦帝国宫殿内,突来一道绿光,急速穿透殿门直向硬榻上的天之厉而去。
天之厉抬手一接,绿光顿时化作他赐予传信的荒裔帖。
“……太易剑气已经合二为一,属下遵照王之指令,按兵不动。剑者殢无伤离开雪漪浮廊,前往佛乡之人指定之处,属下已经秘密跟去。荒裔帖内有吾等收集下的雪水,是从此人所站过处而得,以便王确定他之身份……”
天之厉看完后,掌心倏然燃起熊熊厉火,荒裔帖在其中渐渐化为了一滩铁水,夹杂着清晰熟悉的佛气。
“楼至韦驮,”天之厉冷眯住了眼,一动不动看着如水蒸气般挥发的佛气:“五个灵识之体,吾毁其一,另一在吾掌控之下,加此监视之体,已有三人现世,只剩下两人还杳无踪迹,看来吾还需要再给你些时间,待他们都出来,吾便可让这世上只留你一个。”
顿了顿,天之厉待佛气被他之功力炼化消散,重新凝聚铁水成了火焰形的荒裔帖,化光收起后,以手支头,微阖住了眸:“你之真身,现在会在何处呢?还有最后一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后你灵识借体的恒沙普贤再不出现,吾便要改变对你之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