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得捂上了嘴巴,这个人,他有着和鸿毅相似度极高的脸,只是他的气质和鸿毅完全不同,他看上去那么清逸脱尘、那么遗世独立,仿佛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外边的party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望着他,能让我烦躁的心立刻平静下来。这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俊秀清逸的美少年,被一层厚重的忧郁包围着,让他少了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明朗笑容。他有着和鸿毅一样的浓眉和高高的鼻梁,只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鸿毅的一样漂亮,可是,可是却没有焦距!
我看着他在地上摸索,他要找的应该是一个金属的小夹子,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那个小夹子离他的手有一段距离,他很耐心地蹲在地上摸索,可是却找不到那个小小的金属夹子,我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忽然这么伤感,平时我并不是这样一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和鸿毅的对比太过强烈,他们长得那么像,一个是叱咤校园,众人追捧的男神,一个却是在这个角落里蹲在这里连一个小小的金属夹子都找不到的可怜男孩,我实在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立刻捡起了那个金属夹子,拉起他摸索的那只手,放在他的手上,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动作竟然会惊吓到他,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他侧着头,完全没有要看我的意思,他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他问:“谁?你是谁?”
我也慌了,我实在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强烈,而他的这种反应,又好像刺一样扎了我一下,我从来没有被别人怕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怕我的人。我回答得都有些结巴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介绍自己:“我。。。我是。。我是许鸿毅的朋友,学。。学妹。”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然后脸上慢慢浮上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就是这个笑容,让我觉得他就像天使一样,我当时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因为这个笑容是那么纯净,那么平和,我甚至觉得有点圣洁,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看到过,我觉得,我几乎要被这个笑容给吸进去了。
“你是大哥的朋友?我听到他们在开party。”他笑着说。
“嗯。”我发现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我做了一件那天让自己最后悔的一件事,我脱口而出未经大脑地问了一句:“你。。看不见?”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避讳,他大方地笑着说:“看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我真是疯了。我发现我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手足无措,明明他是盲人,我却觉得自己无处躲藏。
他又笑着问我:“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凌曦,叫我凌曦。”
“凌曦?心有灵犀的灵犀吗?”没想到他的华语也这么好。
“不是,会当凌绝顶的凌,晨曦的曦。”
“那你姓?”
“我姓凌,单名曦,嘿嘿。”我竟然和他傻笑了一下。
他笑得更开心了,“凌曦,凌曦。”他反复念着我的名字。
从他开始跟我说话,他就一直在笑着,我慢慢发现,这层笑容其实是他的一层保护色,他用这层笑容伪装着自己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和傲气。
“你呢?你是鸿毅学长的弟弟?”
“是,他是我大哥,我是鸿宇,宇宙的宇。”
“鸿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不知为什么我甚至觉得他的名字也带着忧郁的色彩。
“当然,凌曦,很高兴认识你。”他朝我伸出手来,我也大方地和他握了一下手。
“对了,大哥的party很无聊么?怎么你自己会跑出来了?”
“实话跟你说吧,真的有点无聊,哈哈。”
“哈哈。”他也被我逗笑了。“你渴吗?我这里有饮料的,我去帮你拿一罐?”他们兄弟俩似乎都很喜欢照顾人。
“哦,不用,我正拿着一杯饮料。”
“哦。”他语气好像有些略微低落。
我只好转换话题:“这个小夹子是做什么用的?”
“哦,书签,盲文书的书签,就像这样夹在书页上,就知道读到那里了,不然又要重新找。”他夹了一次给我看。
“哦,这个很方便啊,这是什么书?”我看着那本厚厚的像天书一样的书,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哈哈,倚天屠龙记,你一定不知道。”
“金庸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读过,还看过这部电视剧了。”我忽然觉得我好像又说错了话。
可是他却一点都没介意,“真的?你读过?还看过电视剧?好看吗?小昭漂亮不漂亮?”
“哈哈,你喜欢小昭?我老爸也喜欢小昭,嗯。。。我都忘了小昭是谁演的了,好老的电视剧了。”
“好想看,听听也好啊,我都不知道还有电视剧。”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又刺痛了一下,“啊,你想看,我帮你找找,我家好像还有光碟呢,我老爸是金庸迷。”
正说着,忽然有人叫我:“凌曦。。。凌曦。。。”
“是大哥。”他马上就听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那个让我着迷的纯净笑容现在被不舍所取代,他急急地站了起来,“凌曦,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的朋友找不到你,要着急了。”
“嗯,好啊,我找到了光碟就交给鸿毅学长。”
他忽然问,“你还会再来吗?”
“啊?”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可是就是这一秒钟的停顿,我就看到他又笑了,但这个笑容却带着深深的悲凉,“没什么,你快去吧。再见,凌曦。”
“嗯,byebye。”我也有点不舍地望着他,他笑着和我挥手告别,我只好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奔去。可是,可是,我却觉得我忘不了那双眼睛和那个笑容了。后来我问鸿毅才知道鸿宇其实比我大四岁,当时已经21岁了,但是他看上去却青涩得只有18岁。
那天鸿毅又送我和嘉恩、婉婷一起回家,我是他送的最后一个,我要下车时,他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望着我,说:“凌曦,很开心你今天能来。真舍不得让你走。”
我也望着他,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的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那天,后来,我的脑子里全被鸿宇的那个笑容填满了,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笑着和他说byebye。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地找《倚天屠龙记》那部光碟,老爸很纳闷,问我为什么忽然想要找这套光碟,他是铁杆金庸迷,我家有全套的金庸小说,有些连光碟都有,我从小就看金庸的小说,可是我却只有老爸跟我聊金庸,同龄的小伙伴们都没看过,我只跟他们聊英文小说,聊哈利波特,聊暮光之城,属于我内心深处的乔峰、张无忌、韦小宝却从来没有跟别人分享过。
老爸帮我找到了《倚天屠龙记》的光碟,还嘱咐我千万不要让同学给弄坏了,那可是他的珍藏,我一看,这是多老的版本啊,张无忌居然是一个叫吴启华的香港明星演的,我根本忘了这位是谁,如果还有一点印象的话,应该是赵敏,这部剧的赵敏是黎姿演的,她是我心目中的大美女。
我拿到光碟,开心得不得了,那天躺在床上我睡不着,眼前总是鸿宇的笑容和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我想我一定要把这部光碟交给鸿宇,然后我就可以和他聊聊他心目中的小昭,我心目中的张无忌,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带我去party的是鸿毅,而我久久不能忘记的却是鸿宇,也许是同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