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月琉宫诸项事宜自沈姑退下来后,一直由盈清打理。
今日盈清与越子倾一起出了意外,宫内诸多庶务便落到了盈岚肩上。
可盈岚除了吃,就是做吃的,或在去二者的路上,顶多勉强加个玩,哪有能力应付这些。
不多时,盈岚就扛不住,打算去请沈姑出山。
就算不管事,多个拿主意的人也不错啊!
谁知行至半路,绿娆自告奋勇站了出来,说愿意帮忙。
一开始,盈岚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毕竟长公主要知道她因这点小事去叨扰沈姑,说不准会罚她半个月不准进小厨房。
可半日下来,盈岚发现绿娆打理事务,还真像那么回事。
按说一个掌恭桶的,不应该啊!
满脑子只有吃和玩的盈岚,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只要有人能替她扛事就行。
入夜,绿娆在外室添了两盏烛台走进寝殿时,盈岚正靠在越子倾床塌边打盹儿。
绿娆上去拍了拍盈岚的肩。
盈岚一个机灵。
见盈岚嘴一动,绿娆抬手就捂住盈岚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想说的话被堵在嘴里,盈岚眨了眨眼,一时未反应过来,已被绿娆拉到了外间。
“盈岚姐姐,您也累了一天了,今夜就留我值夜吧!”
盈岚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她在碧琉殿内忙碌了大半日,还未去看过盈清情况如何。
看着绿娆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值夜事多,想必能处理的比她好。
盈岚昏昏沉沉,并未多说,打着哈欠,扬着手走出了碧琉殿。
闷了一日,外面竟挂着大风,看样子像有场大雨。
风一吹,清醒几分的盈岚习惯性回头望了眼寝殿的方向,内外间一明一暗,竟有种温暖又熟悉的感觉。
琉璃塌上,越子倾其实早就醒了。
听着外面终于静了下来,她才坐了起来。
没有掌灯的内殿里,不知是靠着外面廊庭映照进来的烛光,还是月光,明晃晃的一层。
越子倾此时的目光不似白日,寒冷如冰。
看着这座宫殿,陌生又熟悉,月琉、月琉,月下琉璃,看上去是多么的讽刺。
都是透明纯净之物,却终因别有用心,而蒙上了灰尘。
顷刻间,外面雷雨大作。
夜空的月亮终被抗争了一昼闷热才久久倾下的雨幕所遮挡,让内殿暗了下来。
听着窗外骤然而下的大雨,越子倾摸着自己额前的碎发,不知呆坐了多久。
直到外室传来动静,她才警惕的扶着床沿以好动作。
可外室那人悄无声息解决了守夜的绿娆后,却没有进来。
只是从屏风后探出小半个头问道,“不知少主子身体可有大碍。”
听到从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越子倾放下心来,摇了摇头。
没有回应,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
“早些用过药倒也无妨!今日碰巧出了这档子事,我会暂且留在宫中,你让宫外的人好生照看她,切莫让她生出事端来。”
“是。”
那人恭敬应着,“惠王今日留宿西所,少主子可要借此机会见上一见。”
“知道了,你下去吧!”
外室的人影应声,无息闪了出去。
月琉宫外。
无论风雨,白彻都如一座石雕一样立在那里。
对比白日与越子倾在冷宫外偶遇时的温和谦逊,此刻的他一脸肃然,俊美的脸庞看上去锋利无比。
紧握的双拳和周身的肃杀之气,更是让一众羽林卫不敢靠近。
只有一约莫十七八岁的羽林卫,对他说不出的热情,贴过去指着远方让他看。
“爷,那人好生可疑,站那干淋雨好一阵了,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
白彻瞟了一眼,水雾重的已瞧不见前方的宫灯,模糊间他却似能瞧见颓然站在那里的,是当朝太子越子旭。
听闻越子旭经常在萧后面前维护越子倾,兄妹关系不知真假。
但此刻站在这,多半是做了亏心事。
白彻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没有回答。
等到这场突来的大雨,变成丝丝毛雨,让这漫长的深夜,终归静了一些。
最后,只剩皇城那闪耀的灯火少了雨雾的遮挡,倒影在坑洼的积水里,异常晃亮。
白彻抬头凝视了一眼夜空,已过四更天,再换一班就该天亮了。
也不知他一心挂念的人儿,此时睡的可还安稳?
白彻看着月琉宫的宫门,开始发起了呆。
白日,他看到冷宫升起的浓烟,第一时间组织起救援和灭火队伍。
他如发疯般的冲进火海,寻找那个否认自己是安宣长公主的越子倾。
只因无论她如何否认,他都知道,是她。
只因他担心,她可能在里面,他就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在火海里找寻她的踪迹。
他甚至责怪自己,若是自己再坚持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样的意外。
火海中,白彻的心起起落落了无数回。
直到最后的搜救中,在冷宫极僻静的一角,发现因吸入过多浓烟晕倒在地的越子倾。
他的整个心才落定下来,忘却身份地位的将她拥在怀里,喜极而泣。
白彻脑子里同时印着的,还有冷宫外,越子倾慌然否认时的可爱模样。
这么多年,她一点没变。
只是,如今自己的出现,可还有意义。
至于冷宫发生的一切,是巧合,还是阴谋,她出现在那里,是碰巧,还是构陷,白彻一时还难以想明白。
一道人影飞快的闪过宫墙一角,将白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嘱咐旁边的羽林卫道,“你们好生看守,就算一张纸笺,都不得夹杂进出这月琉宫。”
羽林卫一致答道,“是。”
刚刚那热络的羽林卫顿时精神百倍,“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白彻冷了一眼,“白弩,你若不能静心在这宫中当差,明日便留在襄武王府,不要来了。”
那叫白弩的羽林卫恹恹退了回去,不知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
白彻用力瞪了他一眼,他才站直高声答道,“是。”
心里却不停的犯嘀咕,也不知他家爷是中了什么邪,大雨中竟亲自在一个公主的宫门口值守了一夜。
不是最讨厌身上湿粘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