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仰定了定神,从地上爬了起来。
“叮当——”一下,一把匕首从白仰身上掉了下来。匕首一边还系着一张带字的白布。
那是那个男子留给白仰的,大约意思就是他是北恒的人,途经此地受了伤,感谢白仰的救命之恩,以后等他回北恒后再派人前来感谢,匕首算是给白仰的信物。
这些白仰都不关心,白仰在乎的是,这丫留给白仰的是血书啊!血书!用血写的有没有,你坑爹呢。就算这里是停尸房,设备简陋,没有笔墨,你不留只言片语我也不怪你啊,要是实在想说,你丫可以把咱摇醒叫醒告诉我啊!用得着写一封血书告诉我?知不知道昨晚姐姐给你止血弄得有多辛苦?你也好意思再给我浪费你的血?
反正你的伤没伤到内脏又不会死,昨晚就是怕你失血过多休克致死才救的你,现在你这样浪费自己的血,那我救你还有个毛线意义?丫的当这是大姨妈啊,用不用它都要流出去?
白仰还没吐槽完,却听的一声凄凉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我的儿啊——!”
如此凄厉的惨叫声让白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把血书往怀里一塞,匕首顺手□□靴子里。刚完成这些动作,就见眼前一片金灿灿的,亮瞎了白仰的钛白金狗眼。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是娘不好,没给你享享荣华富贵,就让你这么去了。还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大好时光啊......”妇人一把将白仰拉入怀里,从腰间抽出一条带有浓浓的“女人味”的手帕,就开始抽抽噎噎地哭了,“呜呜,我的好闺女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万恶的事儿啊,老天竟如此待你,我的女儿啊......”
被她搂得死紧死紧的白仰艰难地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满天转悠的星星终于停了下来。大姐,你抱这么紧是要谋财害命啊,憋死我了。蚊香眼转了几下,白仰悄悄抬头看这个衣着光线的妇人。
只见妇人四十上下,大概是保养得宜,皮肤也还算同年人中光滑细腻的。一张略圆的杏子脸稍微黯淡,两弯黛色的水湾眉略带憔悴,一双含泪的桃花眼红肿,鼻子以下让那胭脂味浓厚的手帕给遮住了,声声咽呜不时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开始是呼天抢地地指天骂地,怨老天爷的不公,继而是嚎啕大哭,一直哭到最后声音嘶哑,泣不成声。想必这女人就是高郁矜的母亲廖氏了。
虽然期间白仰也想过出声打断妇人的哭诉,但是想到昨晚把那两个衙役给吓到半死,还真怕这廖氏刚刚接到了女儿去世的消息,又被她这么诈尸给一吓,心情像是坐过山车般高高低低,一个受不住刺激,来个心脏病高血压发作,在这医疗不发达的古代没抢救过来,给挂了。所以白仰一直安安分分地躺在廖氏怀里,不敢做声,不时眨眨眼动动手指,希望能让廖氏自己发现她还没死。
不过显然廖氏伤心过度,一直她哭她的,你动你的,完全没有注意到白仰的小动作。
“儿啊,你放心——娘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娘会给你报仇,那些想害你的人,娘一个都不会放过!”廖氏哭着哭着,却突然像是发了狠,恨恨地说着,“闺女,你在黄泉路上等等娘亲,等娘给你报了仇......娘就下来陪你,娘不会让你在下面孤零零一个人的。娘和爹爹很快就下来陪你。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眼睛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像游戏那样直接黑化给变红了......总之在白仰看来,简直恐怖非常。
一听这话,白仰就浑身一个激灵,开玩笑。这女人心理有问题啊!莫名其妙出了意外死了女儿,非得说得有人杀了她全家,灭她满门似的,要报仇,要寻短见,还要拉上老公垫尸底。什么心理变态!以白仰专业的心理学角度分析,这女人就算不是心理变态,没嘛心理疾病,九成也是个心理阴暗的家伙,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出事。
“夫人,小姐,小姐她......”旁边有一把略显嘶哑苍老的声音踌躇着开了口。
“奶娘,你也是瞧着我们郁矜长大的,你也觉得她命苦是不是?”夫人掩着嘴哑着声音问了句,又一次抱紧白仰抽泣起来。那力度,直把白仰搂得龇牙咧嘴的。
斟酌了半响,那奶娘才犹豫着开了口:“夫人,方才老奴似是看见了......小姐她的手动了一下......莫约是老奴年纪大了,眼花,看错了吧。”
“我的女儿啊——”那廖氏却又开始掉金豆豆了。只是这次,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不——小姐她、她真的动了!”一旁一个身穿素衣的丫鬟目瞪口呆地尖声道,事情太过于不可思议,以至于她连基本的礼教都忘了,竟敢打断了夫人的话。
“真,真的?”廖氏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泪,把怀里的白仰抱出来上下打量。
白仰也终于看见了她的全貌,但见她身穿一袭黄色抹胸,一件亮红色在披肩,梳一个百花垂云鬓。头戴彩蝶沾花钗,两支玉兔挽月簪。手腕戴了两只金镯子,脖子上的一条足金项链简直是要闪瞎白仰的眼睛。手指上也是套了不下四个戒指,指环之类的饰物。
虽然配饰过多,但也许是气质问题,并不显廖氏庸俗,反而显她富贵。
白仰心里当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丫,这应该是死了女儿的打扮么?看这一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的样子,应该是嫁女儿穿的吧?!我说,这个女人不会是想着反正以后都是难见到的,嫁掉了和死掉了是一样的吧?
只是白仰还没有吐槽完,就被人打断了——
“自然是真的——夫人,你怀里的姑娘阳寿未尽,上天保佑啊!”回答廖氏的却不是白仰,而是门外传来的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
于是白仰便与廖氏她们一样,往门外瞧去,但见:一个上了年岁的男人,身穿一条布制的现代很流行的“洞洞裤”,就是洞儿大了点,整个膝盖都能瞧见了;赤身披着一面黄旗,上书:旺财客栈,直行五百步;赤着双脚,黑乎乎的像是老树皮。一摇一晃地走了进来,对着廖氏咧开了嘴,门牙牙缝还粘着一小丝肉丝。这个老男人抽了抽鼻子:“实不相瞒,昨晚我夜观天像,发现这里有老子星降临,便开坛作法,问问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阎王,原来是这家的姑娘命不该绝,被奸佞小人施法折了寿!正所谓出家人慈悲为怀,于是我便入了地府向阎王爷把这姑娘的命给索了回来,所以啊,这姑娘又被我救活了过来。”
“真的?”廖氏一脸狐疑。
“自然是真!你看这姑娘不是又活了过来了么?!”那“活神仙”一脸义正言辞。
“哎呀!活神仙!神仙您下凡来救了小女,信女感激不尽!”廖氏左右看了几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一横,拜了下去。
“小事一桩,我们出家之人慈悲为怀,出些绵薄之力罢了,这是应该做的。”那老乞丐似的男人笑眯眯地说了句,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昨晚我为了向阎王爷讨理,下了地府一趟,才把姑娘的魂儿给带回来了,本也没什么,可昨晚偏偏是月圆之时,地府阴气极重,令老道身子略有些不适,应该补补啊,不然日后再难施法救人喽!”
“是是。应该的,应该的!”廖氏一愣,便扭头道,“奶娘,给活神仙三十两银子,另外再回府把那坛珍藏的竹叶青那出来,给半仙补补身子。”三十两银子,平常人家省着些使可以用上一年了。人参都能买上两条了,廖氏这次可以说是豪气。
白仰狠狠翻了个白眼,得,骗钱的。本来三言两语可以拆穿此人的,可是这死者重活也难以解释,这样也好,歪打正着,也罢,反正这高府也不差这几个钱。于是便也不发一言。
“好,那贫道便在此谢过高夫人了”那老道士接过钱,乐呵呵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盯着白仰道:“老道再次再赠小姐两句吧:天道轮回终有命,冥冥之中有定数。时也!命也!”
然后又向廖氏行了个稽首礼,说:“老道告退!”就抛着刚拿到收的银子哼着歌儿离开了。
白仰心里几番思索,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撞进了脑中——这不就是那个要白爸爸“穷养”白仰的那个猥琐老道士?!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穿越时空......难不成他真是个活神仙?是他让自己穿到这里的?不!不会,他说的是......有定数。既然有定数,那就不是他能改变的了,所以说,其实白仰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白仰久久注视着老道士背影消失的地方,皱着眉头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天道轮回终有命,冥冥之中有定数......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