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听到裴子墨忽然问起的这个问题,淡然如水的清眸深处不禁闪过一抹讶异,早就听闻东曜怀王世子风华天下,可是对任何人都不亲近,包括怀王夫妇。这还是裴子墨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怀王夫妇,苏念心里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明明是亲生父母,为何就要相待如宾。
裴子墨微微叹了叹气,放下方才把玩着的瓷杯,淡淡道,“真正的怀王爷和怀王妃在西夏,不在东曜怀王府。”
苏念闻言秀眉微蹙,裴子墨这是什么意思?“怀王夫妇在西夏,那在怀王府中的怀王夫妇又是何人?”
难道是东曜那个老皇帝派来安插于怀王府,默默监视裴子墨的?
裴子墨眸子微暗,眉目微敛,“我找来假扮的。”
苏念闻言更是不解,裴子墨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人来假扮自己的父母?而且在这封建思想的古代,这可算作是大逆不道的事了。“裴子墨,我怀疑你是不是用脑过度,脑子坏了。”
裴子墨薄唇紧抿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暗涌着不为人知的压抑多年却终究只能继而压抑的情绪。“如果我不将他们二人送离东曜,这世上早已没有怀王夫妇的存在。”
“何出此言?”苏念闻言不禁微微蹙眉,她总感觉,裴子墨还有事情瞒着她,而且,不是小事。
裴子墨忽然脸色就凝重了起来,脸上布满风雨欲来的阴霾,本是随意垂在背后的墨发更添一抹阴郁。“我和你一样,我也活过两世。”
“……”
苏念闻言微微低下头,难道裴子墨也是穿越的?不可能,她自己都不算是穿越的,裴子墨又怎么可能是穿越的。裴子墨如果是穿越的,当年又怎么耗尽精血来救她,除非他从一出生就是穿越过来的。
“裴子墨,此话怎讲。你是穿越的?还是,重生……?”思索片刻,苏念淡淡发声,除了穿越,她脑子里还冒出了重生这个想法。
裴子墨倏然盯着苏念,黑眸涌动着的波涛起伏,“嗯,重生。”
裴子墨的肯定答案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苏念耳边,苏念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子墨,她听到了什么?!裴子墨是重生的?!“所以,这跟你将怀王夫妇送离东曜有何关系?”
裴子墨眉头紧锁,本是不想提及那些往事。可是今日青奴提起了怀王夫妇,他不禁又想起青奴所说,苏念给了他没有条件的无底线信任,他思量着,苏念的前世今生,他几乎是都知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的所有都全盘托出。
默了默,裴子墨才道,“因着脑中还存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我知道,若是不将父王母妃送离东曜,必然会被老皇帝谋害死于非命。”
苏念愣了愣,在现代看过不少古书,什么诸侯争霸,各国征战,还有内乱朝纲,看似光明而又荣耀的帝王之位,不知是用多少鲜血浇灌和霭霭白骨堆砌而成。
那掌握朝政的皇帝,没有哪一位是双手干干净净,不染丝毫血腥的。
也没有谁是一路顺风顺雨,不用和自家兄弟明争暗斗就荣登帝位的。
虽说怀王爷是异姓王,可是怀王爷竟然能成为东曜史上第一位异姓王,那就必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他那世人眼中应该引以为傲的过人之处,恰恰就是帝王眼中的忌惮之处。
所以说,裴子墨说的如果不将怀王夫妇送离东曜就会死于老皇帝处心积虑的谋害中,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惋惜,她以为在这片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大陆,在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王朝,那些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会比较稀少,可是恰恰相反,只多不少。
“老皇帝前世对怀王府做了什么。”苏念轻声问道。
她觉得,既然裴子墨说了老皇帝会动手,那肯定不可能只是对怀王夫妇下手,怀王府是必然不可能幸免于难的。
裴子墨微微蹙眉,脑海里不断再次回放当年那些画面……“前一世,你七岁是真的已离世,老皇帝趁我因你离世而精神恍惚之际,不知对我下了何药,我连夜高烧,几日不退,竟是渐渐有了天花的病状。而正巧在我病的迷迷糊糊之时,老皇帝便忽然传召父王领兵讨伐南楚。”
“最后怀王爷战死沙场,你也久病不愈,而后便重生了?”苏念蹙眉,大多数重生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凄惨结局,涅槃重生。
“不。”怎料裴子墨一口否决。
苏念开始期待裴子墨的后文。
裴子墨身世傲人,能力超群,没想到经历也当得上是传奇。
“父王被抓进南疆做了箭靶人,而后老皇帝将母妃强行押入宫中做妃,母妃不从,便被发往军营做军妓。”裴子墨说的时候很平淡,眸里嘴里丝毫不露恼恨仇怨的痕迹,可是紧握得指关节发白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此时重提旧事的隐忍。“我本可以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可是,我做了一个梦。”
苏念隐隐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却又说不明白,只道,“什么梦……”
“我梦到另一个时空,你还好好活着,父王母妃都还健在,只是那里的我不同于当时苟延残喘如废物一般的我。”裴子墨顿了顿,又道,“梦里一位老者问我,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会不会做些别的来守护那些已经死去或者正在受折磨的我的亲人。我还未作应答,梦里便已是一片白光漩涡,将我卷入其中,再睁眼,我已然回到初生婴儿时。”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一愣,这虽然的确有些不同于她看过的小说,不过也大抵差不多,只不过,她实在没有想到,裴子墨竟然会是重生的。“那是你提醒我娘要提前将我灵魂其一送至他处?”
苏念不得不怀疑是裴子墨告诉苏碧桐的,毕竟尽管苏碧桐是从现代穿越而来,可是也不可能那么早就知道那些所谓的古时候的禁术秘法。
只见裴子墨点点头,悠然道,“是,不过我是托一名江湖道士代为传达。”
“我娘怎么会轻易相信。”至少在苏念心里,苏碧桐一直都是个奇女子,不可能这么容易相信江湖道士的空口白话,更何况还是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带着未来思想的苏碧桐。
裴子墨闻言黑眸波澜微起,淡淡道,“依照苏夫人平日里的性子,定然不信,好在我乃重活一世,早就知道苏夫人来自异世,并非我东曜本土人,所以江湖道士一说出苏夫人的来历,自然会博得苏夫人信任。”
“待你年长几岁之后,应当是如实禀报于我娘了吧。”苏念淡淡看着裴子墨,如果裴子墨一直将此事藏于心中,不告诉苏碧桐,那苏碧桐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江湖道士是裴子墨遣派来的,林祖母也不可能老是跟她说裴子墨为她做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什么的。
“你果真聪慧。”裴子墨毫不客气地赞赏道。
苏念不可置否地挑挑眉,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拍拍裴子墨的肩膀,“裴子墨,可是路径西夏,你为何没有去见怀王爷和怀王妃?”
即便裴子墨和怀王爷一个大老爷们没什么深感情或者没什么可聊的,那难道怀王妃也没有?
裴子墨摇摇头,“不见。”
目光忽而放远,好似透过车帘便能看透一切一般。“我如今虽不能说是天下第一人,可是却是真真切切一举一动都被人牵动,我虽然有能力将行踪抹掉,可是总有个事出万一,连我也无法保证事事无常。虽然不见,我心里有他们便好。”
苏念漠然点点头,也是,裴子墨不仅是东曜那个老皇帝所关注的对象,亦是南楚皇帝和西夏公主关注的对象,稍稍有个差错,那便很有可能就是坠于万劫不复之地。
裴子墨忽然拉起苏念的手,定定看着苏念,“苏念,回东曜,我便娶你可好。”
苏念被裴子墨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跳,“成……成……亲吗……”
“有何不妥?”裴子墨反问。
他和她已有了夫妻之实,何在乎这嫁娶早一些。
苏念犹豫了,虽然青河图已经能确定位置,可是未必拿到青河图就一定能找到云辰龙脉,所以嫁给裴子墨,若是她根本就活不过这几年,裴子墨娶她……
她不敢想。
“裴子墨,找到青河图再说吧。”
苏念略微有变的神色映入裴子墨眼中,裴子墨看透苏念在担心什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苏念,我重活一世,最想守护的人,不是父王母妃,而是你,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苏念闻言,倏然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裴子墨,“裴子墨。”
苏念只是轻轻唤了他的名,裴子墨却用食指抵住苏念的唇,继而似自言自语地道,“我跟父王母妃,不论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多深厚的感情,他们生下我就没怎么管过我,我重活一世,将他们保住,也当是报答生育之恩。”
“我一直就是怀王府的奶娘和官家相伴长大,父王是个冷情的男子,母妃却是个一心只有父王的深情女子,我裴子墨前世的世界一直都是昏暗的,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才是裴子墨,而不是怀王世子。”裴子墨定定看着苏念,仿佛此时在他眼里,只容得下苏念,“我不知道凤女命格会让你七岁殒命,重活一世,我最想做的事,就是保住你的命,给我们一个共守未来的机会。”
她,是比他的亲生父母还重要吗。
苏念眼里隐隐暗涌着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怀王夫妇应当是很恩爱的,而裴子墨一家人也应该是其乐融融的。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
裴子墨忽然自嘲地冷笑一声,“或许你可能不信,当我年幼便开始钻研武学,钻研经书,父王也未曾放在眼里,我说过,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我的世界,就我一个人。”
苏念淡淡垂下眸子,“嗯。”
她也不知道这一个“嗯”字包含了她多少情绪。
裴子墨幽深的黑眸还是定定望着苏念,“回东曜,我娶你。”
苏念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在孤寂的海洋上漂泊了许久,开始驻足海岛也只是暂时的着陆,可是,好像驻足越久,她竟是好像在今日彻底寻到了大陆一般,安定了下来。
“好。”良久,苏念看着裴子墨那始终不变的眸子,终是吐露一个“好”字。
裴子墨还来不及欣喜,苏念却又十分冷静地说出下一句引得他沉思的话。
“可是,裴子墨,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如今的情形,想要那么容易就成亲,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念冷淡冷静的声音警醒着裴子墨,裴子墨脑海中不断闪过万千思绪。
对他的权势虎视眈眈又寝食难安的东曜老皇帝,对苏念情思轻绕不知何时会突然出击的离琴,还有个不知会不会久思成怨的青奴……
恰恰相反,苏念想到的却是性格迥异的东曜老皇帝,妄图肖想裴子墨的芳宁公主和苏婉,还有个南楚卧底苏兆成……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是很难统一的。
裴子墨默了默,才微靠在梨花木马车车壁上,微微闭目,“这些等到回到东曜再去想,这段时日,便好好休息,回东曜,你我的日子必然不会安生,要做好准备。”
“嗯。”
……
*
晨风萧瑟,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奔波的日夜,晨阳方方从东边山头露出点点光角,载有裴子墨和苏念的梨花木马车便在南楚境内被拦截。
梨花木马车虽然行驶得极为平稳,可是终究还是有点晃动的。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苏念和裴子墨都是武功绝顶之人,不可能丝毫没有感觉。
果不其然,裴子墨刚睁开眼不久,同样倚靠着马车车壁闭目养神的苏念也缓缓睁开那双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双眸。
“怎么忽然停下了。”苏念淡淡问道。
裴子墨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须臾,墨寒便撩开车帘,对着车内的苏念和裴子墨轻声道,“世子爷,前方估摸二十步之远,有一队南楚兵马阻拦了我们的去路。”
裴子墨闻言不禁淡淡蹙眉,“嗯,然后。”
墨寒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只能如实禀报。“领军的一名将军模样的人说,请世子爷和苏小姐下马车。”
裴子墨闻言淡淡一笑,“他们可知道如此请我下马车的后果?”
裴子墨徒然提高一个音调,只要是有武功的人,当然是都听的到的。
片刻的沉默,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道儒雅清淡的男声。“请裴世子与洛华公主下车一聚。”
苏念一听这儒雅淡泊之声,脑海中立马浮现了那个黑发蓝衣,孤傲疏离的男子模样,心里闪过一抹不明情绪,离琴?
离琴为什么会突然将他们拦截下来。
抬眸望向裴子墨,发现裴子墨那双幽暗黑眸正在幽幽地注视着自己,苏念不可见微的动了动眸子,轻咳两声,“要不然,下去看看?”
“如果我拒绝呢?”裴子墨声音很冷。
苏念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就不去。”
反正她也懒,大不了就这么耗着,他们是不可能跟南楚的官兵打起来的。南楚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扣着他们,即便一直这样僵持,堂堂怀王世子被扣押在南楚,东曜那个老皇帝也是挂不住面子,得来将他们接回去的。
裴子墨淡淡看着苏念,发现她脸上神色比自己还要不以为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来,她没有想要出去见离琴的念头。
裴子墨微舒一口气,不是他敏感,离琴能够和他争夺商界,直至今日都还能平分天下,没有半斤八两,是不可能的。
离琴,是他唯一一个当作对手的人。
裴子墨缓缓从他锦色烫金镶绣的宽大袖中取出一面天蚕丝面纱,递给苏念,“戴上。”
“……”
苏念无语,裴子墨这只死狐狸身上,怎么时时刻刻都备着一块面纱……明明在古代是闺阁女子不宜抛头露面,怎么他一个大男人却是比她还要记得准要备着面纱……
难道裴子墨是面纱怪癖男?
苏念想到这有些忍俊不禁,要是天下人知道世人敬仰的怀王世子是个喜欢面纱的怪癖男,那又将是如何的壮举场面?
看到苏念忽然弯起嘴角,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疑虑,苏念笑什么?“苏念,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
苏念捂着嘴角,接过裴子墨手中洁白而做工精细的面纱,右下角绣着一个楷体的“念”字,极为精巧。
裴子墨黑眸疑惑不解地看着苏念,“苏念,你是不是太久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了?”
苏念闻言顿时止住笑,不禁额冒三根黑线,“裴子墨,你是不是欠抽。”
“……”裴子墨摇摇头,“你到底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你为何有随身携带面纱的习惯。”的……怪癖……
不过苏念隐晦地将“怪癖”二字换成了“习惯”。
裴子墨闻言淡淡一笑,他还以为苏念没事笑什么呢。“你从来就不长记性,我如若不给你带着,你岂不是要经常抛头露面。”
世俗的眼光如何看待,他无所谓,流言蜚语他也能制止,可是他不愿意苏念抛头露面,让别人看到她清丽绝美的容颜。
苏念讪讪点点头,“下车吧。”
裴子墨见苏念已用面纱遮住脸,随即亦是点点头,撩开车帘准备下马车。
南楚边境内。
离南楚皇都还有一段距离。这里沙地满沙,随着晨风微微刮过,时不时卷起些许沙尘弥漫风中,倒是像极了那开战前夕的沙场。
只有数百人的小支军队对面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是一辆用材名贵,外观雅致华典的梨花木马车。马车车辕上坐着一名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和一名面容俊俏的青衣女子。
蓝色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单手轻轻撩开,首先露出的是那一抹锦色衣袂,随后那俊颜盖天下男子,风华绝世人气度的怀王世子裴子墨十分优雅的下了马车。
稍作停顿,裴子墨又微微微微抬手,锦色宽大衣袖划出漂亮的弧度,随即,那只修长的如玉的大手手背搭上一只纤细而又白皙如玉的女子的手。
顺着手看去,雪白的衣袖是轻盈的雪蚕丝所制,珍贵非常。
车帘再度被掀开。
那只手的主人亦是下了马车。
那女子眉眼精致如画,发丝随意垂直胸前,抬手投足间都是淡雅灵气的风华。
引得士卒皆是眼前一亮。
可惜,女子面戴白色面纱,绝色的容颜若隐若现,引得众人更是无限遐想。
裴子墨和苏念微微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两个人,和一队小型军队,就这样对立而站。
莫名其妙地被拦截,莫名其妙的拦截理由,莫名其妙的站立着……
片刻后,南楚军队似乎有些小骚动。几度人头攒动之后,一男子从军队最后面走到了苏念和裴子墨的眼前。
来人是离琴。
蓝衣孤傲的离琴。
“走”来的,离琴。
苏念杏目微眯,眼里那仿佛古井一般的深幽有了点点波澜。眼前的男子高自己一个头,黑发以蓝色衣袍同色系的缎带束起垂直身后,平日里只能靠轮椅行走的离琴就活生生地用他曾经残疾的双腿站在自己面前。
苏念不禁微微深吸一口气,“离琴。”
“好久不见。”离琴双眸只专注地看着苏念,将苏念身旁的裴子墨当做空气一般。
苏念愣了愣,“嗯,好久不见。”
好像,也没有几日不见。
裴子墨眉头微皱,看着离琴这架势,他并不想知道一出生就残疾无法站立的离琴公子是如何站起来的。他只想知道,离琴这般拦截他和苏念,究竟是几个意思。
“离琴公子拦下本世子和洛华公主,是何意。”
裴子墨声音冷的犹如寒冬三尺冰,冻的晨风都忘了吹动。
离琴闻言只是淡淡勾起唇角,看着裴子墨和苏念,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别样表情。“只是想留下洛华公主与裴世子在南楚多留几日,好得一聚。”
“不必。”裴子墨拒绝的简单而干脆。
“裴世子不愿意,不代表洛华公主也不愿意。”离琴那双琥珀色眸子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像噙满了水一般地温柔地看向苏念。
苏念被离琴这么突然如此温柔地一看,十分不适应,可是面纱遮住了她并未隐藏的怪异表情。“我和裴子墨一起。”
意思就是说,裴子墨留下,她就留下,裴子墨要走,那么她肯定也是要走的。
离琴琥珀色的眸子仍然十分温柔的看着苏念,只是眸底深处多了几分暗沉,“苏念,你当真不愿意留下几日吗,几日便好。”
“离琴,”苏念不禁微微蹙眉,“我说了,我和裴子墨一起。”
“楚佑很想你。”
离琴突然暗淡了表情,低低吐出这一句话。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楚佑?脑海里搜寻了半响,苏念才恍惚记起那个小男孩。
好像是七八岁还是*岁来着。
楚佑……那日与她一同被绑架,不是,是她被作为顺带绑票的绑上马车,偶遇到的那个小男孩?也就是南楚的小太子。
说实话,如果离琴不提,她真的都快要忘记那个小男孩了。那小破孩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她。
苏念抬眸看了看离琴,忽然发觉离琴那双眸子里显而易见的温柔,顿时冒出种种不好的感觉,那种眼神……不不不,不可能,她和离琴见面次数寥寥无几,离琴怎么可能对她……
苏念眉头皱得更紧,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确实快要忘记了。
离琴眼中的温柔,让她恐惧,她不能留下。
“忘记了……苏念,楚佑虽只与你相处一日,时日不多,可是却是对你感情很深,你怎么能忘记。”离琴还是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淡淡诉说着楚佑的暗伤,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甚至都让苏念产生错觉,离琴这是在暗示什么……
“可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无论离琴究竟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她都要拒绝的干脆利落。
裴子墨脸色已经有些微沉,离琴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那般看着苏念,是宣战吗?
裴子墨淡淡的眸子里阴鸷一闪而过,目光移至离琴那双健全的腿上,难道离琴站起来,就是为了苏念?
裴子墨不禁暗想,或者是说,离琴的腿,本来一直就是健全的……
裴子墨想到的,苏念自然也想到了,也正好借此转移关于楚佑对她感情深的问题。
苏念轻咳两声,水眸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蓝衣极其儒雅的离琴,“离琴,你的腿,怎么突然好了?”
“突然?”离琴眼里划过一抹黯然,“哪有那么容易突然的事……”
苏念微微皱着眉,离琴这是什么意思?
离琴好像觉得自己表露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淡淡勾起唇角,笑得优雅。“苏念,留下一日,可好?”
就一日。
不要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不留你又如何?”苏念心里不知为何腾腾起了愠怒。
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好像可怜巴巴等你施舍的语气跟她说话。
谁也没欠谁的,好好说话不行吗。
那么温柔,她受不了。
离琴忽然就敛了笑,“你觉得,我带了这些士卒,是来干什么的。”
苏念眼角微挑,眉目微敛,“离琴,你要强行拦截我和裴子墨?”
“不,只是借此让你们配合一下,留下与我一聚。”离琴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他带一支小军队来根本就是喝茶一样的平常事。
苏念淡淡看着离琴,“和强行有什么区别。”
“如若强行,你们就不用回答了,已经身处南楚驿馆之内了。”离琴淡淡道。
裴子墨将苏念拉到身后,完美的俊颜此时布满阴霾,“离琴公子,留下我们,甚至只留一日,你究竟有何目的。”
“裴世子才华出众,精谋善算,不如自己猜猜?”
离琴这语气,明晃晃的挑衅。
裴子墨冷冷一笑,“离琴公子是觉得,只要一日,自己便有机会吗。”
离琴脸上闪过一抹迥异,但是瞬间即逝,快得无法捕捉。“裴世子觉得呢。”
“离琴公子觉得自己有本事拦下本世子吗?”裴子墨淡淡看着离琴,凭着这百多个人就想拦着他裴子墨?
离琴闻言,儒雅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自然不能。”
裴子墨还未应答,就见离琴朝着身后众人道,“回国都!”
士卒脚步微移,整齐划一,向后转去,似乎在等着离琴带领他们回军营。
离琴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看着苏念和裴子墨,“离琴不过是好客,怎奈裴世子曲解离琴好意,离琴也不多作无益的事,愿裴世子与洛华公主一路无阻,平安回到东曜。”
离琴这突然的转变让裴子墨愣了愣,心里阴郁更深,冷冷道,“借离琴公子美言。”
说罢,执起苏念的手,往马车走去,待到苏念上了马车,裴子墨方才踏上马车。放下帘布之际,裴子墨对墨寒淡淡吩咐道,“待会进城门之时发现不对就加快速度,若是没有任何异常,便抄近路抵达出城城门。”
墨寒谨慎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世子爷。”
离琴微微给那辆梨花木马车退开一条路,只见那梨花木马车扬鞭起尘,从他身前呼啸而过,连沙尘沾染了他儒雅的蓝衣他也未曾在意,只是定定看着苏念乘坐的那辆梨花木马车远去。
河伯从军队中走出,走到离琴身旁,虽然有些不太适应离琴不必靠他推轮椅就能行动自如,可是他尊重离琴的决定。“公子。”
唤了一声,见离琴还是定定看着那方向,河伯不禁再唤了一声,“公子,你……何苦……”
说罢,河伯看着离琴的腿,黯然神伤。
“值得。”离琴淡淡道,“总是值得的。”
“公子,可是要回府?”河伯担忧的看着离琴。
“嗯。”离琴淡淡应下。
听到离琴应下,河伯微微舒了一口气,朝不远处挥了挥手,一名并不高的小士卒就推着苏念给离琴改良过的轮椅跑了过来。
将轮椅扶手递交到河伯手里,小士卒便退下了。
“公子,我们回府了。”河伯轻声提醒道。
离琴往后看了一眼轮椅的位置,轻轻坐下,脸色顿时放松下来,变得有些煞白,余光瞥到蓝衣外袍下微露的白色裤腿染了几抹猩红,离琴厌恶地淡淡蹙眉。
不行,他要尽快的,能够真正站起来。
今日走这几步路,勉强撑着站了那么久都没能让她留下,真是无能!
*
马车里。
裴子墨浅尝着清茶,看着对面的苏念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怎么了。”
“没事。”苏念微微摇摇头,“离琴突然站起来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子墨闻言亦是轻轻皱了皱眉,“他今日真正的目的不是让我们留下。”
苏念抬眸疑惑不解地看着裴子墨。“那是为何?”
“他在跟我宣战。”裴子墨黑眸中冷芒掠过。
苏念不明所以地看着裴子墨,宣战?什么意思。“为何宣战?”
“为了你。”裴子墨冷静且不走心地吐出三个字。
从一开始苏念和离琴相遇他就知道,离琴日后必然不会是个善茬。
曾经为了商业,两人没少暗自较量过,可是那是商业,钱财而已,可是苏念不同,苏念是他的命。
他离琴,动不得。
苏念闻言低下了头,本来她还没觉得什么,可是今天离琴看她的目光,过于温柔,过于灼热,让她不得不相信裴子墨之前说的话。
她还是得和离琴保持距离。
裴子墨轻轻舒了一口气,“无碍,近期内,离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
苏念点点头,又问道,“许大牛呢。”
许大牛可不能落下,带上许大牛,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夜天栩了,亦或者说,假如他不是夜天栩,那也就可以探寻他和夜天栩是什么关系了。
裴子墨微微思索,“昨日便已派墨竹将许大牛送回东曜,兴许许大牛会比我们先回到东曜。”
“感觉此番回东曜,很多事情要做。”苏念微微皱眉,有些垂头丧气。
自从回到京都,回到相府,斗姨娘,斗庶妹,斗渣爹,寻青河图,就从来没消停过,如今时隔两月余再回东曜,又要寻云辰龙脉,还要防皇帝,防渣爹,查苏婉的身份,查许大牛的身份。
裴子墨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苏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找到青河图我们要研究,还要防着苏兆成发现,还得查许大牛的身份,还得防着那个老皇帝。哦,还有那个什么皇后娘娘''和芳宁公主,都不是省油的灯。”
“有谁比你更不省油?”裴子墨挑眉调侃道。
苏念愣了愣,随即布满阴霾地叫道,“裴子墨……”
裴子墨淡淡一笑,“这些都不重要,算不得什么。”
苏念随即来了兴趣,“那什么重要?”
难道还有更大的Boss要打?
裴子墨黑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点点笑意十分明显,“我们成亲最重要。”
“……”
嫁作人妇,苏念不禁微微蹙眉,她就不能再梳着少女的发髻了。想着那些妇人的繁琐发髻,她就发愁。
“那些发髻,可算是愁死我。”苏念竟是嘟起嘴,难得露出这般娇态。
裴子墨闻言淡淡一笑,好看的远山眉微挑,眼里噙满了笑意,“有我在,你愁什么。”
苏念十分鄙视地看了看裴子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就你那手艺?我宁愿剃个光头出门。”
裴子墨眸子微转,“不相信本世子的手艺?”
“当然不信。”苏念不以为然。
一个大男人,能梳出什么头。
裴子墨笑了笑,“那就等着吧,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我等着。”苏念淡淡一笑,反正她有青玉,裴子墨梳得不行,她还有青玉。
裴子墨点点头,淡淡道,“睡会吧,回到东曜那么多事情,兴许你就没时间睡了。”
苏念刚想点头应下,马车却突然又猛地停了下来,苏念毫无防备向后倾倒,差点撞上马车车壁。
稳住苏念的身子,裴子墨冷声问道,“墨寒,怎么回事。”
墨寒急声回答,“世子爷,不好了,前方涌出大量北漠军民。”
裴子墨闻言眼里划过一抹诧异,北漠军民?
裴子墨撩开车帘,只见马车前方不远处,少说也有近千名军民雄赳赳一脸肃然地拦在他们的马车前。
那架势,似乎是要将他们真的拦截在此处。
正当裴子墨和苏念都讶异为何会有北漠军民拦截在此时,军民队伍后缓缓骑着马出现的一名女子让两人都大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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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谭鸿的六朵花花~谢谢十六夜的五朵花花和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