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都安顿了,吹灭了案上的蜡烛,老夫老妻的也没了那么多的欲望,王氏枕在江世昌孔武有力的胳膊上,两口子自在地说着话。往日里,江世昌的话里总是围绕着妞妞的,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王氏明显地感到丈夫心事重重的。
她也不去问,静静地等着丈夫平静下来。半天,才听江世昌长叹一声,说道:“今儿在朝堂上,我力主皇上亲政,摄政王该把大权归于皇上,怕是得罪了摄政王了。”
王氏心头忽地跳了一下,小心问道:“别的大臣也说了吗?”
“没有,他们没人敢开口。可是我江世昌世受皇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成为傀儡。我总要为皇帝做点儿什么。”
“你呀,总是这么耿直。吃了亏就知道了。”王氏点了点丈夫宽广的额头,有点儿忐忑不安。
“该吃亏的时候就得吃。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睡吧。”江世昌怕王氏担心,佯装着没事儿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心,两个人就都不再说什么了。
可是他们都走了困,江世昌睁着大眼望着黑洞洞的藻井,回想着白天和摄政王辩论的场景……
江王氏虽然闭着眼,可心里就跟小鹿撞一样,慌慌地不知所措。
夜,如同泼了墨一样,漆黑地伸手不见五指,雷声已经逼近,明亮的闪就像是蛇一样,在天空中扭曲着。
空气里闷热地似乎要凝固了一样,眼看着一场暴雨将至!
胡同口,一队黑衣人手执着明晃晃的刀悄悄地向将军府逼近,一场屠杀近在咫尺……
半夜,尚在睡梦中的妞妞,忽然被尿给憋醒了,不像别的孩子那样,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嚎哭,她先是静静地听了一下子,才坐起了身子。
对面小床上的乳母鼾声如雷,劳累了一天的妇人,当真是四脚朝天,睡得正香。
她好笑地听着李氏的鼾声,伸手撩开八步楠木床上的水墨山水的纱帐,摸索着穿了绣花软鞋下地,也没喊外间里值夜的大丫头香枝,她就一个人下来小解。马桶就在门口那儿,她熟门熟路地走了几步,坐在上面……
起身的时候,她好奇地扒着门缝儿往外看去,这一看,真是把她吓个半死!
借着明闪的亮光,她清楚地看到院子里满是黑衣人,明晃晃的刀光让闪电映得刺眼。他们正慢慢地逼上前来。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回身晃醒了乳母李氏。李氏见小姐正站在她床前,不知何事,忙问:“姐儿是不是渴了?”
江筱蓉摇摇头,赶紧趴在她耳边说明白了。李氏也赶忙穿上鞋子扒在门缝里看去。这一眼,已经让她石化在那里。
江筱蓉心里着急,这可怎么好?若是从这里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也不知道爹娘知道了没有?怎么想个法子告诉爹娘啊?
李氏更是慌乱地成了一团,在屋里来回地踱着,念念叨叨的:“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外头的雷声更响了,遮盖住了那些黑衣人的脚步声。眼看着那些黑衣人就要挨门搜了,江筱蓉见此,忙一把拉着李氏,悄声道:“快躲起来。”
如今门是不能出去的了,李氏左右看了看,忙拉着江筱蓉躲到了她的床底下,又在她耳边嘱咐:“千万不要出声。”这孩子打小儿就非常听话,她知道只要她点了头就不会出声的。
筱蓉的心里就像是小鹿在撞一样,噗通跳个不停。这些黑衣人半夜三更地来江府,绝对不是好事儿。
院子里的响声越来越大了,不多时,就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响,接着,几声惨叫此起彼伏传来。
江世昌夫妇本来就没有睡实,听见惨叫声,忙披衣起来,却发现满院子都是扛着明晃晃大刀的黑衣人。
他回身摘下了墙上的宝剑,几步跳到了院子里,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江府?”
转身左右看看,四周都是黑衣人,府里那么多的护卫,竟一个人影儿都不见,他只觉得此事蹊跷。
正思量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黑衣人后头传来:“江大人,今晚你的死期到了。”
江世昌抬眼看去,却见一个瘦削的人影从前头慢慢地走近。听声音,好象是个公鸭嗓子。待他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宫里皇上身边的一个大太监——李德顺。后头还跟着一个紫衣戴王冠的中年人。
“李公公,怎么是你?”江世昌显然非常惊讶,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公公。
“怎么不是我?”李公公冷笑一声,打开手里的圣旨,“江世昌接旨”,也不等江世昌跪下,他就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世昌犯有谋逆之罪,罪不可赦,阖府格杀勿论。”
他刚念完,江世昌就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恨恨地吼道:“你这个阉人,这不是皇帝的旨意,定是你这小人暗中矫诏!”
李德顺被他揪住了衣领,脸憋得通红,手一挥,后头的黑衣人已经拿剑指住了江夫人。江世昌看一眼妻子,无奈地松开了手。
李德顺扯着公鸭嗓子得意地笑道:“江世昌,是不是皇上的旨意你自己不会看啊?”他随手一扔,那圣旨已经落到了地上。江世昌不敢相信地捡起了圣旨,就着门口的灯笼粗粗看了一遍,确实是皇上的笔迹。
“我不信,皇上怎么会让人杀我?李公公,我江某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哪。”
“你这话儿留着对阎王爷说吧。动手吧。”李德顺手一挥,后头的黑衣人都涌上来。
“李公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江某人认了。可我妻子和府里的下人们并没有罪过,求你放过他们吧。”事到如今,江世昌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
李德顺自然不买账,那些黑衣人在他的指挥下,早就团团包围住了江府里的人。江世昌被迫拔剑迎敌。
无奈黑衣人太多,功夫又高,渐渐地,江世昌力不从心,忙甩了一个剑花出去,两个黑衣人就倒地而亡。江世昌却也呼呼只喘粗气,累得拄剑而立。
王氏吓得脸色苍白,扑过去趴在江世昌身上大哭,“夫君,夫君,你怎样了?”
江世昌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张嘴就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李德顺看见了则哈哈大笑,阴阳怪气地说道:“江世昌,咱家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儿,你已经身中剧毒,若是再运气打斗,死得会更快!”
江世昌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不是他的功夫不行了,而是已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