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察和伯爵明显不是后面那种情况。李察拜访伯爵府时还不到正午,可离开时已是太阳西沉的时刻。在伯爵千金的殷勤搀扶下,李察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攀上厢车,摔进座位,随即便被强烈眩晕感所笼罩而动弹不得。
结果,不得不由黑发的秘书官代为致辞。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父亲没有节制,真是抱歉,麻烦请照顾好好老师。”
厢车在伯爵千金的目送下徐徐驶离了伯爵府,阿德蕾回头望向那边已然醉瘫了的自家公子,露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纠结神情。
忍受着那边散发出的浓烈酒气,阿德蕾蹲下身替李察脱掉靴子,把两只脚抬到座位上横放,又从厢车顶柜取出一块毛毯披在他的身上。李察以朦胧醉眼看着秘书官忙碌的身姿,好久没被阿德蕾照顾的感觉让他格外舒适。
“少爷,你们到底喝了多少酒?”阿德蕾好气地问着。
对秘书官的问题,李察先是伸出五根手指,后来想想不对又追加了一根。
“六瓶?”阿德蕾猜测着。
“是六万里恩。”李察摇摇头。
光是那瓶帝室御赐的“龙之舌”就是一杯价值数千里恩的御酒,另外再加上他和伯爵边饮边聊下干掉的其它几瓶铭酒,也瓶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可以说此刻李察肚子里足足装着绿穗领小半月的收益。
虽然那一杯杯铭酒喝得李察心跳不已,然而能陪着以讨厌社交而闻名的“隐者侯”喝成这样,传出去可是足以引起社交界震动的新闻。就连阿德蕾也不禁为自家公子的非凡魅力而惊诧。
“这样说来,伯爵阁下和少爷相当谈得来呢?”
“不是谈不谈得来的问题,我们谈的是……真爷们儿的话题……”李察摆摆手试图驱散醉意,这时一张羊皮纸卷冷不防从他腰间飘落下来。
“这是什么?”阿德蕾好奇地捡起纸卷。
“呃,好像是临走时大叔给的谢物……说是感谢我照顾艾瑟儿什么的……”李察迷迷糊糊地回忆着,随即却发现秘书官的表情在展开羊皮纸卷的瞬间变得僵硬,顿时好奇起来。
“怎么?上面写着什么?”
……………………
“唉唉,真是年纪大了,没想到喝到五瓶就喝不动了……”
伯爵府的酒窖里,伯爵爱德华装模作样地捶着肩膀。虽然先前干掉了和李察差不多的高度酒,然而这位圆圆胖胖的隐者侯却全然不见有醉倒的模样,那深不可测的海量让旁边的近臣们嘴角抽搐不已。
伯爵目光扫过近臣们,落在旁边有着精悍面容的管家身上。
“布莱顿,连吉亚公子似乎没来这边拜访呢?”
“是的老爷。”管家布莱顿微微躬身回应着。“今天前来拜访的客人一共有六批,但其中并没没有连吉亚人。”
“唉……你看看你看看,同是格兰特出身,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么大呢?”伯爵惋惜般的摇摇头,目光随即转为冷硬。“披露会也结束了,叫那位公子没事就早些回家吧。辉帆领可没有帮别人家带孩子的义务。”
“明白,我这就去办。”布莱顿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朝伯爵报告着。“对了老爷,小姐从刚刚起就在四下找您呢……要不然,您再在酒窖躲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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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一群废物!”
连吉亚使馆里,安德烈朝着跪伏在地的一众家臣大发雷霆。
让纳西恩想法废掉西风号,没成功也就罢了,十多名夏尔菲水手把一百多号连吉亚人追着揍得鬼哭狼嚎是什么鬼!?这种荒唐事儿要是传出去,连吉亚领不用问绝对会成为帝国诸侯的笑柄!不,事实上已经传出去。
欢乐街上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海员,像这种少数群殴多数的荒唐事儿绝对是酒桌上的热闹话题,可以想象连吉亚人的惨败将会随着他们的嘲讽传扬到帝国诸领。而且辉帆领还是南方社的大本营,那些嗅觉比什么都灵敏的记者,绝对不会放过这吸引眼球的新闻。
一想到会在南方周报上看到自家的丑态,安德烈便气得浑身颤抖,猛然一脚踹翻了跪伏眼前的侍兵队长,并还不解气地抄起手边革鞭对他一阵狂抽。纳西恩不敢闪躲,闷哼声中背上和脸上顿时被抽出条条血痕。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连吉亚家出丑!”
“……少爷,现在再怎么责怪他也没用了。”旁边老仆尤姆小心翼翼地提出谏言。“司登家和连吉亚家向来有交情,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少爷去伯爵府登门道歉,再请伯爵阁下帮忙压下此事,应该可以把损失控制到最小才是。”
“道歉?就因为这混帐做事不力,便要我堂堂连吉亚公子去登门道歉?”夏纳姆瞪圆眼睛看着眼前老仆,凶暴神情仿佛要把他吞下去般。
“少爷,这里毕竟是辉帆领,没法像自家那样随心所欲。”尤姆耐着性子安抚着自家少爷。“您想追求伯爵千金的话,给伯爵阁下留下好印象是必须的。亲自登门道歉能显露少爷的诚意,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艾瑟儿小姐。”
“唔……”安德烈被说得有些心动,神情纠结着,手里革鞭捏着紧了又紧。
老仆尤姆见状正准备再添一把力,这时候厅门突然被推开,一位使馆仆从拿着文书奔了进来,脸上神情相当惊惶。抢在安德烈发脾气前,尤姆赶紧过去问询。
“出什么事了?”
“那个,伯爵府刚刚送来的通告。”
“通告?”通告是带有某种强制性的文书,很少用在诸侯社交上。尤姆心里陡然涌出不祥预感,在拿起那份文书读了一遍后,连吉亚老仆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
“上面说什么?”安德烈亦注意到家臣的神情。
“……因披露会结束伯爵府要着手整顿领地治安,因此上面让我们明早以前离开辉帆领。”尤姆以倒吸凉气的声音报告着。所谓“整顿治安”不过是隐语,这份通告实质上已和驱逐令相差不远了,也可看出伯爵对安德烈在自家领地的胡作非为已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一众家臣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随即战战兢兢望向他们的公子。安德烈脸色铁青地沉默数秒,随即咆哮着抬腿踹翻了前方案桌。在昂贵瓷器稀里哗啦摔得粉碎时,安德烈一把抓过通告来撕得粉碎。
“居然敢!居然敢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