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099计划落败
喜堂之上,楚婉儿边说边从一群莺莺燕燕中走出,行至大堂中央方才止步,最后一句话落后,戚戚掩面佯装悲伤,试图勾起在场众人的怜悯。
只不若……
“愚蠢。”一直坐壁旁观的雪天倾,勿需多动脑筋,便能猜透楚婉儿的想法。
在堂能够说得上话的,多是饱经风霜的位高权重者,既是饱经风霜,又如何能轻易便动恻隐之心?
雪天倾与南元清等人一样,独坐喜堂一隅,旁观闹剧之余,那冰冷得无丝毫人气的寒眸越过重重人群,落在那隐约可见的一抹朱红身上。
心下微奇。
这王妃,倒是镇定。
被千夫所指,竟也能不发一语。全无一丝反抗辩解的想法,似那被骂之人,不是她一般。
这般从容……
雪天倾收回视线,垂眸看着眼下的圆腹三刀金樽杯,杯底香浓的酒水清澈,在喜堂的红光之下,隐隐倒映出一双微‘惑’的星眸。
这般从容,是因着浑然不在意自己恶名远扬,抑或是太过相信昶王,信他不惧流言,只信她一人?
与雪天倾同列的东泽沁,听其讽言,细长的狐狸眼眼底,俱是赞同的眸光:“你说得对,那‘女’人,够蠢。哭哭啼啼太不得劲了,要是不喜欢那王妃,直接冲上去单打一场,才更解气不是?”
一番话落,未得雪天倾的点头附和,东泽沁也不觉尴尬,自发地嗯了一声,然后下了句结论:“笨极!”
“呵。”夹在两人之间的南元殇红‘艳’的‘唇’微挑,不明所以地呵了一声。
东泽沁眨了眨那漂亮的狐狸眼,探过身子,凑近南元殇身旁好奇道:“南三皇子,你笑什么?”
南元殇脸‘色’很白,略显病态,似十数年不见天日般,不带丝毫阳光气息。
墨发垂散披肩,遮住了双肩的缱绻浮云,他垂头,细细把玩这自己细长的手指,对东泽沁的问话,充耳不闻。
东泽沁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南元殇的只言片语,不由撇嘴无趣,重新坐稳身子,探头看向那喜堂中的动静。
喜堂中央。
那楚婉儿离着轩辕珏与楚华容几步之遥,娇小孱弱的娇躯,一片凄然。
轩辕珏垂眸,低语了句:“为难?”
“可不是么?”
楚婉儿嘤嘤一语,声音似要哭了:“王爷,小‘女’不敢说您护着姐姐是错的,但是,为了姐姐而诋毁小‘女’与樊夫人,焉能说是对的,焉能令小‘女’心服?!”
话到最后,楚婉儿掩面轻轻‘抽’泣,心有戚戚,浑身散发着哀伤的气息。
楚华容未看到楚婉儿的动作,但楚婉儿的低泣声却能令她知晓,此刻的楚婉儿到底是何模样。
楚华容嘴一扯,忽然觉得这一幕,简直就是她到相府第一晚的翻版!
“快点。”
楚华容无趣地动了动手背,催促着轩辕珏的进度。她才不信,就楚婉儿那几句委屈哭诉,就能堕落了轩辕珏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掌下传来一阵‘骚’动,轩辕珏会意,不再与楚婉儿多做纠缠,仅是朝樊夫人唤道:“樊夫人。”
“奴家在。”
“本王可曾为难与你?”
樊夫人微愣,尔后迅速反应过来:“王爷未曾为难。”
尔后微一矮身行礼,歉然道:“确是奴家思虑不周,未曾设想既是人来人往的前堂院落,那嫁妆所占之地本就不干净也有可能。”
“奴家未经细查,便认定那锦帕为王妃所有,是奴家之失。在此,奴家为自己的过错向王妃道歉,望王妃心宽……”
胡说!
不曾想樊夫人如此迅速转口,楚婉儿心中气怒。
她找准了时机,让那锦帕从礼担上松落,挂在礼担一旁‘欲’掉不掉的,那拾帕的丫鬟,与其说是拾起锦帕,不如说是扯下锦帕!
如此,如何能三言两语就轻巧揭过?!
楚婉儿气急,那玲珑俏鼻呼吸急促,放下掩面的宽广水袖,张口‘欲’要辩驳,“樊夫人,你——”
“容儿,对于樊夫人的道歉,你如何看?”
轩辕珏未将楚婉儿放在眼底,在樊夫人致歉话落,便低头垂眸,问楚华容的意见。
楚华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樊夫人分明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当成了枪子使,与其为难一个已经道歉的无辜人,还不如专心折磨那真正的罪魁祸首。
是以,楚华容大方出言:“既然樊夫人知错能改,心‘胸’坦然,本妃也不能小气了去。此事便作罢。”
“奴家谢王妃不怪之恩。祝王妃同王爷百年好合,一生只羡鸳鸯不羡仙。”
楚华容嘴一‘抽’,继而文绉绉地道了句:“樊夫人好文采。”
“王妃过奖,奴家不敢当。”
话至此,那樊夫人先后朝着轩辕珏与楚华容矮身行礼,尔后优雅退回人群中,聪明地借着轩辕珏的台阶下了去,明哲保身,不在这无妄之灾中多参与一分。
见樊夫人毫无节气地退出,楚婉儿咬‘唇’愤懑,水眸轻轻扫过众人脸庞,皆是一脸淡漠,与她设想之中的义愤填膺全然不同。
当下,楚婉儿一懵。
而那轩辕珏见樊夫人识趣退离,薄‘唇’微牵,再向众人反问一句:“诸位可曾听闻本王污蔑了楚三小姐?”
闻言,在场的众人纷纷摇头。
“未曾。”
“未曾。”
“下官同样未曾见闻。”
“小‘女’子也是。”
……
一时间,众位官员连同‘女’眷不约而同摇头,王爷方才句句在理,并未指名道姓谁是宵小之人,反倒是那楚家三小姐对号入座,自个儿揪着小辫子不放。
况且,若王爷不喜一人,直言不喜即有万千人应和,何须诬蔑成事?
如此,污蔑之语,从何而来?
“无从听闻。”
“王爷不必将楚家三小姐的话放在心上……”
“先前对王妃或有不敬之处,还望王妃见谅。”
“见谅,见谅……”
众人心中几番转动,在确晓轩辕珏是护定楚华容后,回答轩辕珏话时,机巧地借机朝楚华容道歉。
一人道歉声起,旋即便带动了一大批人。不过须臾之间,喜堂之上,道歉声此起彼伏。
楚婉儿怔愣。全然不晓得这诡异的发展从何而来,俏丽嫩白的脸蛋,‘迷’雾笼罩。
那厢,楚相看不过去,疾走几步,‘欲’趁着众人无暇顾及的时机,将令他丢尽脸面的楚婉儿带离喜堂。
只不若,楚相的手还未搭上楚婉儿的手腕,楚婉儿便从茫然中醒悟过来,这一醒悟,只觉又急又怒。
被扯远了!
那‘淫’词‘艳’曲的事,都还没揭过,都还没确定是不是楚华容所为,怎么就因为王爷的几句话,随意掠过了呢?!
楚婉儿不甘,顶着楚相黑沉如铁的眸光下,硬着头皮不甘道:“王爷,小‘女’子一向谨遵礼法,知晓那物什为姐姐所有,全然因着小‘女’子与姐姐关系亲密,时有‘交’流。”
“是以,小‘女’子才敢出言。”
“王爷若是不信,可问姐姐,姐姐不可能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得,更不可能连自己的字都不认得!”
那字迹,她可是仔细参照了楚华容的习‘性’,逐一描摹而成,任谁都分辨不出!
只不若,轩辕珏仅一句便毁尽了楚婉儿心中所有期待。
“不必。”
“王爷?!”楚婉儿啜泣不甘。
一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纠缠,令轩辕珏如画的容颜染上郁怒,“楚三小姐确定自己所言无二?”
“是。”楚婉儿咬牙。
话落,迎来轩辕珏若有似无的轻笑,尔后是他召唤岐凌的声音。岐凌得令,携一身风霜,掠过房‘门’外探头探脑的鬼手,面无表情地从屋外走进。
“属下在。”
“即使如此,楚家三小姐以下犯上,造谣生事,污蔑一国王妃,毁损王妃闺阁清誉。按皇朝典例,当受笞刑百丈。”
岐凌毫不迟疑地受命:“属下领命。”
随后,铁臂一伸,不顾楚婉儿的挣扎,轻易将人制服,便‘欲’缉人朝屋外走去。一举一动间,十分强硬,丝毫未因楚婉儿‘女’子身份而有所缓和。
“爹爹,救命——”
“慢——”
“慢——”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岐凌动作停下,不为其他,只因他听出其中一道声音,来自于高堂之上的轩辕帝。
至于楚婉儿的惊呼及楚相的阻拦,岐凌一概无视。
他将楚婉儿的双手扭至背后,一手扣住,阻止她过度挣扎,另一只手大力扣住楚婉儿的肩膀,力度之大,楚婉儿只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被人捏碎了!
尔后,他原地待命,等候轩辕帝的后文。一举一动,格外恭敬,在人前给了轩辕帝足够的面子,不令轩辕帝找到一丝关乎轩辕珏的错处。
似满意于岐凌毫无犹豫的停顿,观戏已久的轩辕帝,方才看向轩辕珏,端出帝王的威严,沉声道。
“大喜之日不宜见血。若王爷实在气怒不过,将楚家三小姐留待府中三日,三日过后处置不迟。”
斯——
斯——
斯——
原以为轩辕帝出口留人,是为替楚家三小姐求情的众人,纷纷倒‘抽’冷气,只觉轩辕帝的做法太过莫名其妙,在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对轩辕珏无缘无故严惩一介‘女’流心生异样。
这王爷……
楚华容原先也是莫名,待琢磨尽轩辕帝语外之意后,嘴一扯。
这好心的建议看似是为轩辕珏着想,实则为……楚华容扯‘唇’,不问轩辕珏惩罚的缘由,直接赞同他的做法,这轩辕帝,分明是在给轩辕珏树立暴戾形象的机会!
楚华容呵了一声:“糖衣炮弹。”
“何为糖衣炮弹?”隐约听闻楚华容低语,轩辕珏眸‘色’微闪,垂首低问一声。
红盖头下,楚华容无语地抱怨了句耳朵真灵过后,也不隐瞒,直接择了最简洁的话语解释:“甜言蜜语,口蜜腹剑。”
回应她的是一声了然的轻笑。
因着她的不耐,他只想抓紧时间将人撵走,让她回去休息。
惩罚楚婉儿的缘由,留待明日再说亦可。
只不若,他未曾想到,皇上会如此迅速,顺水推舟,直接让他背负不分青红皂白惩戒‘女’子的恶名。
口蜜腹剑。
可不就是口蜜腹剑!
轩辕珏摇头,未如轩辕帝的意思,当场在楚婉儿不可置信的眸光中,道了一句:“那锦帕……”
众人竖耳听闻。
“王爷……。”轩辕帝出言,似有话说,更似只为阻止轩辕珏出言解释。
“微臣在。”轩辕珏如帝王所愿,止住话头,向后者拱手作揖,尔后在后者平静的眼眸下,迅速道明其中缘由。
“皇上,那锦帕是为东泽鱼线‘混’合金蚕丝所制,价值千金。皇朝域内,除却宫内嫔妃,无人能用此绸帕。”
“若微臣记忆无所出入,东泽一年纳此锦绸不过三尺三寸。具体分配微臣并不清楚,唯一明了的,便是这贡品未曾从皇宫流出。”
“王妃又如何能得此锦绸?”
“既不能得,那锦帕及帕上之曲又怎会出自王妃之手?”
“楚三小姐如此坚信那是王妃所有,并以其是王妃妹妹的关系引导诸位误会王妃,此行径,无出刻意造谣,辱人清誉一罪。”
“这楚三小姐,罪有应得。”
轩辕珏炮语连珠,明明语速不快,偏又令人觉着,这一串冗长之语,不过几个眨眼便已说完。
在场的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是如此。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忽然羞愧起自己方才怀疑其轩辕珏人品,羞愧之余,又忍不住对楚婉儿投去异样的眼神。
王爷的解释如此明了。
他们再是迟钝,也该明悟了。
不是王妃的东西,这楚家三小姐却一口咬定,并试图劝说他们心服……
这分明是做贼喊捉贼,想要污蔑王妃呀,还特意选在王妃新婚之际,这楚家三小姐……
一时间,众人纷纷心寒摇头,只觉楚婉儿在大婚之时毁人清誉的行径委实太过残忍,只觉方才对楚华容的道歉,少了几分真诚实意,只觉……
而那高堂之上,被轩辕珏一顿抢白的轩辕帝,见众人恍然大悟的神‘色’时,脸‘色’微沉,心中怒意不好发作,只能哈哈一笑,故作从容道。
“其实王爷不必急着解释,王爷的‘性’情,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若朕依旧觉着,这大喜之日,不宜见血。王爷觉得呢?”
这句,倒颇有些故作掩饰的意味在里头了。
楚华容差点没喷笑。
这轩辕帝自作聪明,想要借机抹黑轩辕珏,谁知道轩辕珏压根就不给他机会,直接当场就解释了。
搬起的石头砸向自己的脚……
楚华容轻咳一声,暗自道了句活该。没多此一举叫住岐凌,或许这些官员还会觉得轩辕珏莫名其妙,甚至对轩辕珏心生失望,但是他偏偏连这一刻都等不急……
低声嘲笑过后,楚华容手一动,避开轩辕珏再次袭来的手掌,颇有些恼怒,他还握上瘾了?!一回完话,就迫不及待地回握!
掌心空空,轩辕珏心下略微失望,连带着那清越的声音,也染上了抹空落的‘色’彩:“皇上所言极是。”
旋即,轩辕珏重新下令:“岐凌,将楚三小姐送入府中内院,三日后再施刑。”
“属下遵命。”岐凌颔首领命。
一旁在听完轩辕珏的解释后,便一直呆懵的楚婉儿忽而警醒,看向那脸‘色’铁青的楚相,求情道:“爹爹——”
楚相转头。
听了王爷的那番话,他再是愚钝,也该知晓楚婉儿这是自作孽了!
不知晓实情时,他或可能出言阻止,但如今……他还拉不下脸来求这个情!
楚婉儿忧心如焚。
一双水眸看向孙公公手中的锦帕,试图再找出轩辕珏语中错误,借以翻盘取胜。
只不若……
仔细观察那锦帕,柔顺。在那喜堂红光下,竟隐隐有流光溢彩之‘色’,那是,独属于金蚕丝线的风采。
绝不是她们这些庶‘女’能得的绸缎,但又与她‘交’由红莲的帕子,十足相像,若非她定眼细究,绝无可能辨出真伪。
真……伪……
楚婉儿一怔。她亲手‘交’由红莲的帕子,是从楚华容过往最喜去的布坊所裁,为何会出了这般岔子?
为何?
她分明亲手‘交’给了红莲的,经由她手,她不会犯如此荒唐的错误。
那么……
水眸几经变幻,楚婉儿忽而咬牙切齿,她被那贱蹄子摆了一道!
楚思娇,楚思娇!
楚婉儿眸光暗恨,她以为她们达成了联盟,而那楚思娇,竟顺水推舟,想一石二鸟,一次毁了她与楚华容两人!
此刻,若她说出那帕子被人掉包,以证楚华容有罪,她岂不是不打自招?!
若不说,这宵小之人的名头,这污蔑亲姐的恶名便永远跟着她了!观王爷的态度,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了她去!
说不成,不说亦遭罪!
楚婉儿哑口无言,简直有苦说不出!
楚婉儿讷言,在近百人嗤笑的眸光中,被岐凌压着缓缓朝房外走去,一张俏脸,白了红,红了紫,紫了黑,十分‘精’彩,看得东泽沁一阵惊奇。
“唔,她叫什么名字?”
喜堂一隅,东泽沁忽而问道。
“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记她的名字做什么?”东泽沁一旁的西漠使节,不屑地说了句。
话是如此说,但东泽沁还是蠢蠢‘欲’动。这‘女’人的表情这样‘精’彩,若不能学习一二用来吓人,简直就白来皇朝一趟了!
只不若东泽沁方才直起腰来,他附近的南元清眼急口快地阻止:“如果小皇子乐意与皇朝皇帝周旋的话,此时倒是可以‘插’话一二。”
方才王爷不‘欲’解释,分明是想要尽快结束拜堂之礼,将新娘送入‘洞’房,若小皇子此刻横‘插’一脚,送新娘入‘洞’房一事,势必又将迟延……
思及此,与轩辕珏‘交’好的南元清及时戳人软肋,阻拦东泽沁。
果真,东泽沁闻言,瞬间熄了凑热闹的心思,狐狸眼中的跃跃‘欲’试即刻消停。
天知晓他最讨厌说那些虚词,就连他父皇在他眼前,他心有不悦时都是视而不见的。
到了这皇朝,逢人就说多日不见,近来可好的问候语,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听都嫌腻,再让他说……
东泽沁一咕噜坐回原位。
还是看戏‘精’彩。
似是印证东泽沁心中所想,那一厢,已然被押出房‘门’的楚婉儿忽然厉声高呼:“皇上,那锦帕上的字,分明是姐姐的字迹啊!”
……
O(∩_∩)O~谢谢斐斐的‘花’‘花’和评价,从容和土豆的票票么么!
群么么!
戳手指,本来以为,今天应该能写到‘洞’房的......
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