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他们等待之人到了。
孔大立即起身抱拳相迎，“老掌柜，几日不见，您这气色可是又红润了许多！”
其他三人亦是各自叉手，笑脸相印。
董掌柜笑着回礼，“托福托福。”说着在孔大身旁落座，“刚来老弟说什么好处来着？说出来也让老朽。”
孔大连连摆手，“就是和几位兄弟说笑而已，老掌柜莫当真。”
含笑抚摸着花白的胡须，董掌柜接着道，“既然孔老弟不愿说么，就让老朽猜猜，可是你们手边的生意有进项了？”
见状，孔大面上露出几丝得意，“托老掌柜的福，这些时日，孔某收下的铺子除了刚开的盐铺以外，其余的倒是有了些进项，虽不太多，倒也是个好头。”
“呵呵，那可不是？孔大爷的名头这几日在京师可是如雷贯耳，老朽常听身边的东家们提起哩！”董掌柜挥手让小二下去，转身，笑眯了眼。
听他此说，孔大反倒没了之前的得意，对着董掌柜一抱拳，“老掌柜说笑了，若不是董掌柜从中帮助，孔某手下的声音焉能进展的这般顺利？今日请老掌柜来，一事想给您道谢，二却是有事情需要劳烦老掌柜了。”
言罢，立即端起一杯清茶，举杯接着道，“老掌柜，孔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身边的其他三人，亦是同时举杯，望向董掌柜。
这些时日的交道，董掌柜知道他们直肠子的性子，也不摆商场上那一套样子，利落的举杯相碰，几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何事难住了孔老弟？说来听听。老朽能帮的上，一定帮忙。”董掌柜开门见山。
“是这样的，老掌柜，这钱庄已经开起来，虽说仗着先前开张弄的阵仗，有些名声，可是这借钱的人却只有一些零星的散户，始终没有大生意上门，孔某这心里着实焦急，还请老掌柜给支个招。”孔大皱着眉头说完。就看到董掌柜陷入了沉思。
其余三人，亦是各自沉默，安静等待。
待到面前的茶水已经转至清淡。董掌柜忽地眼神轻动，转瞬即笑，“孔老弟，老朽这儿倒是有一个从姑娘那学来的法子，说出来。你不妨参考参考。”
“老掌柜请说！”孔大诚恳的道。
“说之前，老朽先问一句，孔老弟，你这铺子面向的主要是什么人？不会是那些散户吧？”
孔大点头，“散户能赚的几个钱？自然是面向那些大商家。”
“这就是了，孔老弟。你可以学姑娘的首饰铺子一样，将钱庄所面对的客人给细分，用专人来负责。比如，散户来借钱，你有一套规矩，中小商家来借钱你有另一套规矩，若是那些大商家来借钱。就又是其他一套，具体负责的人你可要好好挑选。尤其是那些大家，而这些客人之间，最好不要有焦急，以免那些大富豪心中膈应，至于这些商家的底细，回头我帮你弄一份来。”董掌柜说到这里，轻啜一口，接着道。
“目前的京师中，各大行业的商家，目前还都算平静，应当不会有较大数目的用钱，孔老弟倒是可以向其他方面想一想。”
“哦？什么方面？还请老掌柜给指个明处。”孔大的双眼越听越亮，急忙催促道。
“孔老弟莫急，老朽说的另一方就是老弟不要把眼光都钉，那些成熟的商家上，为何不想想一些有名望，有家世，有野心，有能力，却没钱的人身上？”
“老掌柜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咧？”候老三在一旁插话，表情万分困惑。
“是啊，老掌柜，这世上什么人有名望，有家世却没钱？”老二跟着不解。
只有老四默然不语，仿佛若有所思。
“老掌柜就直说了吧，兄弟照做就是。”孔大亦是同样的困惑。
“这种人啊，说的就是那些勋贵富豪之家的庶子们，他们身为庶子，根本没有机会继承侯府的资格，每日里也不过就是靠着家里的月钱过活，姨娘有家世还好说，若是没有家世，这一辈子，只多家里分几间铺子，可是，那些好的家产哪里又能轮的到他们？孔老弟倒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把钱借给他们，一来能搭上那些大家，二来也能放长线钓大鱼，保不准这些人中就有将来的大老爷呢？”
苍老的嗓音方才落下，就看到孔大双眼瞬间爆出精光，鼻翼不停的反复煽动，激动的道，“老掌柜，那这些人的底细，您可能弄到？”
“孔老弟放心，老朽在这京师生活了大半辈子，和那些富商家打那么多交道，又怎会不知？只是这勋贵们的虽然也知晓，只是如何搭上线，就有些难处了。”
孔大心中甚是清楚，那些勋贵们哪里是他们这些商贾之人简单就能搭上，只是这方法有多样，不一定非要自己求着他们不是？
脑子里的思路瞬间打开，孔大似乎已经看见不久后店里顾客盈门的盛景，激动的脸色发红。
“听老掌柜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站起身，深深一拜，孔大难得拽一会文，却听到身旁候老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瞬间恼羞，虎目立即就瞪了过去。“
“嘿嘿，大哥，实在是太好笑了，听你说这些文邹邹的话，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可怨不得我！”候老三瑟缩着脖子，强自辩解。
不理他们两人，老四同样对着董掌柜一个长揖，“多谢老掌柜！”
董掌柜笑着受了，又交代了和那些人打交道需要注意的事情，被感激不尽的孔大众人拉着又吃了一会大宴，方才离开。
“大哥，老掌柜明白的可真多！”望着董掌柜被自家仆人搀着五步一歪，三步一停的往家去，候老三的话中满是钦佩。
“我们要学的还多着呢！”给了他后脑勺一记，孔大没好气的道。
随即望向老四，嗓音瞬间低沉，“老四，姑娘那儿还没消息么？”
老四摇头，这么多日过去，从未见过那只信鸽飞回，是以，他们对于张初仪的消息一丝不知。
思量片刻，孔方才叹道，“不管了，先做好我们手中的事情就行，这一次，我们可要大干一场。”
候老三兴奋的搓着手，就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老二亦是难得的郑重，老四仍旧一副看不出表情的白板脸，只是双手紧握的动作泄露了他激动的心情。
结了账，别有一番心情的几人，踏着月色，相携远去。
滦河的汹涌，在入夜之后，渐渐消散，平静的河面上丝毫看不出骄阳下的躁动，倒是多了几分的宁静，黑沉的河水将天边曦月的身姿映的越发绰约袅娜。
顺着河面望去，一丝较之萤火之光还要弱上许多的光亮，在远处和他们招手，让人看了心中不觉生暖。
“小葵，他还是那样的态度么？”楼船上的一叶小舟中，阿蛮抱膝坐下狭窄的甲板上，望向一旁径自望月的张小葵。
收回了仰望的视线，张小葵极目远眺，摇了摇头，“可不还是那样躲着我么？”
低叹一声，阿蛮跟着她望过去，那一丝微弱的光亮，几乎就要被这无边的玉色给淹没，却仍旧坚强照耀。
“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阿蛮轻问。
“我要再去问他一问！”张小葵坚定的声音响起，换来阿蛮会意的浅笑。
“去吧，趁着上岸前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
张小葵回她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随即起身踏上了楼船，往船尾走去。
就在张小葵身影消失的刹那，楼船的廊柱后，忽而闪过一个人影，阿蛮立即警觉的抓起身边的杀鱼刀，沙哑的嗓音随之厉喝响起，“谁在那里？”
就在阿蛮严阵以待的时候，忽然一阵嬉笑声传来，紧接着一身天青色锦衣的少年迈步而出。
“是我！”
暗自松口气，阿蛮狠狠的白一眼少年，冷哼道，“原来李公子竟也有夜半听人壁角的习惯。”
笑容讪讪的摸摸鼻子，被称作李公子的锦衣少年，撩起衣摆，席地坐在船板上，望着阿蛮，“本公子好像没欠你钱吧？不然你怎么总是一副冷脸对我？”
懒得再看他，阿蛮收了手中的杀鱼刀，转了身子，望向船尾，冷冷的道，“公子想多了。”
李公子无奈一笑，这小子，自打他们见面，就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不是欠了他钱又是如何？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望着船舱中弯腰而出的高大黑影，李公子叹道，“张姑娘倒也执着，只是我看那韩大河却未必能体会。”
“你什么意思？”清冷的气息再次袭来，李公子闪了下身子，望向阿蛮，无奈的道，“你没感觉到么？这些日子，那个韩大河总是躲着张姑娘，摆明了不想接受张姑娘的情谊，又怎么会突然转变心意？”
丢去一个更加冷冽的眼神，“没想到李公子对着男女之事这么了解，必然是红尘中打滚多年，也不知赢了薄幸名没有？”
言罢，阿蛮再不看他一眼，只静静凝望着船尾并肩而立的两人。
无力感再次袭来，林公子惺惺的停了话茬，身子后仰，双手撑着甲板，感受着夜色下的徐徐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