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晴朗天气过后,老天终于变了脸色,收起了晴空万里,变成了阴暮沉沉,冷风萧萧。
用罢早膳,窈娘来到书房,开始自已一天的日程,刚看完了各个师傅对于那几个人的总结,刚拿起账册就听到了晓溪的惊叫声传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沉眉,放下账册,窈娘抬眸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个天青色影子旋风般刮了进来,来到了自己的案桌旁。
“小姐小姐”扶着桌沿,晓溪双眸惊骇,神情慌张,话说的结结巴巴。
“何事这么慌张?”声音淡的不起任何波澜,好似一个偌大的石头投入了清泉中,却激不起任何涟漪。
感受到窈娘的镇定,晓溪逐渐平静下来,脸色由慌张变成了愧疚,“小姐,我今早去给那摇头送早膳,她竟然没了呼吸,我以为是假的,探了好几次,可是都没有丁点呼吸,我慌了,就立即来报告小姐。”
“什么?死了?”听闻,窈娘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眼中满含不可置信。
“是的小姐,那丫头死了,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弄死她的。”不停的绞着衣角,晓溪喏喏开口道。
“快随我去。”窈娘立时离了椅子,大步流星的往地牢而去,晓溪紧跟其后。
须臾,来到地方,推门进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台阶,就看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瑗。
来到张瑗身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探了鼻息,又摸了颈边,胸口。当真没有丝毫起伏。
看着张瑗一脸的灰白,窈娘起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姐,我,我,我给她吃了七日决。”胆怯的退了几步,晓溪终不敢隐瞒,道出实情。
“七日决,你竟然给她吃七日决?成人都未必受得住。更何况是她这么个丫头?我将她交给你管,可没让你弄死她!”
“可是,可是。小姐当时也说了啊,不管我用什么办法的呢。”弱弱的反驳一句,就看到窈娘射来的锐利视线,晓溪当下再不敢多言。
窈娘来回踱步,瞪了一眼晓溪。自己当时确实说了不管她用什么法子,可没想到她竟用了这么个法子。
蹲下身,看了看张瑗满身的伤口,窈娘长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看到小姐气色缓和几分,晓溪大着胆子近前。“小姐,这下要怎么办?”
窈娘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生命消逝的张瑗。随即面对晓溪,“今晚趁着天黑,让人给抬出去,不能弄脏了这里。”
“小姐,抬到哪儿去啊?”看着小姐吩咐完抬脚就走。晓溪立即追问。
并不回头,窈娘没好气的答道。“你想弄哪去就弄哪去!”然后大步离开了。
目送了小姐离去,晓溪来到张瑗的尸身边,恶狠狠的说道,“哼,让你跟我作对,死了活该,把你丢到乱葬岗喂狗去!”
这时,再也没有了张瑗怒视的目光,只有墙上即将熄灭的火把,摇曳着仅剩的微弱光芒,映的两人的容颜影影绰绰。
堂前的李溪山讲的入神,堂下的杨安安却是什么都未听进去,手托腮,想着自己的心事。
已经过了一夜,也不知道起作用了没有,不过,到现在都没有见到窈娘和晓溪,是不是证明,她的计划奏效了?
“杨安安!”
无人应答。
李溪山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杨安安!”
猛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等到身边的轻笑声传来,杨安安才从恍惚中回神,就看到堂前面色恼怒的先生。
端正了身子,她面无表情的起身,低声回答,“安安在。”
“你来说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是什么?”不欲与这些人多做纠缠,李溪山并未执着杨安安的失礼,而是直接问问题。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告诉我们”回过神的杨安安,不慌不忙回答的利落清晰,听得李溪山不住点头,虽说无礼了些,不过这丫头最近进步飞快,倒是学的不差。
等杨安安回答完毕,李溪山又追加了几句解释,就接着讲其他的内容了。
无视周围射来的种种视线,杨安安仍恢复了刚才的姿态,目光投向了敞开的轩窗,显得幽微而辽远。
不知为何,今天师傅们都拖了课堂,让她午膳都没怎么吃,就接着下午的课堂。熬了一天,终于熬到了夜幕降临,杨安安匆匆吃过晚膳,稍微收拾了下就往晓溪的院落匆匆而去。
刚出了她们所住的院门,借着手中的灯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晓溪的身影,正对身边的几人说着什么。
快步来到她的身边,杨安安屈膝福礼,说话的同时眼角来回打量身边的那些人“晓溪姐,这么太晚了,姐姐是要做什么?”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晓溪立即回身,看到是杨安安,急喘了几口气,才开口答道,“哦,我今儿收拾了下屋子,发现了一些不用的杂物,这不,正让人给抬出去丢了呢。”
顺着晓溪的手指,杨安安看到那几个男子正扛着一个半个成人高的木箱,此时正看着她们。
“哦,还以为姐姐遇到什么难事了呢,既然只是杂物,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以后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话,尽管开口,我一定随叫随到。”
收回视线,杨安安浅笑着看向晓溪。
“知道了,我这就出去了,你赶紧回去吧。”说完也不等杨安安告别,吩咐了一下那几个男子,晓溪急匆匆的跨过了她,大步远去了。
收拾屋子?杂物?杨安安轻笑,有谁会在晚上收拾屋子?而且趁着晚上丢杂物?
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樱唇微张,杨安安无声的说着,“珍重,再见!”
残阳西沉,曦月皎皎,告别了一天的喧嚣,白日里繁华热闹的杭州城,褪去了一身的激情洋溢之后,在月色的辉映下。凭添了几分清莹秀逸。
可是这也只限于城内罢了,位于城外的西北方向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还未走到目的地,老远就问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腐烂气息。只见前方不远处,月光的照应下,黑洞洞一片,间或有几声嚎叫传出,却分不清是什么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可怖。
摸了摸饿的咕噜噜的乱响的肚皮,于老头苦了脸,这都几日都没有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他只怕真会饿死也说不定。
想着人生的大事。是以没有注意脚下,冷不丁被绊了一下,幸好他手中有棍子支撑。不然可就扑下去了。
稳定了身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破烂布巾,捂住口鼻,他朝着这人人退避三舍的乱葬岗走去。
要不是实在饿极,他也没单子来这阴气森森的鬼地方。之前碰到个同是讨饭的家伙,那人胆子忒大。专门去乱葬岗上扒拉,竟真的让他饱餐了几顿,只是后来就没再见过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终于走进了那片黑洞,原来是一片干枯的林子,虽说是冬日,可是地处江南的杭州府却拥有不少的绿衣,鲜有树木枯死,而这里的林子却是常年都是这般枯败。
走进了才觉自己的破布实在是不顶用,林子里传来的那股子混着枯枝败叶,还有尸体腐烂的腥臭味,以及一些说不清楚味道的气息,浓的他差点吐了出来。
有几分怯意,可是肚子又叫了起来,于老头牙一咬,心一横,拄着棍子哆哆嗦嗦的进了林子。
没有烛火,他只有借着月色,摸索着艰难前进。
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努力睁开浑浊的老眼,两个黑洞正盯着他,此时他才看清,那正是一个骷髅,吓得他一个趔趄倒地。
身下,手中传来了滑腻的触感,他一把抓起,仔细看,赫然是一个淌着血的断手。
“啊!”的一声惊叫,慌忙将断手扔出去,此时,月光正好照在了他的头顶,他大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他周围全是横躺着的七七八八的尸体,间或掺杂着一些断骨,骷髅,月光的照射下,更添惨白。
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双腿早已发软,不停的打颤,反复三番,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吓死人了,早知道不来了,刚要转身离开,就想到了饿极的肚子。
“算了,吓死就吓死,反正来的快,总比慢慢的饿死强。”下定了决心,于老头又转过身来,合掌祈祷了一番。
“天灵灵,地灵灵,各位,小老儿只是要些小钱,能够吃饱就行,你们大慈大悲,就可怜可怜小老儿吧。”
语毕,拜了拜四周,然后弯身,在周边的尸体身上来回翻找着。
须臾,手中又一个滑腻的触感传来,于老头嗖的一下缩回了手,瞅清楚不是断手以后,才将其捡起,看模样,好像是一块玉。
“嘿,当真有好玩意呢,谢谢老天,谢谢诸位。”不停的鞠躬,于老头很庆幸自己来了,不然肯定还会饿肚子。
已经有了收获,所以他决定回去,是以他转了身子就往回走。
不及几步,由于太过高兴,再次忘了看清脚下的路,突然,一股大力从小腿蔓延上来,他本能的看将过去。
一只惨白森然的手,正紧紧的抓着他的右腿,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荧光。
“啊有鬼啊!”
一声惊叫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