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钰被寿公公引进了萸澜宫一处偏殿。
与她前几天和季连墨住的主殿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不是什么亭台楼阁,雕梁绣柱,但至少舒适整洁,既不漏雨,也不漏风;没有老鼠也没有蜘蛛。
问过寿公公才知道,这里正是先前福公公在萸澜宫的住处,自今日起,也是她的住处。
起先寿公公还怕朗钰不愿意住福公公住过的,本来准备着人再去收拾一间,但朗钰自觉没那么矫情,就只让寿公公把房间里平时用的寝具、洗具和茶具换了新的。
朗钰在房中的罗汉榻上落了座,寿公公给她斟了茶,怕她无聊肚子饿,还特意添置了几样蜜饯小食。
朗钰看寿公公领着人忙进忙出的,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公公,人带来了。”
朗钰刚喝过一盏茶,门外就传来了通报声。
她吩咐寿公公把小馒头带了进来,又顺带着把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
听见房门合上,朗钰正欲开口询问,余光却瞥见寿公公还在房中,此时站在门前,刚刚回身。
见朗钰看来,不禁冲朗钰露出了讪笑。
朗钰见状,也回了他一个,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她向寿公公扬了扬眉,示意他也可以出去了。
但那寿公公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反应了半天,才醒佯过来,彼时他笑得有些为难。
“奴才要是出去了,何人给公公斟茶?”
朗钰拿起桌上的茶壶看了看,又往自己茶杯里斟了一盏,“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寿公公还是先去歇着吧。”
寿公公面露难色,眼睛转了转,看了看朗钰,又瞥了垂头躬身站在一边的小馒头一眼,“这…”
“嗯?”
听见自朗钰鼻间发出的一声轻哼,寿公公立刻露出了笑,“诺,若公公有何事,召奴才来就是了。”
“有劳寿公公了。”
寿公公与朗钰行了一礼,退身而去。
房门再次被合上,听见寿公公的脚步声从有到无,小馒头作势就欲与朗钰行礼。
但他才刚动,余光中却有黑影一晃,小馒头立时一个激灵,停住了将弯的膝盖,止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朝窗外看了看,又看向了朗钰。
朗钰也朝那映在窗上的黑影看了去,黑影犹在,但却再不见动。
朗钰无声地哼笑了一声,转过目光,朝小馒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见此,小馒头才松了一口气。
“奴才叩谢钰公公救命之恩。”扑通一声,小馒头跪在了地上。
“小泉子不在了?”手摩挲着氲了雾气的茶盏,朗钰漫不经心地问。
小馒头点了点头,有些激动道:“奴才那天回去按公公的吩咐,在小泉子的房里放了贴着春公公名字的草扎小人,又把当日公公所教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春公公。春公公当日夜里就悄悄派人去搜了,转天夜里又趁着小泉子出门放水,一脚把他给踹到了井里。”
似是回想起了当时模样,小馒头五官纠结到了一处,咧着嘴道:“泡了一夜呐,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都泡发了,认都认不出来了。”
“井里?”朗钰一惊,立时作呕。
“诶,公公莫怕,那井是口荒井,不过是近来京中雨水多。集了不少水,偏巧小泉子不识水性,所以就淹死了。”
听罢,朗钰瞪了小馒头一眼,心里暗道小馒头说话不说全。
“那近几日你都在春公公手下当值?”朗钰坐直身子,从碟子里捡了块桃肉,丢在了嘴巴里。
“正是。自小泉子死了,奴才就顶了他的值。”
“那今日我打了他,你什么感觉?”
问题突然,小馒头看了朗钰一眼,但随即周身就是一震,连忙稽首在地,“对奴才有恩的是公公。”
“你反应倒是快。”朗钰嗤笑了一声,顺手从碟子里又捡了一块桃肉,丢给了小馒头。
“哪里哪里,是公公教得好。哦不对,奴才以前听过一句话,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公公于奴才就是亲爸爸,公公…”
“诶打住,别把你的那些小心思、小把戏用在我身上。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一天小馒头又要溜须拍马,朗钰连忙打断。
小馒头愣了愣,一反应过来就拿自己的大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公公恕罪,奴才该死。”
“停停停!我今日把你找来可不是要看你自己打自己的。”
小馒头又发了愣,好半晌才把脸上的手放了下来。
朗钰喝了口茶,“说说,想升个什么职?”
小馒头被问了个大睁眼,不知道朗钰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就看向了朗钰。
见朗钰只喝茶水不看他,不禁有些悻悻然。
“侍……侍人?”想了片刻,小馒头试问道。
朗钰摇了摇头,“换一个。”
“高…高了?”
“低了!”
“那……回事?”小馒头又问。
朗钰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又低了?那…掌事?”小馒头吞了口口水,小心试探道。
朗钰又抬眼瞥了小馒头一眼,喝尽了茶水,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想不想当总管?”
咚地一声闷响盖过了朗钰的问话声。
朗钰莫名地循声看去,却见原本跪在地上的小馒头此时正瘫坐在地上,见朗钰看来,面色一苦,“公公您可别吓奴才呀。”
朗钰嫌弃地看了小馒头一眼,“瞧你那模样!先领个掌事当吧。”
“掌……掌事!?”小馒头大吃一惊。
“不愿意?”朗钰拧眉问道。
“不不不,奴才只是,只是有点不相信。”
“你是不相信我?”朗钰眯起了眼。
“不不不,奴才……奴才是不相信自己。”反应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小馒头又连忙摇头,“不不不,奴才是觉得太突然了。”
“那你当是不当?”朗钰打量了小馒头一眼问道。
小馒头看着朗钰,神色从怔愣变为了茫然,又从茫然变成了坚定。
他重新跪起身,给朗钰重重磕了一个头,“奴才…奴才谢公公赏识,奴才领命。”
朗钰轻笑了一声,把身子向后靠了靠,“先别急着谢我,这掌事,你当倒是能当,只是你得学会四个字。”
“还请公公指教。”小馒头又磕了一个头。
朗钰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几下,“戒骄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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