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凌帝登基十六载,帝王心术早修得如火纯青,但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个闺女。
明明是可爱纯真、毫无城府,就会耍点小聪明的样子,却一次次给他带来重要契机。
他不是没查过,却从未找到过她谋划过的痕迹。
可其实昌凌帝心底,是希望这个闺女不止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毕竟这天下,想她死的人远比想她活的人,多太多太多。
昌凌帝深深看了越子倾一眼,看不出情绪,而后大笑道,“那你想如何?”
越子倾下巴微扬,“安宣若能拿下大彩,不仅要恢复安宣逢五出宫的权利,父皇还要再应安宣一事。”
闻声,一旁的越子漾扯着她垂下的广袖一角,向越子倾微微摇头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言行。
反倒旁边其余人,早习惯越子倾的出言无状,若是昌凌帝因此动怒,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昌凌帝问道,“还想求何事啊!”
越子倾想了想,摇头道,“暂时没想好。”
一时,众人都忘了呼吸,帝王的空白承诺,预示着什么,无用多言。
这下绕是方才不甚在意,心里却五味杂陈的诸人,都忍不住看向越子倾了。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声音,“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决不会答应如此无理的请求。”
可他们偏偏听到了那声如洪钟的允诺,“可。”
满场除了越子倾高兴地拍掌跳了起来,撒娇说着“安宣就知道,父皇最疼安宣了”,其余人无不是一脸惊愕。
昌凌帝这个将石子投入湖面的人,同样不甚在意,他淡眼扫过这些前朝的权臣大家之女,她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不用问,都知道。
这时,滚滚车马声从极泰门传来,还有自极泰门前,一直站到广福门车驾两旁的宫人声声高喝,“恭迎太后娘娘祈福回宫”。
众人不得不将飘远的思绪收回,跟着昌凌帝恭迎许太后的凤驾。
许太后一脸慈爱的问候着众人,看似都只淡淡一语,却自拉上越子倾的手时,就未松开过。
昌凌帝扶着许太后上步辇时寒暄了几句后,便托辞政务繁忙,回了议政殿。
而其余一干人等,则跟着太后的步辇行到了慈安宫。
由萧后和越子倾一左一右搭扶着在罗汉床坐下后,许太后便对萧后道,“哀家赶了一天路,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吧!”
“是。”一众人福身应道,然后按着身份,由萧后带头退了出去。
周淑妃走时,还不忘睨了眼越子倾那除了在步辇上之外,一直被许太后紧拉着手。
她既不甘,又不明白。
一个肆无忌惮、冒冒失失的丫头究竟哪里好,能让陛下和太后都如此宝贝得紧。
越子漾走时,则是越子倾对他使了个眼色,叫他等自己。
今日解除禁足的越子漾,也是在越子倾偷溜出宫那次后,就再没见过。
只等所有人都走了,许太后才拉着越子倾站到身前,关切道,“快让皇奶奶好好看看,伤着哪里没有。”
越子倾“啊呀”一声,“倾儿有给皇奶奶写信报平安啊!皇奶奶没收到吗?”
许太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狠拍了一下越子倾的手被,“调皮,如今连皇奶奶都敢诓骗了。”
越子倾笑嘻嘻的从袖袋抽出来一折好的信纸,“真有写的,不过还没来得及让人给皇奶奶您送过来。”
许太后笑着嗔了越子倾一眼,“临阵磨枪的吧!”
是…可越子倾并不承认,只推搡着让许太后快看。
许太后打开一看,信纸铺开足有一手的长宽,大大的一张纸。
就是乱七八糟画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一个字,让人看不懂。
许太后哭笑不得,“你这画和字真该好好练练。”
越子倾皱眉凑过去,“这还画得不好啊,皇奶奶您看这个脚踩坏人,美丽可爱的是倾儿,那个惯会花拳绣腿的是萧诚。”
顺着越子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许太后只能说一言难尽。
不过越子倾这幅画,看着玩闹搞笑,经过她一番绘声绘色,连带动作的讲述后,却向许太后传递了几个意思。
一,她有惊无险,并未受伤吃苦。
二,萧诚在营救她时,的确不遗余力。
三,对掳走她的人,她一无所知。
虽然没两句真话,但越子倾却描述清了她被绑架一事,诙谐夸张话语和动作,还频频逗得许太后发笑。
就连越子倾走后,许太后旁边的掌事荣姑都喜笑颜开,忍不住感慨道,“还是长公主殿下最会哄太后您老人家开心。”
“这小丫头,你别看她平时没头没脑的,机灵着呢?”
看荣姑一脸疑惑,许太后只笑着,并未解释她话语的意思。
有的事,只要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
越子倾如此玩笑着一股脑将她遭遇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无非,是要占得先机,怕她发问罢了。
这份心思,不是谁都有的。
……
越子倾安抚完许太后,她偷出明几山的真相,算是基本瞒骗了过去。
等她出慈安宫时,除了越子倾满目怒火的在门口等着,其余人皆已散去。
一见越子倾踏着欢快的步子出来,越子漾的脸色越发难看,拉住她的手就转入巷道,朝月琉宫的方向走。
“七哥,你弄疼我了。”越子倾拍打着越子漾抓她的手,嚷道。
越子漾仿若未闻,只管往前冲,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中,将越子倾半拖半拉,拽回了月琉宫。
风雅池旁的石子路上,越子漾扫眼确认过四下无人,才撒开越子倾的手,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广福门前,都说了什么?”
越子倾想了想,眨着无辜的桃花眸,疑惑道,“七哥问的是我跟父皇打赌的事,还是我要父皇答应我一个请求的事啊!”
谁能将玩世不恭,一贯闲散的越子漾气得跳脚?
答案是,懵懂无知的越子倾。
教育越子倾,就跟拳头打到棉花上一样,白费力。
越子漾气得用手直戳她的头,“你知不知道,在场的那些人,她们不是简单的后宫妇人,她们是前朝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