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两人起得很早,许是因为初来乍到,对这异乡的种种都有着些不适应。
儒燕刚打了个懒腰,就喊手臂疼,星梦一边帮她揉着,一边笑道:“听说再过几日便是元宵佳节了,到时候可有的热闹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是一点没错。”儒燕突然有些伤感。
下了炕,星梦披上暖袍,“待会儿让月新去买些笔墨,咱们写信捎回去怎么样?”
“嗯。”儒燕点点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听见月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二小姐,早膳已备好了,可否进来。”
“进来吧。”儒燕道。
待月迎放下茶碗,星梦道:“你俩昨晚睡得可好?”
月迎笑道:“二小姐,我们都睡得挺好的,不过月新她……现在还不肯起呢。”
星梦一脸无奈,回头对儒燕苦笑了下,“我去看看她。”
邻屋的门半掩着,星梦走了进去,见月新还躺在床上熟睡着。走到床前,瞅了她好一会儿,星梦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该醒啦。”
月新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见星梦正笑着看着自己,猛地坐起来,道:“二小姐,现在什么时辰了,我”
“没事儿,”星梦轻拍了下她的背,“一会儿陪我出去趟。”
“今年也算是特别,马车上过年,北京城里过元宵,”回屋后,儒燕已然坐在桌旁用起了早膳,给她递过来一碗赤豆山药粥,“就是缺些年货,一会儿你写个单子,我让丫头们去置办些。”
星梦拿过一块糕点,“这样,你这几天不能累,就在这里休养着,我正好想出去逛逛,和月新去趟就行了。”
儒燕知道她是爱玩的人,“行,你也要小心身子,外面太冷了,就披我的大氅吧。”
星梦看了看红木架子上的那张银狐大氅,那是儒燕及笄那年张大人给她的礼物,算起来她也就穿了一两次。
星梦回了个欣喜的眼神,见月新已立在门口,“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说着,取过大氅,便出了门去。
“二小姐,我”月新跟着星梦走在长安大街上,连打着哈欠,“我昨晚没睡着。”
“是么,为什么?”星梦不动声色。
“想家了。”
“月迎说昨晚你俩睡得都挺香的。”
“您信她的话?她自己是睡得香啦,呼噜声吵了一夜。”月新低头埋怨道。
“我信你。”星梦看看她,笑道:“我们去买些年货,晚上捎信回去,解了你的相思之苦,不会再睡不着了吧。”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紫禁城前门那边。那儿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在高大宫墙的映衬下,各色建筑雕栏玉砌都散发出一种玲珑精巧的气质。
在商铺之间游走,星梦发现只要是自己看中的东西,都是价格不菲的,这让她着实有些为难,便降低了要求,挑了一些价格适宜的上乘货。
在逛文墨店的时候,她看中了一方徽墨,上面细致地雕刻着几支寒梅,旁边是暗香二字,样式朴素,寓意倒符合心境,便想买下。
“掌柜的,这方墨多少钱哪?”星梦指了指一旁的樟木架子,问道。
“您真是好眼力,不过这方墨已被在下的一位老主顾定下,一会儿就该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您看看要是有其他喜欢的,在下给您算便宜点如何。”这老板是个生意精,按照月新平日的话来说就是“勾银好手”,星梦笑而不语,在店里又看了会儿,便拉着月新出门了。
“刚才那墨不错的,可惜好东西都有主了。”出了店门后,月新嘀咕道。
“那墨有些意境,不过还算不上是上品。倒是你之前说的勾银好手,用在那店家身上真是不赖。”
“呵呵,打从我们进来,他就像个观相师傅似的,不停上下打量,就您披的大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月新笑道。
星梦抬头看了看正路过的一家店铺招牌,上面用小篆刻着“本店始于永乐五年”的字样,不由叹道:“铺子能开到前门,哪个不是人精,不过,那店家可瞧不出来这是谁的衣裳。”说着,指了指身上的大氅。
“呵呵,他要有那本事,我”月新正说得高兴,一不小心开始打连嗝,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星梦拍着她的背,责怪道。
“哥,特地跑一趟,值么,咱们去那边,下次再来吧。”
“前面就是了,再说你想去的广福不也在前面么,一路下去,我们就到了。”
迎面走过来两个士族公子打扮的人,一个头戴六合帽,穿着绛紫色直裰,神情懊恼。另一个束了网巾,着一身青绿色长衣,正与他温言。
两人对这番对话里的“广福”二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星梦回过头望去,见两人正是迈进了自己刚去过的文墨店中。月新看她的神情,笑道:“去看看吧。”
星梦看了看天色,摇头道,“不了,办年货要紧,咱们快去快回。”
“前面那家成衣铺看上去生意不错。”月新道。
“好,就去那儿。”
之后两人又跑了好几家店面,挑了些锦缎绸子和年画花灯,看着满载而归的包裹,仿佛已经开始过元宵了。
“请问您是”文墨店内,掌柜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公子。
那位身着青绿色长衣,面容俊秀的公子道:“在下是李公子的朋友,前来取墨。”
掌柜打量了一番,笑道:“敢问公子有何为证呢?”
“在下来取徽墨暗香,李公子给您五十两定金,这是剩下的。”说着便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到掌柜面前。
“呵呵,公子即是爽快人,那便成交了。”掌柜殷勤地将那方墨装入一个橡木盒里,稳稳交到他手里。
傍晚,两人路过文墨店的时候,又进去逛了一次,看到方才的那方徽墨已然被领走。
“啊呀,看来要快点回广福去了,天色已晚。”月新在星梦耳边轻笑道。
星梦虽然猜到了半分,但还是有点惊讶,嘴上却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一语双关了,呵,好吧,那就脚程快些。”
“那是自然,只是您说,他兄弟俩会让我们看墨么?”月新跨出门槛,回头问道。
“他们不是兄弟,”星梦若有所思地跟在她后面,“那位穿绛紫色直裰的,应是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