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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四章(续1)(1 / 1)

新郎新娘出场的时间到了,阿卜杜勒是奥斯的伴郎,艾里雅娜是阿那耶的伴娘。一支小乐队奏着欢快的乐曲走在前面,他们后面是两位女性亲属,她们一左一右,各举着一个雕饰精美的金色高脚烛台,烛台上是一只绘着金边螺旋纹的大蜡烛,烛火在明亮的玻璃灯罩中如金鱼尾巴一样轻轻摆动。新娘穿着一身洁白闪亮的婚纱走了出来,雪白的盖头像大斗篷般罩住了她的整个头颈,艾里雅娜在旁边扶着新娘的手。新郎奥斯穿着时髦的深色西服,里面是白衬衫和银色细纹领带。他挽着新娘的手,与她肩并肩向前走,两个穿小婚纱、打扮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在后面托着新娘长长的裙摆。一大群女性亲眷跟在小女孩后面,喜气洋洋地挤在一起慢慢向前移动。

艾里雅娜回头看了看母亲,她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光采,双眼中泪光闪闪。艾里雅娜心里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与姐姐的生活是紧连在一起的,因此,姐姐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意味着自己的生活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个念头让她激动得全身微微颤抖。此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也让艾里雅娜十分快乐。艾里雅娜家一直很穷,还欠债,因为穷,也因为家里人确实没有本事,除了三舅家和婶婶爱资哈尔,其他那么多的亲戚包括父母的至亲,都有意疏远她家,平常很少有往来,这么多年,很少有哪家亲戚会单独邀请她的家人去家中做客。艾里雅娜家也很自尊,从不主动和那些势利的亲戚套近乎。所以,这家人一直怀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心境,这种心境再加上生活中的穷困艰难,造成了全家人深深的不安全感和自卑感。

而现在,艾里雅娜拥有了一家关系很近的新亲戚,这家新亲戚虽说也只是平民,小生意人,但毕竟比自己家有钱,有能耐。而且,两家结亲以后,对方家那么多的体面的亲戚也就成了自己家的亲戚。这种变化让艾里雅娜兴奋地感到,自己家在人力、财力、势力上都大大地扩张了,她心中自然就产生了安全感。听着喜庆热烈的乐曲,艾里雅娜快乐得直想跳舞。

新郎新娘走到空地中央站住了,众人的欢呼声、鼓掌声、口哨声、音箱里的音乐、小乐队的吹吹打打,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达到了最高亢、最响亮的程度,犹如一大团翻滚的蒸气突然从水面下喷涌而出。曾经主持订婚仪式的那位伊玛目走到这对新人面前,微微抬手示意,帐篷内外顿时安静下来。伊玛目又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来宾们在他的示意下,面朝天房(天房是一座立方体形的建筑,又称“克尔白”,位于沙特阿拉伯麦加城中的禁寺的中央。)在沙滩上排成了数排。然后,伊玛目就领着大家诵念古兰经。那神圣的章节诵念完毕之后,伊玛目就领着大家向天房礼拜。待礼拜完成,众人站成一圈,把伊玛目和新人围在了中央。伊玛目向奥斯示意,奥斯恭恭敬敬地向利亚德问道:“以真主的名义,您愿意将您女儿嫁给我吗?”利亚德庄重地回答道:“以真主的名义,我愿意将我的女儿嫁与你为妻。”伊玛目问利亚德:“你的女儿阿那耶是否愿意嫁给奥斯?”利亚德说:“我非常认真地问过她,她愿意。”伊玛目说:“好。”利亚德和奥斯各自伸出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利亚德退到了一旁,伊玛目让奥斯和阿那耶手拉着手,面向天房肩并肩站立。他将一张白色纱巾盖在两位新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又念了一段古兰经。念完经文,他对阿那耶说:“作为妻子,你从此以后要把自己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来照顾自己的丈夫,照顾自己的家庭,你要体贴你的丈夫,教育好你们的子女,使他们成为虔诚的、品行高尚的人。”阿那耶庄重地把伊玛目的话重复了一遍,并向真主起誓。

伊玛目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奥斯说:“你要永远保护自己的妻子,永远忠于自己的妻子,她已经把一生托付给了你,你万万不可辜负她。你要做一个好丈夫,让你的妻子生活在幸福中。”奥斯也郑重地把伊玛目的话重复了一遍,并向真主起誓。

伊玛目问:“新娘要对新郎说什么吗?”阿那耶转身面对奥斯,羞涩而激动地对他说道:“我愿意按照真主的旨意,将一切都献给你。”奥斯无限深情地望着阿那耶,说:“我愿意按照真主的旨意,一辈子都忠诚于你。”阿迪莱激动得哭出声来,忙用手捂住了嘴。利亚德红光满面,兴奋得喃喃自语,笑个不停。奥斯的父母也幸福地偎倚在一起,喜笑颜开。

在伊玛目和众位宾客的见证下,新郎、新娘将对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换到了左手无名指上。然后,艾里雅娜端着满满一杯清水,走到新郎新娘面前。奥斯接过杯子,喝了一半,阿那耶喝下了另一半。她刚放下杯子,一直保持安静的宾客们就暴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音箱里也重新响起了欢快奔放的乐曲。众人将手中的花瓣、金银碎屑大把大把地洒向这对新人,新郎和新娘顿时沐浴在了芬芳闪亮的花雨之中。

艾里雅娜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真主保佑姐姐和奥斯未来的生活美满幸福。花雨落尽,利亚德夫妇和赛米尔夫妇首先上前与新人合影,宾客们随后也一一与新人合影。这时,在正对着帐篷的海滩上,突然燃起了两堆大火,引得人们阵阵欢呼。两堆火相隔仅一两米远,熊熊的火焰高高蹿起,无数的火星在火光中飘动。湿漉漉的海风被这两堆金黄色的火焰烘干了、烤热了,带着咸味,裹着火星,迅速地升上高空,满天的繁星在夜幕下分外灿烂。

烧两堆大火这主意是艾里雅娜出的,两堆火代表两个家族,它们熊熊燃烧,象征着兴旺发达,人们不断地往两堆火的内侧添柴,慢慢把两堆火往一块引,当婚礼结束时,这两堆大火将合二为一,形成一团更加硕大的火焰。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新郎领着新娘,开始了第一支舞。俩人如一对双宿双飞的燕子在春风中盘旋起舞,他们时分时合,忽而疾转,忽而漫步,忽而又深情款款地凝望对方。小伙子们不顾长辈们的阻挠,迫不及待地催促:“吻她,吻她!”奥斯四下看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搂住了阿那耶,轻轻吻向她的樱唇。阿那耶娇羞地把头扭到一边,奥斯的第一吻只吻到了阿那耶耳垂,帐篷内外顿时哄堂大笑。

第一场舞刚刚结束,第二场舞又在女眷专用帐篷中开始了。这场舞是专门为新郎的母亲、姐妹等女眷准备的,她们将轮番上场和新娘跳舞。女眷们有的轻盈,有的笨拙,有的拘谨,有的奔放,拥挤在周围的人们不时响起欢笑声。看得出,阿那耶对这第二场舞很重视,她目光庄重,非常认真地与每一个舞伴共舞。她知道,这场舞象征着男方的家庭成员对自己的欢迎和接纳,与每一位女眷的共舞都意味着她向男方的家族又走近了一步。

欢快的舞曲声停了下来,第二场舞结束了,新娘已是双颊绯红,幸福又激动。但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她又迎来了第三场舞。这场舞是专门为女方的女眷们准备的,新娘的母亲、姐妹、女性亲友都要与她共舞,向她表示祝贺。阿迪莱、艾里雅娜、大嫂纳蒂娅、婶婶爱资哈尔、大舅妈克里麦、表姨穆娜、堂姑妈鲁卡妮、三舅妈依娜丝、表姐沃菲雅等等女眷逐一上前和阿那耶跳舞,场下的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当第三场舞结束的时候,新娘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艾里雅娜赶忙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姐姐吸干汗水。

帐篷外面也很热闹,年轻一点的男宾们一个个情绪高涨,在空地中拉着圈跳起了传统舞蹈,年纪大的宾客则坐在沙发上高声交谈,纵声大笑。可是,利亚德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从婚礼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期待着大人物侯赛因·哈依塔先生的到场,这是亲家赛米尔早就答应过的,自己也多次向亲朋好友们炫耀过此事。侯赛因的到场能为利亚德家在亲友面前大增光彩,而有些亲友,利亚德心里明白,他们就是冲着侯赛因才肯来参加婚礼。

利亚德早已为迎接侯赛因先生准备好了一套恭敬、华丽而又恰如其份的欢迎辞,他还打算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尽量多的和侯赛因先生攀谈,这无疑会让亲朋好友对自己刮目相看。可让他非常失望的是,侯赛因先生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他多次问过亲家赛米尔,赛米尔每次都信心十足地说一定会到,但到了后来,赛米尔也不那么肯定了。利亚德催赛米尔再打电话去请,赛米尔却胆怯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打过去。又等了半小时,利亚德彻底放弃了希望,他生气地看着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的赛米尔,恨不得能冲他大吼两声。女眷帐篷里的几场舞结束以后,一些年长女眷陆续走了出来,坐在帐篷边的沙发上。利亚德走过去,悄悄向艾里雅娜的祖母报怨:“妈,侯赛因先生不会来参加婚礼了,赛米尔说话办事太不可靠了!”他气得跺脚,担心亲朋好友会嘲讽自己。

祖母当然了解儿子对侯赛因出席婚礼的热切期盼,但她本人对侯赛因来或不来都毫不关心,以她的标准来衡量,侯赛因和她父亲还不在一个级别上,算不上真正的大人物。不过,此事恰好证实了她的观点,赛米尔就是个本性难移的骗子,而自己的长孙女嫁给了他生养的小骗子,自己家从此和一窝骗子结了亲,真是耻辱。祖母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任何人都毫无顾忌-------除了利亚德,她有时不得不照顾儿子脆弱的自尊心。她转头看见赛米尔正笑得开心,就厉声问道:“赛米尔,你请的那个侯赛因怎么还没有到?他人在哪儿?”利亚德急忙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赛米尔一怔,随后和气地说:“他可能有事耽误了,来不了,没事,咱们乐咱们的。”祖母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去请?我儿子可等了大半天了。”赛米尔讪讪地说:“我真的去请了,他当时确实答应要来,但您也知道,人家是大人物,事情多,可能忙不过来,就不来了。”祖母尖刻地说:“我看你是在撒谎。像你这样的人,人家恐怕连门儿都不会让你进,又怎么可能答应你来参加婚礼?”赛米尔愣住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无礼的话是任何人都难以接受的。赛米尔的妻子和几个近亲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利亚德虽然心怀不满,却也不得不赶紧过来安抚亲家,他对赛米尔说:“亲家你别计较,你知道的,我妈一直有些糊涂,你千万别和她计较,我替她向你赔礼。”阿迪莱也一个劲地向赛米尔夫妇道歉。

赛米尔强忍怒气,憋了半天才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去请了,他也答应了,现在人家不来,我一个小角色,又能有什么办法。”利亚德又去劝母亲:“妈,今天是阿那耶大喜的日子,你少说两句,这么多亲戚都看着呢。”赛米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扭过头去。谁知祖母并不肯罢休,又说道:“骗子就是骗子,这辈子都改不了,我们家居然和这样的人结亲,真丢脸。”赛米尔夫妇听了,几乎要跳起来,利亚德夫妇赶紧上前安抚,连连道歉,好不容易才把他俩和几个近亲属安抚下来,但祖母仍旧言辞尖刻地说个不停。

赛米尔的一个姐姐终于听不下去了,她怒喝道:“就没有人管一管这个疯婆子吗?老年人,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要不是看在婚礼的份上,看我怎么收拾你!”祖母两眼一瞪,立刻和她对骂起来,开始时,她还只是说对方一家都是骗子,但到后来,竟诅咒起奥斯和阿那耶的婚事来,她说:“我孙女嫁错了人,这两口子将来会生养出一堆下贱货。和这种底层的人结亲,我父亲在天之灵也要蒙羞!”

此言一出,众宾客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婚礼上说出这样的话。赛米尔夫妇看到祖母如此乱说,觉得她已经神经错乱,心里的气反倒消了些。大舅妈克里麦早已按捺不住,她毫不客气痛骂祖母:“老妖婆,你发狂了吗?这是你亲孙女的婚礼,你像疯狗一样张口乱咬,你咬到的是你自己的孙女,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不早点滚进坟坑里去?”祖母一见老冤家克里麦责骂自己,立刻傲慢地昂起头,睨视着她说:“原来是你这个没有教养的爆发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撒野!别看你嫁给有钱人,有了几个臭钱,你就是给我父亲家扫地都不配。别自以为是上流社会的人,其实就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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