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沙漠中明晃晃的一片,照得人头昏脑涨。在这片烈阳肆虐的沙海中,两道身影正缓慢的移动着,你若只是晃眼一看,还以为这两人正在表演什么笨拙的哑剧。
演员a阿朗一手举着他那诺基亚牌的笔记本当做盾牌挡在前面,一手拿着君霆若给他的小刀,小心翼翼的从阴影中闪出来。这厮也着实敬业,作为信息工程兵身上就真的只带着个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演员b君霆若跟在演员a的后面,手中拿着那把还有四发子弹的消音手枪。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体-位看起来就好像电影中古罗马战士的防御阵型。
按照潜入战术指导,走在前面的人应该拿着枪才对的,这样才能应对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攻击,及时给予反击。但君霆若根本不放心把这件凶器交到阿朗手上,他仿佛是第一天才认识阿朗一般,感觉眼前这个相识了几年的人是如此陌生,他相信现在要是有一瓶水摆在他和阿朗面前,为了活下去,阿朗肯定会毫不犹豫朝他开枪的。那么这出哑剧就会以喜闻乐见的自相残杀作为收场。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能合作,只不过是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而已。
“枪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阿朗侧过头来小声的说着,做了个前后包抄的手势,随即他自己把身体压得更低了些向前方摸了过去。君霆若咬了咬牙,只能按照阿朗的计划行动。他非常反感这种为了生存不惜对无辜者下手的行为,可他能怎么办,作壁上观还是远远逃开?现实就是他的水已经被阿朗喝光了,压缩饼干也只剩下最后一小块,没有水甚至都无法下咽,这个时候如果他不为自己的生存有所行动,那么也许他连明天早上的太阳都看不到。
更重要的是君霆若突然意识到对方有枪,而且是两把,根据阿朗的说法,两支枪已经对射了超过二十发子弹,而且在射完第八发的时候都停止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再结合枪声判断他们的用的应该都是八发弹夹的五四式手枪,非一线战斗人员配备这种枪的时候通常都会只携带两个弹夹,在沙漠中行动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理由把过多的弹夹戴在身上,据此推断两支枪现在都只剩下一个弹夹,而且子弹不多了。
子弹不多并不代表安全,一颗子弹就能要人的命,这两把有子弹的枪目前对他还没有构成直接的威胁,可问题是如果这两把枪中哪怕有一把落到阿朗的手里呢?他会不会为了自己身上那块压缩饼干向自己开枪?
是的,他已经不信任阿朗了。
如果他不配合阿朗的计划,也许阿朗根本不会让他带着那把手枪离开的,他们之间的争斗也许就在君霆若选择离开那一刻开始,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者说如果一定要选择伤害他人的话,君霆若宁愿伤害一个和他不认识的人。
前方的枪声变得稀稀落落的,很久才能听到一声,应该是双方枪里的子弹都不多了,都在寻找可以击中对方的机会才扣动扳机,君霆若仔细的聆听着枪声响起的次数,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这么做,现在对方枪里究竟有几发子弹他一点都不知道,他现在只能祈祷听到枪支卡壳或者弹夹打空的声音。
这两种声音都没有传来,枪声在响起两三次之后就彻底的停止了,互射双方似乎都在寻找最佳的射击时机,不再胡乱的互相射击。
君霆若小心翼翼的向其中一处枪声传来的地方爬过去,努力隐蔽着自己的身躯,避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小心显得有些多余,但他多年的特战经验让他在行动的时候总是保持最大限度的小心。他绝对没有想到,这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君霆若将头微微探出一堆枯死的草丛,看到一个人躲在一座矮丘后面大口的喘着气,他手中的手枪也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不安的晃动着。从他肮脏不堪的衣着上判断应该也是一名士兵。君霆若一看到这个人就注意到了他背在背上的医药包,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医务兵。
一看到那个医药包,君霆若左手划伤的部位就莫名的传来一阵痒痛。他装备包里止血绷带只够包扎一次,而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现在君霆若手臂上的伤口处已经沁透了黑紫色血水,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最好不要感染才好。君霆若想那个医务兵的医药包中一定有绷带,他的伤口实在需要重新包扎了。不,不只是绷带,还有水,从早上到现在君霆若一直在烈日下行动,嘴唇早就干裂流血了,疼得他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去舔。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只会让他嘴唇干裂的程度更加严重。现在水是他最需要的,那个医药包中就算没有水,也一定有药用酒精,那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甘露,单只是想想就让他有些不能自己。
刚才还对这次行动有些犹豫的他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他对自己说,他一定要得到那个医药包,一定要!要是有人敢阻止他……
他没有想下去,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开始安慰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这没有错。老妈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爸了。他甚至已经有些怀念起老爸严肃的责骂了。他暗暗发誓绝不能让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也要活下去,
这么想着,他就准备从枯草堆后面摸过去,摸到那人身边去。如果能兵不血刃逼那人交出医药包自然最好,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把枪口指向无辜的人。
就在君霆若即将离开荒草堆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行动,整个人定在了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硬要说的话,那应该叫一种野兽的本能吧。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君霆若死死的盯着那个医务兵,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在那个人身上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让他说不出的别扭,是什么呢?
凭借多年的特战经验,君霆若仔细的观察着那人的行为,努力的寻找着心中那丝异样的根源。
他找到了!
在那个人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座更大更高的沙丘,在他的身边也有好几座高矮不一的沙丘,那个人要是想要躲避他的敌人,想要找机会干掉对方的话,他应该寻找一座更大的沙丘才对,这样不但更有利于隐蔽,也有利于观察,在战术上也有居高临下的优点。可那人没有这样做,他躲在一座看起来最矮的沙丘后面,根本没有移动过位置——这从他留在沙丘上的脚印就能看出。
他这样做的是为什么呢?是单纯的因为紧张没有想到么?不可能,那人虽然是一个医务兵,但毕竟是一个士兵,军方没有理由派一个新兵蛋子参加这种大型的营救任务。
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会连周围有利于自己的战略环境都无法发现并加以利用吗?显然不会,如此的话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想要被人发现,他在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一个老兵,或者说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故意把自己暴露在他人的枪口下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就在君霆若细致观察的这个空档,他看到从不远处的一个沙丘后面,慢慢的转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那人的身上沙子和血迹混成一团,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单只从服装很难判断那人属于什么兵种或者到底是不是一名士兵。此刻那个连乞丐都不如的家伙正匍匐着身子,向着医务兵藏身的地方靠近过去,在他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把伞兵刀。
猎人和猎物都出现了,现在所不知道的是,这场游戏中谁才是猎人,谁又会成为猎物。
君霆若这只黄雀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这场螳螂和蝉之间的较量。
十米,五米,两米……
那人已经来到了医务兵的身边,可那医务兵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依然伸出脑袋向沙丘的另一边不停的张望着。
动手了!只见那人低俯的身躯突然暴起,手中的伞兵刀朝着对方的后颈处就划了过去,他根本没有给对方生还的机会,他一出手就想要对方的命!
一个人在一心想要别人命的时候,也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他没有给对方留后路,当然也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一刀之后你不死便是我亡,又何必给自己留后路?
他没有留后路,所以他死了,死得干脆!
只听一声枪响自身后传来,原本扑到半空中的偷袭者突然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径直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