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悦楼。
五癸南包厢,是曾关过越子倾的房间。
此时房内,着天青色银丝荷花绣华服的吴子慕头戴帷帽,正端坐饮茶。
浅饮一口后,她放下茶盏,抬眼睨了一下桌前躬身站着的小胡子。
“这都几日了,还无下落吗?”
小胡子原本盯着墨黑地毯,岂料这地毯的绣纹是没有规律可寻的百花纹。
他看得头晕难受,索性闭上了眼。
“少主,听风阁不看不闻朝廷中事,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这您知道的呀!”
吴子慕问道,“当真望不到她的气吗?”
人皆有气运,听风阁不看不闻朝廷中事,不是祖宗规矩,而是压根无法探查到沾染禄运之气的人。
小胡子不解吴子慕为何明知故问。
“少主,这安宣长公主乃昌凌帝之女,小的们着实无可奈何呀!”
“难道风子也没一个能探查到她下落的吗?”
“风子虽属听风阁,但非凤令不可驱使,少主是知道的呀!”
小胡子越发无奈。
这几日,素来沉稳能干的少主,每每招他来,都竟问一些摆明了无需回答,或明知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还有,他实在不解,少主真想要知道那公主的下落,何不直接拿出凤令召唤风子?
为何总是为难他呀!
莫不是,找人是假,想寻个由头,换了他这听风阁阁主?
要是有凤令,我还指望你…只要一想到越子倾一直下落不明,吴子慕就甚是心烦。
“难不成没有风子,你们听风阁就只会吃干饭了吗?”
“小人一定尽最大努力,全力找寻这位公主下落,但有消息,就来回禀少主。”
这一吼,吓得小胡子尖细拖曳的语调都变快了。
吴子慕扬了下手,“算了,你下去吧!”
“是。”小胡子拱手告退,可睁眼就是一阵晕眩。
他凝神缓了缓,强压住看着这越发扭曲的房间带来的晕眩感,才离开。
小胡子关门离开后不久,张伯从外推门进来,颔首走到了吴子慕面前。
他摊开手掌,呈上一母指粗大小的小竹筒,“是老爷传书。”
吴子慕先取下了帷帽,才去拿小竹筒,白皙纤细的手指熟稔的将里面纸签取出。
看后,她当即发狂,霍然站起将纸签撕碎,捏到了一只手里。
见吴子慕激动,张伯立马伸手按住了她的背,关切道,“孙大小姐,切不要动气,犯病伤身啊!”
“病体残躯,伤了又如何。”
吴子慕那双若大的桃花眼满布恨意,看着让人尤为心惊。
她捏着碎纸的手不觉发力,指甲掐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
“金钗之年,我就撑起整个吴家,究竟是哪一点不如她?”
张伯大致猜出纸签上所述,应与孙二小姐越子倾此次遇害失踪有关。
“孙二小姐没养在身边,老爷总是念着,也是人之常情。”
吴子慕讽笑着摊开手掌,手中碎纸摇曳散落。
“看顾不周,鞭三十,以作警示。”
张伯是看着小姐和孙小姐长大的吴府老人,对吴老如今越发严厉的教导方式。
他一个下人,没有说话的身份。
只是出于不忍,时不时会帮吴子慕打掩护。
此次孙二小姐失踪的消息,他就故意晚了两日,才随最后一批红腹锦鸡送给老爷,想着多少能…
张伯万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北地红腹锦鸡何其难寻,老爷怎么就……”
吴子慕面无表情,目光含霜,“张伯,请鞭吧!”
聚悦楼一楼三院。
此时吴子慕所居的荷院,她正跪在中堂驼色秀牡丹花的地毯上。
所跪方向的高案上,供着一凤凰浮雕的四脚铜香炉,里面就燃了一根细香。
张伯握鞭的手颤颤发抖,不忍下手,“孙大小姐。”
吴子慕的脸上未有动容之色,只说了一个“打”字。
张伯一鞭下去,似挠痒般。
吴子慕厉声道,“是需要我换人吗?”
之后每抽一下,吴子慕都会说一句“不够重”。
张伯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如风疾鞭一下下抽在吴子慕身上,皮开肉绽。
她紧咬嘴唇,咬到嘴里弥漫着血腥味,都没有喊一句“疼”。
只有心里够痛够苦,她才能记住,是因何人受苦…
才能警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襄武王府。
白冰与朱账房正忙着清点府内可以变卖处理的物品。
可库房藏物和府上摆件,但凡值钱的,就是御赐之物,压根无法变卖。
是以,面对一下要凑出的两万两白银,二人是愁云惨淡。
而对比朱账房,白冰还担心留下“万两赎美人”的名声,上达天听,会于兄长不利。
不过一想到这个哑巴亏,是替公主吃的,她又释然了。
至于一早就被请到偏厅喝茶的畅音阁妈妈,喝了不下八盏茶,除了王府婢女,说“稍等”。
她连一个王府内能说得上话都没见着,眼看着等到了掌灯时分,妈妈心里是越等越虚。
不知这襄武王府,究竟是几个意思。
若说府里,还有与这紧张焦虑氛围格格不入的,自然是一语就将襄武王府拖入愁云的越子倾。
白彻吩咐人去筹钱后,她一转身就兴致勃勃的游王府。
这一行除了足不沾地的越子倾,还有白彻带着白弩跟在身后。
再有就是白冰留下的,那个叫百乐的墨色武装婢女。
跟着的三人,除了白弩性格跳脱,接越子倾话茬外,另二人基本无言。
四人就这样,两闹两静逛至了王府东北隅的湖心园。
湖心园因其内有一过千方丈的人工湖得名。
园内花团锦簇,湖边垂柳摇曳,行至湖上八角亭,越子倾凭栏东望。
“没想到这肃穆森森的武将官邸,还有如此别样景致,不浅酌几杯,有负这如诗美景啊!”
“喝酒,喝酒好啊!正好逛累了。”
一跳而起的白弩再次在白彻的瞪视下,怏怏站好。
白彻的目光从隔湖耸立的院墙收回,“秋老虎上头,我们还是移步去东院吧!”
越子倾亦将目光收回,“日头西垂,微风不燥,难得入秋好时节,襄王爷怎这般不懂情趣。”
情趣?
白彻嘴角微抽…你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