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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续4)(1 / 1)

也许是以色列兵的橡皮子弹射击得太猛烈,也许是刚才的斗争已经让人精疲力竭,再加上十几个来增援的巴勒斯坦警察的阻拦,示威人群在发动又一轮攻势之后,渐渐停止了进攻。他们喊了一阵口号,就慢慢地、不情不愿地散开了。不过,警察们并没有闲着,一小部分警察继续留在原地,多数人却分成两队,拿着武器迅速地跑到了公路两侧的柑橘林里。

贾比尔和法哈勒带着一身汗水,找到的艾里雅娜姐弟,法哈勒累得都不想说话了,贾比尔却仍劲头十足。艾里雅娜问他们:“你们没有受伤吧?”两人都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菲拉斯指着柑橘林里或蹲或卧的警察,问贾比尔:“二哥,他们在干什么?”贾比尔说:“我也不知道。”法哈勒说:“也许他们有大行动。”说话间,那几辆以色列军车突然发动了,它们径直朝示威的人群开过去,看样子像是要从背后驱赶示威者,说不定还要抓人。

就在这时,枪声从柑橘林里响起,一串子弹打到了吉普车身上。原来,是巴勒斯坦警察在开火,吉普车猛地刹住了。岗楼上的两挺机枪立即向警察们扫射,子弹打得柑橘树枝噼啪乱响。警察们毫不示弱,也用自动步枪向岗楼还击。菲拉斯兴奋得大叫起来。艾里雅娜四人这才明白,警察是为了保护示威者们的安全,才守在柑橘林里,目的就是要阻止以色列兵从背后突袭,抓捕示威者。大概是以前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他们提前做了准备,今天以色列兵又使出了这一招,于是警察们便毫不犹豫地开了火。交火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双方就停止了射击,军用吉普车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阵短暂而激烈的交火让菲拉斯热血沸腾,他恨不得能抓起一支枪,冲到林子里和警察们并肩作战。枪声虽停,但菲拉斯脑海中的战斗仍在继续。他着迷地想像着自己端着*向以色列士兵扫射的样子,一颗颗炮弹在他身后爆炸,烟雾中火舌翻滚,以色列士兵在他面前成排地倒下,剩下的人惊慌失措,抱头鼠蹿。他想像着众人用万分钦佩的目光仰视他,渴望他成为他们的领袖。成群的记者争先恐后地采访他,姑娘们痴情地看着他,想用手指触摸他的发丝和衣角。菲拉斯吸了口气,继续想象下去:在另一次更加惨烈的战役中,他已战死沙场,他的头像被印成大海报,贴满了加沙城的大街小巷。在商场、办公楼、学校和幼儿园,到处都可以看见自己坚毅的面孔。新的烈士项链也做了出来,他的头像印在了金边镂花的双环吊坠上,目光炯炯有神。然后,他的牺牲掀起了又一次民族大起义,起义如狂风巨浪般袭卷了整个巴勒斯坦,每个起义者都高喊着他的名字冲向战场......菲拉斯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热泪盈眶。再后来,自己升入了天堂,变成一只轻盈快乐的小鸟,在天堂无尽的光明中飞翔......菲拉斯着迷地想像着,直到姐姐和他说话,才回过神来。

又过了一会,示威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警察也不见了,岗楼前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不甘心的青年还在柑橘林边徘徊。贾比尔和菲拉斯也不肯走,要再看看。法哈勒说:“贾比尔,我先把艾里雅娜和菲拉斯送回去。”但艾里雅娜坚持要和贾比尔一起回去。那群记者扛着器材,举着相机和录音笔,一窝蜂地围住了军车,采访里面的以色列士兵。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冲突,但这几个年轻的士兵显得很轻松,有说有笑,耐心地配合着采访。

贾比尔望着这几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以色列士兵,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我们回家去。”四个人上了路,可刚走出几百米,就看见本已经散开的人纷纷往回跑,他们的五官因愤怒而变形,口中厉声喊叫着。贾比尔拉住一个男子,问:“怎么回事?”男子咬牙切齿地回答:“那刚出生的婴儿死了!”艾里雅娜惊叫起来:“广播里不是说好转了吗?”“死了!”仿佛心口被剜了一刀,几个人顿觉痛不可当,艾里雅娜的手机这时也响了,她没管,几个人调头就朝岗楼冲过去。

很多人都在向岗楼那边奋力奔跑,艾里雅娜边跑边流泪,气得浑身发抖,那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小婴儿的死,却突然让她感到一种失去至亲的巨大刺痛,她心中刹那间充满了被欺凌、被伤害、被逼到绝境的剧烈愤怒。她与众人一起冲到了岗楼前,捡起石头,向军车和岗楼拼命地扔了过去。火焰般的阳光照耀着一片片挥舞的胳膊,一篷篷飞起的石块和无数愤怒得扭曲变形的脸。军车旁的记者们猝不及防,狼狈地四散逃蹿,有几个跌倒的记者更是连滚带爬,惊恐万状地躲避这致命的石头雨。这里出现了一场真正的风暴,风暴中的每一块石头都浸着泪水,每一声叫喊都沾连血丝。个人生活的困苦屈辱、所见所闻的悲惨遭遇、本民族一次次被肆意蹂躏的痛苦回忆,在此时此刻全都化作了冲天的怒火。他们挥臂,他们怒吼,他们哭泣,瓦斯钻进了眼睛已感觉不到刺痛,橡皮子弹打中身躯却全无知觉。连记者们也被这翻滚的怒潮惊呆了,他们忘记了拍摄,只是愣愣地看着。

在示威人群的最前面,有几个人正用拴了橡皮筋的绳子投掷石块,他们把绳子抡成圈,转得呼呼作响,然后手一抖,石头就远远地飞了出去。还有几个人将点燃的轮胎抛向吉普车,空地上顿时黑烟滚滚。贾比尔和几个年轻人推来一辆破旧的小卡车,想用它撞击军用吉普车,但刚推到半路,哨塔上的机枪便喷出了火舌,密集的机枪子弹把卡车头和前轮打得稀烂,贾比尔他们只得在咆哮的枪声中退了回来。那辆小卡车停在空地中央,转眼就燃烧起来。机枪停了火,但以色列士兵继续用*向人群射击,不过,由于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他们仍保持着克制,子弹都威胁性打在人们身边的地面上,并未对准示威者的身体。但那尖锐的枪声惊心动魄,示威者不得不连连后退。

然而,让以色列兵失望的是,枪声刚停,人群又重新包围上来,如同一个潮头退下,另一个潮头又涌上海滩。菲拉斯忽然从艾里雅娜身边跑开,他在地上捡起一面巴勒斯坦国旗,挥舞旗杆,大叫着:“冲啊!”就飞快地跑到空地中央,不要命地爬上了那辆正在熊熊燃烧的小卡车。他站在车顶篷上,大喊大叫地挥舞着国旗。记者们立刻把镜头对准他一阵猛拍,贾比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跳上已经被火焰包围的卡车,把菲拉斯抱了起来,艾里雅娜和法哈勒这时也赶到了卡车边,法哈勒从贾比尔手中接过菲拉斯,拖着他就往回跑。艾里雅娜落在后面,不小心绊倒了,一阵强烈的疼痛从手掌传来,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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