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地雷马上就要炸开,烟火弥天中,只见有两个人影犹如大鸟一般从天而降,其中一人落在石厅附近,将已经着了火的柴草踢得四处纷飞,到处都是。只要有人上前阻拦,就被他揪住一通乱打。
秦寿生大急,快步上前,一招虎爪向他面门抓去,那人亦出一掌,以抓对抓,与秦寿生对了一掌。只听“啪”的一声,两人同时退了几步,都是一惊,这一招竟然功力相当,没分高下。另一个也不理会众人,径自来到唐宅大门边,托起门栓,打开了大门。
大门刚一打开,就有一大帮人哗啦啦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当先一人躯高身雄,双手托着一把厚背薄刃的大朴刀,凛如天神,一进门就大喊道:“恩公莫慌,我来救你!”
侍卫们有一半都被叶枫缠住了,剩下的几个根本挡不住这群豪健剽悍的汉子,转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余忠臣、秦寿生眼见这边收拾不下叶枫,那边又打不过这群生龙活虎的生力军,似乎是大势已去,好在卫比伯已死,木纹经又已得手,本来就有些无心恋战,一看形势不对,草草招架了几下,就招呼同伴,纷纷撤出了唐家大宅,回京复命去了。沿途不妨招摇过府,滋扰百姓,敲诈官员,自是题中之义,不在话下。
余忠臣低着头,慌不择路地向大门口跑去,一不留神,与刚才打开大门的那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右臂袖管空荡荡的,面孔纸一样煞白,但力气着实不小,把余忠臣撞得东倒西歪的。余忠臣一个没留神,眼看快要倒在地上,那人伸出左手拉了他一把,顺便小指一勾,轻轻巧巧地就将他怀里的木纹经勾了出来,暗藏在衣袖中,笑道:“走道的,不长眼睛么?”余忠臣抬头看到他的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吓了一跳,不敢多说,匆忙跑了出去。
叶枫见敌人忽地全都散去,正自奇怪,一转头看到那个拿着朴刀的大汉,立时大喜过望,高声叫道:“上官掌门!上官掌门!”
上官鹏见是叶枫,也喜道:“小兄弟,原来是你!”
叶枫三步两步来到上官鹏身边,感激地道:“原来是你救了我。”
上官鹏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老夫不中用了,这回多亏了明教的端木兄弟。”
不远处的端木砚虽听到了上官鹏的话,但红着脸不敢过来相见,只是拼命扑打石厅四周的火苗。端木笔跑过来,与叶枫略一点头,就匆匆说道:“上官掌门,叶枫兄弟,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救出石屋中的那些人。”
上官鹏恍然大悟,抬起手来拍了拍大脑袋,说道:“正是,正是,你们看我,几乎要误了大事!”用力一挥手,高声喊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呀!”
梅花拳众弟子齐发一声喊,个个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用手中的兵刃拼命扑打火焰。但大火烧了许久,柴火上又加入了硫磺、火油等许多引火之物,眼看着火随风卷,野燎烛天,已成势不可挡之势。再过一会儿,埋在地下的地雷一经引燃,势必将厅里一众人等,炸得尸骨无存。
上官鹏虽然年纪已大,但越老性子越是急燥,眼看大火越烧越旺,心中渐渐焦烦起来,忽然间张髯横目,大喝一声,提着朴刀就往火头最旺的屋门冲去,叮叮当当地乱剁起来。
这屋门原本修得极为结实沉重,但上官鹏身大力沉,再加上大火烧了不少时候,剁了几下,居然砍得松动起来,一股浓烟从松开的缝隙处直往外钻。端木兄弟、叶枫、钟屹等一齐涌上来,合力将滋滋冒着白烟的大门用力推开,有几个梅花拳弟子见上官鹏被烟熏得摇摇晃晃,赶忙将他拉了出来。上官鹏虽然勇猛过人,但这一番用力过巨,也有些支撑不住,颏下的一部长须更是被烧得精光,眉毛、头发也只剩了一半。
端木兄弟、叶枫等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只得冲着里面喊道:“快出来!快出来!”
不一会儿,卫盈莹率先从里面跑了出来,背上还负着卫比伯,紧接着,童炎、宋瑛等一干括苍派弟子陆续突烟冒火,也都跑了出来,只不见了陆改樵、水清、陆青锋、时秦中四人。叶枫焦急万状,喊得声音都哑了。
过不多时,就听里面吱吱之声大作,眼看整座大厅就要崩塌下来。就在将塌未塌之际,只见火光中影影绰绰,突现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叶枫一颗心早提到了嗓子眼,睁大眼睛拼命向里望去。
不一会儿,果见时秦中拉着陆青锋,没命价飞奔而出,两人都被烟薰得面孔乌黑,只有两只眼睛仍是黑白分明。时秦中一出来就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陆青锋甩开时秦中,就想往回跑,被叶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陆青锋一边挣扎一边冲着刚才出来的方向,哭喊道:“娘!你快出来呀!”
就在这时,只听得天坍地塌一声响亮,埋在地下的地雷恰在此时轰然炸开,坚固的石厅刹那间廊檐崩折,屋瓦纷飞,烟尘一股股迅速弥漫开来。刚停的雨顷刻间又下了起来,细雨如幕,和着浓重的烟尘,把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浓雾阴霾之中……
……
马家集上唯一的一家小客栈,为数不多的几间客房,连柴房、马厩一并算上,都住不下括苍派和梅花拳的许多人,因此天刚放亮,上官鹏和其他弟子就要回转明州。时秦中和叶枫将他们送到路口,时秦中对上官鹏说道:“上官掌门,大恩不言谢,只有一样:你已露了行迹,难保那些人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如今之计,只好远远地躲开,方能保得无虞,这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上官鹏眼圈通红,连连摆手道:“老弟切不可如此说,我和我全家的性命,都是卫教主和这位叶枫兄弟所救,如今能多活一日,都是捡来的。你说的对,经过上次那件事,我也已经想明白了,我年岁已高,稚子又太幼,如今的世道,这整日价提心吊胆的勾当,不做也罢。拙荆老家远在桂州,岳父母大人早已老迈,近年来更加思念女儿。我已打算散了镖局,全家搬到桂州去,一是为了避祸,二来也想让两位老人家好好地颐养天年,这几日就要动身。只是老夫迟了一步,未能救得恩公性命,这心中,实在是惭愧无地呀!”
叶枫和时秦中想到卫比伯是自己师父亲手杀害,脸上一红,不敢再与上官鹏深谈,匆匆与他们拱手道别而去。
此时正是晨光熹微、天将黎明之时,叶枫看着他们一行人车马杂沓,慢慢地消失在漠漠旷野之中,心中想道:“二师哥总能想到别人,我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得到,对上官掌门如此,对小师妹也是如此……”一时间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时刻……
是夜月明如画,叶枫与梅花拳几个弟子挤在柴房简易的床铺上,想着这几天自己的遭际。短短几天时间,师父、师娘、大师哥、三师哥、四师哥相继离自己而去,好好的一个括苍派,如今已是七零八落,再难复当年的盛况。
叶枫想到这里,不觉心下凄凉,左右睡不着觉,干脆披衣而起,悄悄地走出客栈,望着头上冷月斜悬,脚下满地树影,信步走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客栈东侧的一棵大香樟树旁。
夜已深沉,但大树底下人影依依,好像坐着一个人。叶枫定睛一看,奇道:“师妹,你怎么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