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燕赤霞作客,自带酒水,易凡备肉,两人坐定畅谈。
“什么?你拜入图师叔祖世崇道人门下?”
燕赤霞吓得嘴里的肉都落下,手一抖,酒水洒出,赶紧问:“你可别框我,这可不能开玩笑。”
“有何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
燕赤霞叹了口气,复杂又同情的看着易凡:“图师叔祖,为人性情怪癖,练剑三百余载,实力达到炼气化神巅峰,只差一脚就能突破练神返虚之境,可惜一卡就是近百年,实力积累尤为深厚,但一些第四代祖师,也认为他突破只是迟早的事。”
“这,这不是很好么?”
“好是好,但图师叔祖至今门下无一门徒,你可知为何?”
易凡一愣,师傅没有其他徒弟?这是他没想到的,这般前辈高人,如此长的岁月,收几个徒弟,是很正常的事。
燕赤霞摇摇头,苦笑着道:“图师叔祖,前后收过五名弟子,都是天纵之资,修为高绝,但现在一个不剩,全部身损。”
“啊?这是为何?”
易凡一惊,赶紧问道。
“还能为何,图师叔祖不但对自己要求苛刻,对徒弟要求更苛刻,哪怕在蜀山之中,也是头一等的严师。”
燕赤霞赶紧问道:“师叔这般破格录你入门,提出何等要求?”
易凡茫然,一摊手:“还没说,就灌输我一些极剑领悟,人就不见了。”
燕赤霞深感同情,又十分担忧的道:“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你好自为之吧。”
本来一件高兴的事,怎么被你说的,我好像立即就要死一般?易凡翻了翻眼皮,哼哼的道:“管他的,能拜入前辈门下,那是我的福气,管他刀山火海,趟过去就是。”
燕赤霞摇摇头:“我蜀山很少会破格录取弟子,除非像图师叔祖这样对山门有巨大贡献的剑修,才有资格,其他人想拜入山门,必须经过三重关。”
“而且练剑,哪有捷近可走,唯有一心一剑,方可练就一身剑道本领,图师叔祖既然不惜耗费剑心本源,灌输极道领悟给你,那试炼应该就在近期,你做些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易凡点点头,这点却不可马虎,难怪图前辈只收他为记名弟子,想必也是怕他过不了。
“对了,我近些时日,也要下山历练了,去往红尘之中,寻求我的大道真理。”
“你要突破炼气化神之境?”
燕赤霞点点头,仰头畅饮:“修剑近百载,终于就差临门一脚,过去了海阔天空,过不去身死道消。”
易凡心中一震,看着满脸坦然的燕赤霞,旋即一笑,举起酒坛:“那咱们兄弟俩,共同努力。对了,我要是成为师傅正式弟子,你是不是得喊我师叔?”
“滚,一辈子也别想。”
……
接下来的时日,易凡独自山中练剑,也不外出,燕赤霞下山,出了蜀山不知去向,平安也没有消息。
一时间,居然如此平静,让他都有些不适应。
时间漫漫,如河流奔腾,一去不复返,眨眼睛就是两年多,二老年纪也大了,好在蜀山灵机旺盛,也不见病痛,过得也还不错。
唯一遗憾的是,大儿成日练剑,传宗接代暂时不用想了,小女又拜入蜀山,嫁人那肯定不行。
膝下无孙儿,这是老来人最可悲的事,易凡只好时常陪伴,任由二老唠叨,只是笑嘻嘻的讨他们欢心。
破屋也推倒重建,没多大,只不过更精致了些,有了小池塘,养了些鱼儿,又从外面进了些鸡鸭,再种了些田地。
小日子过得也充实,精神饱满,笑口常开。
这日,一家人吃过饭,正收拾碗筷,就听门外‘砰咚’一响,易凡立即站起,往外走去,二老心神一动,对视一眼,略有所思,带着丝丝期待的跟过去。
一个妙龄少女,手里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激动又兴奋的冲了进来,看见易凡,一声清喝:“看剑。”
剑光一闪,人就到了跟前,易凡手指一夹,然后狠狠瞧在其脑袋上:“长这么大了,还这么顽皮,不怕山门里长辈责骂?”
不错,这正是三年未见的平安,去时一个小顽皮,此时已经是个大姑娘。
“爹,妈。”
小丫头嘴巴一撇,扔掉剑就往易母怀里一钻,死劲缠住:“平安好想你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老老泪纵横,久久不语。
……
宽敞的院落中,平安攻杀,易凡手指连点,破灭剑气,‘铛铛’作响,好一会才停下。
“我怎么还打不过你?”
平安气鼓鼓的,收剑瞪着易凡,细眉弯弯,带着一丝英气。
“打不过我不很正常?别以为进了蜀山,就觉得无人可敌,天下间高人无数,哪怕在蜀山之地,比你哥我厉害的也不知多少,你还是一个小杂鱼呢,好好练剑吧。”
易凡不为打击的调侃,就是为了怕这丫头,以为学了点剑,就觉得自己很厉害,免得到时候吃了亏。
平安翻了翻眼皮,哼哼的道:“你以为我傻?跟你讲,我在蜀山同入门的弟子中,也算排在前列的。”
“好好好,你厉害。”
易凡哭笑不得,心里有些欣慰,小丫头也算长大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此次回来,能待几日?”
“我都入门了,想待多久就多久,反正没人管我。”
平安撇了撇嘴,嘟囔着道:“新入门弟子,练剑十年,待领悟剑意,再选根本秘法,抉择三脉。”
“那你想选哪一脉?”
“当然是杀剑一脉,杀伐纵横,无人敢争锋,何等的逍遥自在。”
易凡愕然,这丫头居然是个暴脾气,杀性这般重,哪里学来的?
不过,杀剑一脉,虽重杀伐,但身损率可是很高,有些担心:“其实化剑一脉,也挺好的。”
平安不屑一笑:“一息化万剑?那肯定很厉害,但要想练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练到之前,都是娘娘腔,还是杀剑爽利。”
你这话要是在别人面前说,要被围殴啊,而且你不就是女孩么?还骂人家是娘娘腔。
易凡抽了抽嘴角,最后懒得说她,既然选择了入道,那旁人就干涉不得,哪怕他也不行。
不过,说的也对,化剑讲究一剑化万剑,纵然剑气如潮,那还不是用来洗澡的?
……
平安虽然可以不用回山,但终究是新入门弟子,还有诸多不懂,需要门中长辈指点,与同辈较量,才可精进,只在家中待了半月,就再次回去。
易凡躺在床上,忽地青光一闪,一枚剑符钻了进来,落到他面前,上下飘动。
拿过后,立即有声音在耳朵边传出,却是图前辈,也就是他的师父。
剑符传音中,让他准备三日后,到东南一百里处相见,具体事务没说,但应该和试炼有关。
收好剑符后,也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是躲不掉的,更何况他也没想过躲。
这段时日,虽然清净,但却不适合他,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十分向往外出斗剑的日子。
石散集市中,那几个略有些本领的剑修,已经不敌他一剑之合,实在提不起兴趣。
接下来两天,易凡乖乖的在家,哄得二老开开心心,等待晚上,留下书信,然后偷偷离去。
反正左右邻居,是识字的,他不担心二老看不懂书信,至于半夜溜走,主要是怕二老担心和挽留。
和红莲道别后,就去往汇合地点,一百里路程,骑在黑虎上,不过小半天就到。
天色刚亮,易凡站在山顶,黑虎趴在旁边,等待着师傅的到来。
忽地,他浑身一紧,抽起重剑,化作虚影,转身就是一剑,剑气崩灭,身子退了几步。
“不错,倒是摸到了极剑的皮毛,勉强够用。”
世崇道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靠在背后,仰头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唤你过来?”
“徒儿知道。”
“嗯,想必是永还丹这小子,告诉你的吧?”
世崇道人微微点头:“既然知道,你可怕?要知你前面几位师兄师姐,可是都身死道消。”
永还丹是燕赤霞的道号,易凡自然知道,立即回道:“徒儿怕,但更怕泯然大众,不闻于道。”
世崇道人冷笑:“闻道?老子都没有莫到边,你算什么东西?”
说罢,一甩衣袖:“一句话,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成为我世崇道人的弟子。”
旋即剑气一涌,卷着易凡,冲天而起,刹那间消失在青冥之中。
易凡双眼一晃,身子动惮不得,正要仔细看,身子又停下,一股浓烈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味道?阴府缝隙?
易凡左右一看,天地一片昏暗,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大地,只有一片黑暗。
“知道这是哪里?”
“知道,阴府缝隙。”
世崇道人淡淡一笑:“错,这里就是阴府之中,不是什么缝隙。”
阴府?
易凡一呆,不是说阴府浊气腐人么,我怎么半点事没有?
“发现了?”
世崇道人手指一伸,凝练出一团漆黑无比的浊气:“八九年前,我在那处密宗破庙之中,就看出你体质奇特,不惧浊气,这才注意到的你。”
“你可知阴府是何处存在?”
易凡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他只在燕赤霞口中听说过一点传闻,但具体情况却不知。
“阴府广阔无边,其内各色妖魔无数,比之阳世之中的那些土著,厉害不止几筹。”
世崇道人仰望着高空,叹道:“我阳世,相比较这阴府,不过小小狭缝,碎落在广阔的阴府之上,时刻面对这妖魔侵袭。”
易凡骇然,头一次听闻此等异闻,着实震撼,没想到对他来说,已经广阔无比的阳世,只不过是阴府之上的狭缝泡沫。
那阴府又是何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