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还想再问什么,可无奈脑袋越来越沉重,可能是刚才撒出去的蒙汗药自己不小心也吸到了吧,果然有自作自受一说。
“慕容夜,我好困,要是你想找你那位旧相好就快点去,我要睡觉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她总算解了些乏。
烛光越来越暗,想必是灯芯慢慢被燃烧的旧灯芯阻断了火源吧,沈寒见慕容夜依旧纹丝不动,走到烛台旁,拿起了剪刀,轻轻剪去旧灯芯。
“你为什么不去解释呢?有些话说出来不就好了吗?”看似随口的问话,可她心里却在期待着答案。
慕容夜刚毅侧脸在明亮烛光下慢慢柔和了些许,半响薄唇轻启。
“是我杀了他父亲,应该的。”
这,是原因吗?沈寒根本没想到原因是这样,方才袭来的困意瞬间消失全无,她慢慢放下手中的剪刀,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可是琴瑟说你也是被动的那一个啊。”旁人的辩解,总是显得那么苍白。
如花瓣落地的无声叹息在房间里竟然有些清晰,还是,这是沈寒的——错觉。
“飘雪原名叫杨阿雪,是过世杨丞相之女。”慕容夜的食指在莫鸾剑柄上描绘着图案,平淡的好像在叙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杨丞相与废太子慕容澈狼狈为奸,做了许多坏事,在我回到朝廷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铲除他们的势力。”
沈寒主动为慕容夜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时他们的势力渐渐庞大起来,慕容澈的野心也慢慢膨胀,我在压制他的势力的同时,与大将军联手演了一出戏。大将军假意投向他们激起了慕容澈叛乱的决心,我与将军里应外合向皇上揭示了慕容澈的司马昭之心,后来,慕容澈被罢黜了太子之位,而杨丞相一家却是株连九族。”
沈寒一怔,那杨阿雪呢?也在其中吗?慕容夜手中的杯盏一顿,几滴水便洒了出来,沈寒不知该怎么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着。
“我极力维护杨家之人,包括阿雪的哥哥,但是皇上以儆效尤的决心已定。无奈之下,我便主动要求追查账簿,算是作为交换条件,换的了杨家一百余口的性命,可唯独杨丞相,他必须——斩首示众。”
慕容夜还想再倒一杯,可手中的茶壶却从他手中滑落,沈寒赶忙接过,为他倒水。
“阿雪自小生活在醉雪阁中,但是杨丞相之事,惊动了整个慕容王朝,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所以消息很快传到了她的耳中。可是,就在她赶来的路上,杨丞相被斩下来的人头已经挂在了午门之上,就差一天,一天她便可以救回她的父亲。所以她恨我,恨我回到朝廷,恨我害死了她的父亲,甚至可以说——恨之入骨。”
沈寒不知该怎么去安慰,看着慕容夜嘴角细微不可察觉的苦笑,她的手覆上了他的,虽然微不足道,可终究是来自朋友的关怀。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可是你有你的责任,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做了自己身为慕容王朝的子民该做的事。”
穷尽心思说出了一番安慰之语,沈寒玲珑剔透的眸子如华清池中碧波般,可,结果换来的却是慕容夜不屑的眼神。
“果然不会安慰人。”淡漠如常的语气扰乱了另一人的心绪。
沈寒眉心一蹙,“好心当成驴肝肺。”
“要是比得上驴肝肺倒还值了些钱。”
“你......”
还有心情斗嘴,那便是不用她多说了吧,沈寒移开小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方才极力忍下的困意倏地如汹涌的浪潮频频袭来。
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她真的是忍不住了,疲惫的说道:“我洒向飘雪的蒙汗药,自己也吸了一点,我很困了,你走吧,我要睡觉。”
慕容夜瞥了一眼困得晕乎乎的沈寒,也不作停留,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外。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声音的大小刚好让沈寒可以听得到,“以后要小心点。”
微微扬起的嘴角,慕容夜的毒蛇般锐利的眼睛怎会不知道沈寒一丝丝的流露,她为了听他倾诉竟凭自己的耐力忍住了药性极强的蒙汗药。
可是眼下他还有些别的事操心,那便是她的武功实在是有待提高,慕容夜摇了摇头,派了那么多高手还要他亲自出马,该是让沈寒自己学点武功的时候了。——————————————————————————————————————————————————————————————
以往见到沈寒练武就躲开的三人突然变得勤快许多,这个上来指点一招,那个在旁传授一式,几人在院子里讨论的不亦乐乎。
红弦的细长、柔韧倒是和蛇舞有几分相似,可沈寒手中只是普通的剑,所以学起来总是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刚想抱怨两句呢,慕容夜便来了。
“师兄,沈寒到底该从哪里学起呢?”琴瑟仿佛看到了救星,收起红弦,跑到慕容夜身边求救道。
慕容夜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剑,却不是莫鸾,摆了摆手让已经被缠磨了半天的三人回去休息,自己坐在石桌上,悠然的看着沈寒的花拳绣腿。
沈寒也不怯懦,旁若无人的练习着今日魅仙教她的三招:游龙探珠、仙人指路、女娲翘首。虽然并不能流畅的耍完,可总算是记住了招式。
“腰挺直。”看了半晌,慕容夜摇了摇头,走到沈寒的身边指点起来,抬了抬她拿剑的手,“剑要拿稳。”
沈寒乐巴不得有人指点,只要能学到些东西,被教训多少次她都不会生气。前世的她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每天被使唤的像狗一样,两年的日子她也熬了过来,结果便是她的医术无人不服。
“游龙的姿势要摆出来,力量集中于右手腕,这样刺出去的剑才会有力量。”
慕容夜带着沈寒的手舞起了手中的剑,沈寒顿时觉得手中的剑生了花似的,游龙的感觉活灵活现,一划、一劈,力量竟由着身上转到了剑上,不知不觉便沉浸在了武功的精妙之处。
“魅仙师兄,我还从未见过师兄亲自教过谁武功呢。”琴瑟的头自墙角一处伸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醉在剑术里的二人。
魅仙轻拍了下琴瑟的额头,笑意蔓延到整张妖冶的脸,看得亦是不亦乐乎,“这你就不懂了吧,琴师妹,你说无渊那个小气鬼除了你之外教过谁武功呢?”
“是哦,好像只教过我呢。”琴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梨涡在阳光下陷了下去,如春季含苞待放的花蕾。
天绝楼七位少主皆是楼主的得意门生,其中无渊是最大的师兄,而琴瑟是最小的师妹,楼中谁人不知玄扇少主无渊独独宠着弦音少主琴瑟,连武功都是亲自指点、陪练。
琴瑟拽走了还想看热闹的魅仙,庭院中是剩下了一男、一女,两把剑。
“这个剑花,我总是舞不出那种随意的感觉,腕上的力量若是强了,剑的弧度就会小,若是弱了,剑会掉。”沈寒愁眉苦脸的看着慕容夜,手中的剑也软趴趴的。
不多说一句,慕容夜抽出剑,为沈寒缓慢演示了一遍,言剑之精,偏如腾兔,追形逐影,而慕容夜的剑术早已超越了这上乘的境界,更何况演示时出手的速度算不上快。
沈寒樱桃小口微张,倒吸了口气,虽是见过好多次慕容夜使剑,可今日还是忍不住惊讶,要是她能学会一成也不用每次都那么狼狈的败下阵来。
“接着。”慕容夜扔出手中剑,沈寒握住了剑柄,缓冲了数个圈才算站稳。
黑靴在阳光下泛出金色丝线的华丽,沈寒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要是拜师的话,会不会得用什么条件交换啊?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要是慕容夜不肯的话怎么办?
“专心点。”慕容夜以为沈寒想偷懒,不由得抬高了声音,眉心已渗出丝丝汗珠。
沈寒咬咬牙,这武功一定要学,以后的危险可能更多,不会两招,死的太亏了,鼓起勇气走到慕容夜身边,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慕容夜,你,你......”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实在太没出息了,深吸了一口气,沈寒闭着眼睛大声说道,“慕容夜,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好一会儿功夫,沈寒得不到回应,失望的抬起头,嗫嚅道:“算了,不教就不教了。”
“你脑袋里装的是水吗?我这不是在教吗?”慕容夜只觉得好笑,敢情这平时大大咧咧的丫头是为了求他教武功才垂头丧气的。
沈寒倏地抬眸,好似禾苗在等待雨露时的期盼,瞬间满血复活,原来他不介意教她。
太阳斜斜的挂在蓝空的西边,余辉落在了大地之上,金黄色的光柔和了世间的一切,包括他斧削般刚硬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