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心满意足的进他自己设计的浴室去泡热汤。----
衣服都脱了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猎户似乎还在门外待着。
小秀才抿了抿唇,故意走到门边,重重咳了一声,试探地喊了一声:“三哥?”
猎户原本是打算走的。先前小秀才昏迷着的时候便算了,他那时尚未心系小秀才,就是给小秀才擦身子也不觉有什么想法。
可是现在……
猎户哪里敢留下?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眼看着小秀才进了浴室,还会站在外面不动。
“三哥?”小秀才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猎户回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道:“要擦背么?”
房间里静了一会,随即传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声,接着是衣物摩挲的声音,最后就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猎户苦笑一声,倚靠在门上,微微闭目。
小秀才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不过,这样也不错,不是么?
等到林安洗完澡出来,门外自然空无一人。
因为那个人正在林安的房间里待着。
林安此刻看这人不是很顺眼,瞪着眼睛道:“三哥怎的还在这里?天色已晚,三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然后想了想又道,“要走正门。”省的有小人见猎户没从他家正门走出去,就说些污言秽语,让他心烦。
猎户站起身,却没走,而是看向林安的膝盖和小腿:“你膝盖如何?小腿可疼?”林安少说跪了也有大半个时辰,猎户心中疼惜,此刻自然不肯走,“我在军中,习得一种手法,可为你按上一按。”
林安的确不太舒服。村子里的土地并不平整,他为了整治林信和杜氏,也不敢让自己跪的舒服一些,只能挺直了背脊去跪。这样的后果,就是小腿和膝盖酸疼无比。
林安是从地球而来,自然不觉得两个大老爷们间,掀个裤腿还要忌讳什么,想了想,就爬上床,小心把里衣的裤腿慢慢卷了起来。
林安膝盖已经开始泛青,小腿上也有被砂砾硌出来的坑坑。
猎户目光暗了暗,拿起在厨房端来的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在林安膝盖上开始滚了起来。
滚完鸡蛋,他才在林安小腿上按了起来。
林安舒服极了!
他猜测这是什么穴位按摩,不然不可能让他这么舒服。有了这个想法,林安晕晕乎乎地又要打瞌睡,迷糊了一会,他听到自己似乎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三哥,你从前打过仗吗?是将军吗?为什么会回来种田?”
猎户哑然,良久才闷声道:“打过仗。不是将军,做了将军,我便退不下来了。军役服过,敌人杀过,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曾经想要见识的也见识过,三哥想要过回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就回来了。”
“想要的生活?”林安觉得他就要睡着了。
“嗯。”猎户低声道,“娶个男媳妇儿,赚钱养他,看着他笑,跟他两个人,过一辈子。”
林安努力挣扎着不想睡着:“男媳妇儿?什么样的男媳妇儿?”
他这样的?
猎户微微勾唇:“目光干净,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很乖,但其实一点都不乖的男媳妇儿。”
他说完,就发现小秀才睡着了。
猎户失笑,无意识地盯着小秀才的一双白净纤细的小腿看了半晌,心中微动。原先一本正经给小秀才按穴位的手,忍不住在纤细的小腿上滑了几下。
小秀才不满的动了动身子。
猎户反应过来,忙忙收回了手。
小秀才是正月初六的生辰,待过了年,也才十四岁而已。他还有的等。
而且,就算小秀才十五了,孝期还没过,猎户发现他还是不能太越矩。
猎户又盯着睡得很香的小秀才看了一会,终于收回了目光,站起身,给小秀才掖了掖被子,打算从正门走出去,然后过半个时辰,再跳墙过来,把人叫起来吃饭。
转天就到了腊月十六。
林安准备了两个牛车的年礼,一大早就坐在马车里,和猎户一起赶去县城,给刘夫子和张家提早送年礼。
路上好巧不巧,碰上了从华安县赶过来的林老汉和林义、林诚,三人后面,还跟着昨天一起去林老汉家里报信的林家村的人。
那几人看到林安家的车,当下就拦着车打了招呼。
林安客气地下了马车。
莫大叔和莫大哥都在其中,也是他们拦的林安的车。
莫大哥见林安下来,转身就去把驴车上用粗布抱起来的一卷一人高的物事拿了下来,递给林安。
“安哥儿,这个应该就是汪姨走之前绣的双面绣,给。”
汪氏在眼瞎之前,熬了几夜绣了双面绣大屏的事情,林安先前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林大丫在给刘夫子小女儿做的鞋子上绣了一朵他们从未见过的名贵牡丹花,林二丫看着花就哭了起来,林安正巧站在门口,才听到了这件事的原委。
原来林安被冤入狱,林家人不愿意花钱去为林安疏通。汪氏怎么求林家都毫不让步,她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违背自己当初学双面绣时的誓言,在绣完了今年的四幅双面绣小屏后,几日不眠不休,绣了一幅双面绣大屏,打算将这个大屏卖了银子,为林安疏通关系,上下打点。
至于结果……想也知道,林家哪里会让汪氏将这副画“占为己有”?当下将东西抢了过去,还哄骗汪氏会为林安打点。
汪氏原本就因刺绣十五年,双目有损,这次不眠不休绣了几日双面绣,在得知林家拿了她的东西根本什么都没做,林安能被放出来,完全是因着其他所有人都被放出来的缘故,且放出来的林安重病缠身时,汪氏这才爆发,痛哭几场之后,双眼直接瞎了。
林安拿着莫大哥递过来的东西摩挲几下,将包在外面的粗布拿开,不等细看,单单看露在外面的针线,林安就知道,这的确是汪氏的手艺。
林义已经红了眼睛,仗着身强力壮,就要往林安这边打来——他是林安的亲二叔,他要动手打林安,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你爹死得早,你娘只知道趴在屋子里,做饭洗衣都是你婶子、你祖母的活儿,都是你祖母和婶子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咱们的?”林义虽然好赌,但也被亲爹亲娘逼着做农活长大的,身子壮,手上力气更大,一抬蒲扇般的大手,就能把胆小人吓破胆,“还不快给老子跪下!”
林安稳稳站着不动。
如果是他一人在此,说不得就要吃亏,可是,会“点穴”的猎户在他身边,他还怕什么?
果然,林义那一巴掌还没打下来,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掀倒在地。
林义直接被掀翻了跟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林家村几个年轻小伙子直接笑了出来。
林义愤愤地看去,就见猎户面无表情地站到了小秀才面前。
林义骂道:“好你个小崽子!巴上个男人就了不得了?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了?有本事,你就自己过来跟老子打,别放个外人跟老子打!”
林义的激将法对林安显然是没用的。
林安看都不看他,走到林老汉面前,深深一揖,道:“多谢祖父,愿意将先母的遗留之物还给孙儿。”
一句话,把林老汉一家将来反悔,想要把东西要回去的后路全给封死。
遗留之物,不留给自己子女,难道还要留给公公婆婆和小叔子么?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林老汉狠狠抽了一口旱烟。
林安还在作揖的身子已然摇摇欲坠。
林义还在骂骂咧咧,林家村的小辈都开始指指点点,说的还都是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
林老汉终于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目,道,“起吧。”
林安站直了身子。
林老汉道:“安哥儿,你要记得,就算是分家了,你也是林家人。你还在孝期,要是你四叔能在这几年里考上秀才,考中举人,对你、对你的两个妹子、对平哥儿都是好的。你四叔还差一个保人,安哥儿,定要记得为你四叔作保。”
这话说的,林家村的众人都反驳不过去。是啊,林安四叔好了,对林安也好。可是,对他们好么?万一林安四叔真的考上举人了,那他收拾不了林安,还收拾不了他们么?
一时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林安微微一笑,露出两个乖巧的小酒窝:“祖父,想来不是您记错了,就是四叔说错了。四叔的户籍已经移到了华安县,四叔考秀才,只能由华安县的秀才作保,而我是华阳县林家村的人又如何给四叔作保?且保人保人,岂能由侄子去保叔叔?按照律法所规定,我和四叔如此亲近,自不能去做四叔的保人。”
“况且,旁的不论,单单是四叔曾经在华阳县因过错被当众打了十板子……”林安颇为懊恼道,“纵然我是四叔的侄儿,怕也不能为四叔的品行作保。”
林家村的几人也反应过来,林信的品行啊,如果不出大钱,估计还真找不到甚么保人。
当下几人也不怕事儿了,反正法不责众,一村子人大半都参与了,还有林安这么个秀才挡在前面,他们有甚么好怕的?
一行人立刻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林老汉看向林安的目光阴森的不行,可是想到林安说的话,他又有些不确定——难道真是四儿在哄骗他们夫妻?
按照林老汉和杜氏的想法,他们已经得了汪氏不少好处,如果林安没有功名,欺负欺负也就算了,可是林安既有了功名,又能联合着县太爷打四儿板子,林老汉和杜氏就不愿意和林安有什么牵扯,毕竟他们理亏在先……这次如果不是四儿说事情和他的功名有关,杜氏也不会和四儿一起回到林家村找林安的麻烦,弄出这种事情。
林老汉心中有了疑惑,就不愿意和林安多说话,打算赶紧去把老婆子和四儿给赎回来再说。林家村虽然有人故意为难,但至少大半的人,还真是他们欠了人家的,剩下的一小半,也不敢多要钱,林老汉心中有数,除了还给林安的那幅双面绣大屏,其实林家这次并没有出多少血,深深地看了林安一眼,转头就走。
林义和林诚忙忙跟上。
林义骂了林安一路。
林诚闷声道:“他不是缺钱治病吗?哪里来的钱去买两牛车的年礼?”他方才看得清楚,牛车上鸡鸭鱼肉什么的可半点不少。
虽然都是自己都能养的东西,可是庄户人家,谁家送礼会送一车?显见那林安,手里头肯定还有钱。而且还是不少。
林义却道:“他有钱?我看是那猎户有钱吧!二哥想,那时候安哥儿病成那个样子,大夫说要用至少百年的人参吊命,还要其他的珍贵药材。汪氏哪里来的银子给安哥儿治病?还不都是那猎户拿的银子?就是那些年礼……”林义目光微闪,“怕也是猎户看安哥儿长得好,会讨巧,出钱买给他的。”
父子三人走在林家村众人的前面,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因此说话小声些,也没人听得到。
林诚低声道:“长得好,会讨巧,还是男娃。这样的人,不难找啊。”
林义目光一亮。
林老汉直接拿着旱烟使劲敲了二人的脑袋一下,骂道:“秦三那是好招惹的?你们没见秦三的亲爹后娘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子,谁都不敢往秦三面前站?你们没见秦三一回来,他那两个后娘带来的哥哥就被征召,全都去服徭役去了?那小子心狠啊,你们就是算计你们亲爹亲娘,也别去算计心狠的人!”
“安哥儿跟着他,”林老汉使劲抽了口旱烟,“要是老老实实的还好,要是不老实……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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