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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新婚当夜(1 / 1)

过场面的话且不谈,这林林总总的仪式完事后,容华就被几个丫鬟领到新房里,说起来这新房也算不得是新的,置办婚礼的地方就是在姜府中,因为沈鉴是从外头过来到建安县,未曾有自己的房子,按照云氏的说法,同沈鉴商量了一下,先暂时住在姜府,等新房建设好再搬过去。

容华暗道父亲怕还是不放心,要看他婚后的表现呢,放在眼皮子底下,让大哥一块帮着瞅着。

婚事虽办得仓促,但沈鉴作为新郎官基本的应酬还是要的,她做过一次新娘,知道这些规矩礼数,既是走个过场,容华心底里也不怎么介意,就顶着红盖头安心等着。

原先她还觉着不放心,这一段时日调整下来,容华也有些想开了,无非不是过日子,沈鉴若真能像他那天保证的一样履行诺言,她自然会把日子努力去过好,不刻意同他作对,故意给他脸色看。

她本以为他至少得应付个一二时辰,没想一炷香时间刚过,门外就响起一阵细碎的敲门声,像是醉鬼毫无章法的敲法。

容华等的时间不长,因此一听到外头的动静立马把吊起一颗嘭通乱跳心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这时候开门声仿佛是近在咫尺,她鼻尖敏感地动了动,果然是闻到一阵从远处飘过来的浓郁酒香。

她小时候吃过酒,长大了父亲不准她吃,容华倒是听话,只心烦极了才会让王妈妈偷来几杯上好陈酿嘬上几口。

那酒味一点点朝她靠近,脚步声沉重而混乱,像是一个人正摇摇晃晃走过来。

“你们……都出去吧。”沈鉴的声音很是低沉,像酝着一口吐不出的热气,含含糊糊。

里头的人相互看了一眼,便都识相的从新房里离开。

屋里当即就剩下容华和沈鉴二人。

容华紧张起来,手心里微微的细汗慢慢地渗,她感觉到有人的视线仿佛穿过这一层薄薄的红盖头肆意打在她面上,她不由地挺起胸脯,暗自深吸一口气,勉力鼓气,都成过一次婚,还紧张什么,不就是再成一次!

可是这“再”一次,却比当年与殷远成婚时还要心慌意乱,而此刻带着酒味的男人也已经走到容华面前,容华一低头,就瞧见他鲜红衣裳下一双精致的长靴,鞋顶翘着,被容华看在眼底。

他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也不掀开她的盖头,是做什么?

沈鉴不发一言,容华更加难捺,她置放于小腹间的手,掩藏在宽大衣袖之下,随着这沉默的气氛不安地一点点攥紧,直至五指交织,似拧成了一股解不开的绳结。

她很乱,心很乱,他打算什么时候开口?难道要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到天明不成?容华原以为自己的忍耐力很强,可这种时候,她也没法继续维持冷静的面具。

稍一思索,她就从袖子里伸出手,一下抬起来就要拽住红盖头把它扯下来,谁知道抬到一半的时候忽地被人给攥在掌心里,像包饺子似的给牢牢裹住。

她猛地扬起下颚,就赶到模糊的红色里被一片黑暗笼罩下来,隔着丝滑的面料,一抹柔软的温热轻轻撞上她的唇瓣。

停留不过片刻,或许连一秒都没有,刹那间,那温热就从唇上消失不见。

她感觉自己像是产生了幻觉,或是做了梦,又突然被人惊醒,发现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但有些人,却不打算让她这样想。

“喜欢吗?”衣料摩挲声,很轻,静止后容华就从底下瞧见他的膝盖,沈鉴蹲了下来,笑声隔着一层薄布,带着几分狡黠和一丝邀功的喜悦。

容华一听他这笑,立马就恼了,想也不想,直接把红盖头给扯下来,一双晕染着浅桃色暗影的眸子里簇生一团冷火,目光瞪着沈鉴,显然十分不悦他这般调-戏自己。

沈鉴看她羞恼发怒,双手忽然抓在床边两侧撑起上身,人猛地朝容华靠近,她受到惊吓忙不迭往后一退,就见沈鉴一转身已然坐到她身旁来,手顺势从她后背的腰间穿过,一把将容华后退的身子揽到怀里。

容华下意识地推拒,这惊慌之间唇不小心又触碰到他靠过来的鬓发,陡然想到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脑海里悚然划过一个画面,她忍不住呼吸一窒,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沈鉴。

仔细看,才发觉他的脸那样好看,细致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丝毫不比女人差到哪去,一双眼轻而易举地便散发出勾魂的桃粉色,就像现在这一刻,他凝视着自己,容华无端端就感到一股子酸腻的气息笼罩着她,令四肢不由地变得软麻起来。

他靠得太近了,那眼神明摆着是要诱惑自己,容华被那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她默默地望转过脸去,胸口处的心跳声声如鼓锤,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虽说重生后这具身子恢复如常,可容华仍晓得那种感受。

她最怕就是与沈鉴亲密,因此他这样靠近自己,容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显得十分尴尬,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奈何这男人格外狡猾,似乎早晓得她会避退,那揽住腰肢的手宛若一条铁链子,将她牢固的锁在怀里。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沈鉴就那么凝视她的侧脸,呼吸有意的在她脸颊上放肆吐息,她心跳得越来越快。

早点受罪,晚点受罪,都是要受这份罪,容华早想过这一刻,因此她的手尽管颤抖,仍是慢慢地滑向腰间,触上沈鉴的手腕,她颈项微扭,侧眸望向沈鉴。

近在咫尺的双眸乌黑幽深,即便是沉默着,仍令人心里头一阵莫名慌乱。

“你……你做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宛若蚊吟,雪白的腮颊却染上仿佛红霞般的绯色,逐渐晕开,连着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大,颤栗着微微眯着眼,似乎是站在断头台上静默地等待着脖子上的刀落下。

沈鉴见她这般,忽地噗一声笑出来,他的手仍未放开她的腰,脸却是往后退了一些,不再贴着她那样紧。

笑声传入耳中,容华一下睁眼,转头朝他看去。

他带着笑的样子很好看,一如既往的好看,可容华却一下脸都白了,她以为沈鉴这笑意里带着嘲讽之意,她愿是要报仇的,如今不仅嫁给上辈子的仇人,还要与他洞房,脑子里思绪混乱,她的目光里漫上些许凄然。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异常,他不等她继续想下去,忽而轻声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容华轻语:“又在瞎想。”声音一顿,眼神略显的无奈。

容华自是听得懂他的话,可容华终归是受迫的一方,底气不足,经过前世的遭遇容华的心思格外敏感,愈发胡思乱想,觉着委屈难受,也不吭声了,自顾别开脸去,不想理会这只笑面虎。

这花烛夜里将会遭遇到的尴尬情景容华是早早就想过的,但真正面临时,容华仍是无法控制情绪,毕竟这种事容华终究经历得少,便是曾经也不过寥寥,此刻自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今夜想好了,不对你做什么。”沈鉴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容华瞬间傻了眼。

她本还想着要怎么度过,谁想他突然自己说要作罢。

容华暗自呼出一口气,感到庆喜,可转念便觉着狐疑万分,不由地扭过头去,侧眸瞅了他一眼,就瞅见沈鉴面上几分无可奈何的怜惜与宠溺。

她愣住了。

沈鉴的手在这时伸了过来,从她的颊面擦过,指尖最终落在唇上,指腹里藏着粗糙的老茧,容华不堪忍受他这般挑-逗的举止,却又在看着沈鉴那双乌瞳时有些失魂,他在想什么……这时候?

这样柔软又清亮的眸光,仿佛温泉一般几乎能将人溺毙其中。

她只觉身子一软,无声里,早就煮熟的身子仿佛又被翻烤了一遍。

“再等几年,等你再大一些。”良久的沉默,沈鉴才轻轻地在她耳边念了一句。

突然间她就不知该说什么了,手紧攥着,心里头一件大事放下,却未曾半分松懈下来,他这样好心……难道不求半点回报?

容华有些不信,半真半假的问道:“当真……?”

沈鉴温声笑语,眸色如月色轻柔:“你说呢,难道我明知你是不愿的,还强迫与你做这事不成?你既然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来日方长,我愿意等你甘心情愿。”

容华一怔,她的手不自觉又攥紧几分,她低低地问:“若……若一辈子我不愿……”

沈鉴浅浅一声低笑,有一些无奈,又有一些宠爱:“我娶你,并非是为与你行风花雪月之事。我想待你好,上辈子没达成心愿,这辈子即便使了手段我终归是得到了你,我不是好人,却也是最舍不得害你的人。容容,你不用担心我会伤你,我沈鉴就是伤自己,也断不会伤你半分。”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下去,他的手在这时使劲,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揽入胸怀。

容华怔怔模样,手本抵在他胸口,做样子般的挡了一下,整个人已经偎入他胸口,熟悉的感觉让她隐约想起一些事来,她濒死时,沈鉴就是这样抱着她。

绝望之中,仅剩的一丝暖意。

容华一时喉口哽咽,说不出话来。

说千道万,上辈子是她与他立场不同,而这辈子重来,她同他是一样的人了,仇怨什么的也就不复存在了。

且她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沈鉴这些话太动听,动听得仿佛天籁之音,容华心中无法不动容,然动容之余,她亦是敏感多疑个人,他的承诺……会不会像上辈子的殷远那样,唱得好听,却做不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容华被背叛抛弃过,无法不多一点心眼。

她没吭声,头埋在沈鉴的肩头,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看那微微发红的眼眶,看来是极为动情。

沈鉴眸光一闪,头忽然欺近,唇黏上她的眼角。

容华嗬地一声急喘,冷气倒吸,人想往后撤,却听到沈鉴微颤而情动的声:“别……再等会儿。”

这一声渴望浓郁,像一把锤子敲打在容华心尖。

容华停住举动,任由他的唇贴在眼角,串连着的是他暖洋洋的呼气,在寒冷的冬日里将空气的凉意给融热了。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眼神不停闪烁,连身子都绷得紧紧的。

直到沈鉴的唇从她脸上离开,猝然一声止不住的笑意从他口中溢出来,容华看过去,便见沈鉴手伸入襟口,掏出一枚盈透光润的玉簪。

她心一动。

沈鉴已是将那玉簪塞到容华手心里,她一看到这东西就无端端怵得慌,正要张嘴拒绝,沈鉴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当即道:“你收着,当做我和你之间的信物,也是我对你的保证。”一顿,他的眼神透着些许辨不清的暗光,“之前同你说过的话,不曾改变。若有一日你改变主意,或是我有负于你……我任你处置。”

听到这番话,她既惊愕又怅惘,尔后低声道:“好。”

容华收下玉簪,将它装进妆奁里放入镜台的屉中随后又回到床边,待她回来,沈鉴忽然抬手,将容华头顶戴着的凤冠摘下,遂从床边起身来,把凤冠放到桌上,又把圆桌上摆着的那一对交杯酒拿过来。

容华看他一手一只酒杯,走到她身前道:“娘子,喝过交杯酒,容容便与我结下誓约,不可反悔了。”

他说着朝她递来酒杯,眸光里自含三分笑意,可眼神却透着不可忽视的郑重坚定,容华一时竟心生怯意,她扬起下颚,看着面前人的脸孔,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是好是坏,她都没回头路了。

想罢,容华接过酒杯,沈鉴握住底座,缓缓坐下来,冲她微笑:“是我先来还是……”不等沈鉴说完,容华就抬起手,目光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决,“谁先来不重要。”

那样生硬不客气的口吻,沈鉴却笑得如一只狐狸,“也是。”

反正交杯酒喝下,一切便成定局。

看似是个毫不打眼的过场,却在这时显得如此意义非凡。

她的手自然地穿过沈鉴的手,两人双手交缠,醇酒入嘴,一口闷入,两人饮罢,沈鉴便用盘子托着酒杯摆到一旁的桌上。

转身看容华一脸严肃,他唇角一勾,长腿几个步子就迈到容华身旁,他从容地伸手揽过容华肩头,附耳轻语:“娘子……那咱们就先歇息吧。”

他说道间,握住肩头的手往下一压,容华一时失察,身子就着他的手背推倒在被褥里。

她昂起头,轻呼:“你……”

“就躺着,什么也不做。”他飞快地说了一句,已是紧紧将她的腰环住,拢入宽厚的胸膛里。

她咬着唇,半晌才闷声哼道:“难道就这么和衣睡?”她本意是穿着嫁衣不方便,但一脱口,当即觉着不对味,直听到沈鉴从身后传来的一阵震动声,瞬间就通红了脸蛋。

“我的意思,是不舒服!”她说罢,毫不犹豫地用手肘往后面的人敲了一下,背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憋笑声还是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容华又羞又恼,从床上起身来,低头便嗔道:“你先起来,我把衣裳换了,你随后来。”

“谨遵娘子吩咐。”沈鉴一刻都不落下风,怎么都要占一点容华的便宜。

容华恼怒,狠狠地睁大眼瞪他,这套他都习惯了,更是肆无忌惮,赖在床上半天不愿离开,她本不想同他一般见识,可要她当着他的面把衣裳脱了……容华万万做不到。

等了许久,她又急又气:“你到底起不起来!”

“好好好,起来起来。”刚说着,沈鉴已是一翻身从床上弹起,姿势飒然地落在地上,遂朝容华灿然道:“娘子请更衣,夫君绝不偷看。”

容华怒扬眉头,这会沈鉴却是老实转身,她这怒火一时每处发泄,忍不住恨恨地绞弄被褥,把被子当这眼前这混账狠揉紧捏,稍微解了些气才把衣裳给换了,这途中……沈鉴倒真没转过身。

直褪到只剩一件亵衣,容华便伸手把摆在椅子上的薄衫拿过来披在身上,再系好带子,才抬头一脸别扭,冲沈鉴的背影喊了一声:“好了!”

沈鉴慢吞吞转身,就看到容华已经钻到被褥里头,把全身都给用被子裹住,像粽子似的只堪堪露出个脑袋来,长发披散把她那小脸衬得越发精致小巧,触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时,粽子似的人又把脸埋得更深了,就剩一双像星子般的莹亮大眼睛,装满了忸怩与不自然。

沈鉴忍俊不禁,当下就噗嗤笑出声。

容华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明显不悦:“你要不上来,我就自己躺下了。”

“上来上来……”沈鉴忽然脱起衣服,速度极快。

容华连忙别过脸,沈鉴没会儿就把衣服脱了叠好和她放在一块,人像风一样蹿上来,一阵微风带起,他也躺到被子里来。

她往里侧挪了挪,余光瞥了一眼他,明明身体还没触碰到,脸却烫的火热。

“我睡里头,你睡外头。”容华一翻身,背对着沈鉴,脸几乎是贴着墙壁的,声音很闷很闷。

她许久未曾同外人一块睡在一张床上,浑身都像长了一层疙瘩,不自在得很。

沈鉴没应答,她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他的话,刚要转身,从后腰处伸入两条手臂,容华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拖拉着翻过身来,竟和他撞个面对面!

她连忙挣扎起来,喊道:“你!沈鉴你松开——”

“就这样。”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可两人隔得如此之近,音调仿佛附在耳边,“我不会动你分毫,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容容,你大概不知道,起初我抱着你的时候,接连几夜都没怎么睡着过。因为你太冷了。”

太冷,容华立马就想到他说的尸身,她一愣,莫名心慌发憷。

沈鉴停顿了一小会,就自顾自地继续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叫我赶上了,就这么抱着……暖和的容容,这样就好,我就知足了。”他说罢轻声叹了一声,轻忽飘逸,好似不过是她听错了。

容华呼吸一紧,人却不动弹了。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低着头,容华看不到他什么神情,只莫名觉得他的怀抱那么暖,暖得能把人的心都给捂热了。

她缄默无言,慢慢闭上眼,唇角微翘,露出很浅的笑丝。

未来是好是坏,容华竟一点不愿想,此刻,沈鉴是仇人也好,是恶人也罢,她只想倚着他的怀抱,睡一个温暖的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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