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光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抱着水杯她手还有些抖，半响后才平息。静静坐着，她认为不能做到的事现在都在做。大概坐了一个小时，周时光捡起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她取出一根烟凑过去闻了闻，浓郁的烟草味道。轻轻的含在嘴唇上，烟蒂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她动了下嘴唇，随即拿下去抿了抿。低着头笑了笑，孟云归那么爱抽烟，金属的打火机沉甸甸的捏在手上。周时光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啪嗒清脆声响，窜起的淡蓝色火苗十分漂亮，周时光把烟头放在打火机的火苗上，点燃。她放在嘴唇上照着孟云归的模样抽了一口，一下子呛得泪都出来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好大一会儿才停住。她滑下去坐在地板上，又吸了一口烟。抬手擦脸上的泪，擦的狠了有些疼。又是一阵儿咳嗽，呛的大颗大颗眼泪往下面滚。周时光蜷缩在地板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真正的自由是建立在你足够强大之上。她自虐一般又把烟含到了嘴唇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七点，周时光洗完澡走出来。换了一件青色的棉麻长裙，低领露出大片肌肤，锁骨精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擦上护肤品，没有化妆。微卷的长发散在背后，白皙的皮肤漆黑的眉毛和眼睛，她看着自己忽的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微微偏头，眯眼指甲刮过镜面：“周时光，什么最重要？”笑着低了头，黑发垂下遮住了她半边的脸，声音沉下去：“自由。”真正的自由。踩着平跟凉鞋。她喜欢这个角色，一个颓废到绝望的女孩，她是孤独的，周时光喜欢。八点五十周时光到顾凡晨的办公室，敲门进去。顾凡晨低着头在整理资料，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先坐，看看剧本，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又抬头看向周时光，眯了眯眸子。周时光不化妆的时候更惊艳，她身材高挑消瘦，五官不是时下那种锥子脸。可搭配这个身材，天衣无缝。顾凡晨要去推鼻梁上的眼镜，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戴眼镜。这样的女人，他怎么现在才挖掘出来？顾凡晨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眨巴下眼睛才又重新看向周时光：“你——看过剧本，确定要接？”“试试呗。”周时光笑的平静：“如果能拍最好。”年轻就是资本，不需要化妆就可以达到最美好的状态。顾凡晨点了点桌面，沉吟片刻：“行，一会儿带你过去。”周时光拿出手机给孟云归发短信：“记得吃早餐，注意身体。”显示发送成功，手机装回包里。“哎，你的助理过来了，一会儿见见。”“好。”十五分钟后周时光见到了自己的助理，很年轻的一个姑娘，圆圆的脸十分可爱。“你好周小姐，我叫姚姗。”“你好。”周时光和人握手：“叫我时光就行。”“时间不早了，过去见见导演。”顾凡晨开车，周时光和助理坐在后排。顾凡晨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过来：“大小姐，我这还成你了你的司机？”“谢谢顾总监。”周时光笑着看向他：“等我有钱买车了，天天接您。”顾凡晨嗤笑一声，启动车子离开。现在熟起来她倒是会开玩笑了。顾凡晨带周时光直接去了唐晨工作室，他大概是和这边人很熟，直接和前台小姐打了招呼就直接上楼去了唐晨办公室。“唐晨的片质量过关，第一部片走电影，后面的路也好走一点。”顾凡晨长腿走的飞快，周时光幸亏没穿高跟鞋。走在他身边，点了点头：“谢谢顾总监。”顾凡晨停下脚步：“到了。”这栋楼不算新，这个办公室也十分简陋。顾凡晨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进来。”“老唐。”顾凡晨进门笑着打了招呼，随后介绍：“周时光，这是唐老师。”“唐老师你好。”周时光打了招呼，进门后她的行为就开始偏向了剧中女主角白玫。唐晨打量她片刻，看向顾凡晨，他办公室非常的乱。到处都是本子碟片，乱七八糟的堆成一坨。他左右看看，沙发上全部是废纸。“小冯！招呼客人。”片刻后，周时光坐在塑料椅子上，开始担心这个公司的靠谱性了。“说实话，这个女主角我们已经找好了人。”顾凡晨眸子一沉：“老唐。”“这个什么——”唐晨指了指周时光。“周时光。”周时光连忙接话：“唐老师。”“挺符合女主形象，这剧本你看了吧？”周时光点头。“你能演一段么？”“这里？”周时光扫视这个杂乱的办公室。“怎么？不行？那换地方。”“行。”在那里都能演，周时光说：“白玫摊牌那段行么？”“好。”唐晨立刻就进入导演的状态。“我需要酝酿。”看剧本的时候周时光只看到了迷茫，白玫是大学生。她为了维持两个人的生计在酒吧驻唱，她有一个人渣男朋友。青柠是脾气骄纵的富家女，她有钱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没有安全感没有家。白玫的男朋友想要钱建乐队，他让白玫去接近青柠，骗钱，这不是白玫第一次这么做，她知道男朋友最后还是会拿着这些钱吃喝嫖赌，可还是会去做。因为她孤独。青柠爱上了白玫，她赴汤蹈火为白玫弄钱，甚至不惜和父亲断绝关系，她后来出车祸死了。白玫：“我想要站在舞台上唱歌，让所有人听到我的声音。”青柠：“我喜欢你。”周时光坐在椅子上，半响后站起来在原地走了一圈，转头看向唐晨：“有烟么？”唐晨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递过去，周时光重新坐会椅子，她垂着头眯了眼睛，似乎在聆听音符。半响后，她轻轻的哼着一个小调，低低的嗓音有些沙哑。王菲的催眠。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下来，周时光微微偏头，脸上是平静的笑。“我很孤独，我很害怕孤独。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有十五年。他酗酒打人，可我还是留在他身边，像个瘾君子，戒不掉。”她的声音很轻，沙哑。打火机啪嗒一声响，火苗跳起来，半响后又落了回去。她再次拨着打火机，反反复复。许久后，她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闭眼，浓密的睫毛颤抖。手臂垂下，修长手指摩挲着滚烫的打火机。“我是个骗子，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骗了很多人。”白玫嗤的笑了一声，睁开眼，她盯着前方的虚无，眯了眯眼睛：“我不是个好人，你为什么喜欢我？”白玫点燃一根烟，眯着眼睛沉默，许久后她吐出烟雾。白色烟雾，模糊了她精致的五官。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白玫又笑了一声。站起来，弹落烟灰转身往外面走。“爱是什么？我不知道。”周时光转身看向唐晨：“你觉得这样的白玫好么？”结束了？怎么结束了？唐晨猛地回神，真的结束了。皱眉，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说什么。非常完美的演技，收放自如，她把白玫演活了。周时光掐的是细节，那种特别细腻的东西。就像特别高明的画家，简单几笔就能勾勒出活灵活现的画作。唐晨沉默，他眉头拧着，好半天才开口：“你是个很有故事的人。”顾凡晨眼睛从她身上挪开，周时光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没有存在感，可一旦演起来全身都是戏。“我觉得很有意思。”唐晨低头沉思，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半响后抬眸直视周时光：“这部戏并不能让你一夜成名，也不会给你带来名利。”“我很喜欢白玫那个角色。”周时光笑笑：“这段戏在我心里演了很多遍，能演出来给你们看，就很满足。”“你不想接这个角色？”周时光一愣：“想。”“顾凡晨，你带来的人都非常有意思。”顾凡晨笑着站起来：“中午一块吃饭？”“没那个时间，最近忙着呢。我现在也没法确定你能不能演上这个角色，回头有消息通知你。”“好。”周时光一颗心又沉了下去。走出办公室。“这是没戏了？”周时光看向顾凡晨。“唐晨那人，他换演员业界出了名，我看有戏。”顾凡晨倒是意外，他以为周时光是头脑空空的花瓶。“你的演技出乎我意料。”唐晨对周时光的演技是认可的，刚刚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你给机会，我才能发挥，谢谢顾总监。”顾凡晨：“不必客气。”周时光停住脚步，回身朝他伸出了手：“合作愉快，真的非常感谢顾总监帮助。”顾凡晨浓眉上扬，和她握手。这个女人懂得进退。出门，周时光说：“中午我请你吃饭？”“我有事。”顾凡晨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转身往停车场走：“不送你们回去。”“再见。”周时光摆手，转头看向姚姗：“你怎么回去？”“你有什么吩咐？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周时光想了一会儿：“没什么事，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名人，电话多少？有事给你打电话。”“好。”姚姗第一次见这么好说话的艺人，简直要感动哭了，连忙记下周时光的电话：“我坐地铁回去，那周小姐再见了。”周时光笑着点头：“再见。”转身就往路边走去，上了出租车打开手机，屏幕上什么提示都没有。孟云归没有回复她的信息，不过也是，他那个性格回复的可能性也太小了。接下来几天，周时光都没有见到孟云归，周时光从零零星星的新闻拼凑出个猜测来，大约他负责的工程是出了问题。一个私生子好不容易在家族企业混到总经理的位置，出了事可真是非常严重的事。周五，周时光接到顾凡晨电话。“有个演员出了点事，你去顶上行不行？”“可以，我现在没事。”周时光没问什么戏，来不及问，只要能出镜什么戏都上。“我马上过去接你，下午坐飞机去b市。”周时光没想到这么急：“这么快？”“你能不能行？”周时光稍一犹豫：“好，一会儿见。”如果孟云归倒台了，她是不是没戏拍了？现在不抓紧机会以后那里还有机会拍戏？周时光还没吃中午饭，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饼干吃了两片，转身上楼收拾行李。不知道要去几天，随便收拾两件吧，背包装满，又塞了两本书转身下楼，忽然门锁发出声音，周时光一怔抬头看过去。门已经打开，四目相对，孟云归好像晒黑了许多，五官深刻，下巴上胡茬明显。他眸光漆黑深邃盯着周时光，片刻后周时光先开口：“你回来了？”“去那？”周时光连忙把包放下，走过去帮他拿了拖鞋，退后一点。“吃饭了么？”“你去那？”孟云归视线扫了一圈，又落回来，换了鞋子抬手去摸周时光的脸。她本能的退后一点，孟云归摸了个空，周时光迅速反应过来凑过去。孟云归不摸了，眯了眯眼睛转身走向客厅，大喇喇的坐下。“倒杯水。”他到底会不会倒台？毕竟是孟老爷子的私生子。真是撤职了，自己也踩不起。周时光颓丧，加了蜂蜜的温水端出去放在孟云归面前。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些尴尬。工作不能聊，私事……他们两个有什么私事？孟云归依旧穿着黑衬衣，如果不是周时光见过他满柜子的同款衬衣，简直怀疑他是一件穿着总不换洗。周时光踌躇片刻，开口：“我下午得去b市。”“做什么？”“拍戏。”“几点走？”周时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点半：“应该两三点那样，一会儿经纪人过来再安排时间。”孟云归喝完了杯子中的水，说道：“煮个面条去。”他饿了，这边除了一个做饭难吃到爆的周时光还真没有别人，得请个保姆。“你想吃什么面？”孟云归抬眸：“熟的。”周时光脸上一热，转身就往厨房去。周时光这段时间在家看剧看书，饿了自己做饭，厨艺倒是渐长。等了二十分钟，她把面条端上桌子。鸡蛋西红柿汤面，做法简单，周时光盛上面条孟云归已经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端过碗就吃，没多余的话。周时光一碗没吃完，他已经吃完了两碗，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周时光。“我下午五点飞b市，不管你几点的飞机，改签。”周时光一愣，迅速看过去。孟云归已经拉开椅子站起来，转身大步穿过客厅上楼。“你吃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