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姬腿上有伤,开了枪后,摇晃了两下,似乎是支撑不住了,可是直到井桑走到她身边,她仍然好好的站着,目光看向念奴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井桑伸出手扶着她,对身后的人命令道,“快!救护车呢?”
娮姬没说话,低头重新给枪上了膛,然后举起来,指向不远处的单娇娇。
单娇娇本就心里忐忑不安,见状,差点直接跪下,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娮姬身侧的井桑。
井桑迅速的抓着娮姬的胳膊,往下按,沉声道,“娇娇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如果不是她及时找到我,你现在恐怕也躺着了。
”
娮姬没理会她,冷冷道,“放开。
”
“娮上将此举实在有些可疑啊,”井桑说,“让我放开也行,你倒是给个理由。
”
娮姬这时候才看了她一眼,说,“我不喜欢替别人养狗,这狗想咬我一口,难道我不该杀?”
娮姬冷笑着,又问,“不能因为结果是好的,就忘掉她这么做的初衷吧。
”
“怀疑我是特务?抓着我把柄了?想抓个现行?”娮姬微微勾起唇角,笑的恶劣,“没让井桑小姐看到想看的,井桑小姐,你很失望吧?”
“我道歉,娮上将,是我误会你了。
”井桑脸色很不好,顿了顿,想再说些什么,救护车恰好来了。
井桑连忙按着娮姬的胳膊,把枪夺下,递给一旁的大华,又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腿比较重要,娮上将,养好了伤再说别的吧。
”
不管娮姬多不乐意,还是被按着上了救护车,她的腿伤不能再耽搁了。
子午远远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些,然后她走向单娇娇。
她和娮姬有十步距离的限制,随着一步一步走向单娇娇,逐渐拉开和娮姬的距离,身上的负重感就越来越重。
在救护车要开走的时候,子午狠狠的在身后挥袖,万钧之势的神力在空中化开一道黑幕,眨眼消失。
忙着清理现场的人就算偶有一两个看到,愣了愣,也不过是以为自己眼花了。
身上的负重感突然就消失了,像是将束缚都斩断了。
子午活动了下手腕,骨节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低头看着还瑟瑟发抖弱不禁风的单娇娇,嘴角上挑,露出一抹和方才娮姬如出一辙的笑意,恶劣,悚然。
子午悠悠的走到走廊下,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原本晴朗的天骤然生变,白云变成乌云,遮住骄阳,“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酝酿着雷霆暴雨。
庭院里的人看到这天色,连忙加紧了速度,拖着念奴的尸体也上了个车。
没多大一会儿,院子里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单娇娇。
她咬了咬唇,想要进屋里收拾自己的行囊,结果才迈出一步,突然一道雷就劈了下来,正好劈在她眼前的空地上,黄土瞬间变成焦土。
单娇娇吓的连连后退,也顾不上行囊了,夺门而出,跑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人还很多,都行色匆匆的。
原本是很好的天,突然要下大雨,行人都忙着找避雨处,或是赶回家,单娇娇跑在人群里,倒也不突兀。
然而,下一刻,又是一刀惊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正巧劈在单娇娇的臂膀上,不过瞬息,单娇娇的一条胳膊就只剩下焦黑的骨头了。
她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痛,她发出了一声破音的尖叫声,满是绝望。
周围的行人的身形都顿了顿,看清眼前的情景后,也爆发出了慌乱的叫嚷声,纷纷找临近的屋子想要避开着劈人的雷。
向来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变得无比冷清。
暴雨破云而下,浸透了万物,也把单娇娇淋了个透彻。
单娇娇反倒是被这一淋,淋的清醒了不少,这太反常了,每一道雷似乎都是追着她的,世上哪有这种巧合?!
不知怎么的,单娇娇就想起了那日在娮姬书房和娮姬的对话。
娮姬说……子午一直在。
难道,是子午姑娘的鬼魂在报复她?
单娇娇也顾不上丢了的一条胳膊,忍着疼,跪了下来,不断磕着头,真诚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子午姑娘吗?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子午浮在空中,见状,歪头看了看她,眸子里带着残忍的笑意。
子午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到了一个临界点,一下变得凝厚起来,宛如突破了什么桎梏。
她先在自己周身布了个结界,然后尝试着凝聚神躯,一点点在单娇娇面前现了形。
单娇娇磕头的空隙看到,吓得头也磕不下去了,呐呐道,“子午姑娘……”
子午凭空站着,像是脚下有台阶一般,一步一步走到单娇娇面前。
她垂目看着单娇娇,说道,“我知道世间的人有千种万种,贪婪、自私、背叛,都很常见的。
”
单娇娇牙齿打颤,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
子午轻笑了一声,“人有多少种,我并不在乎。
可是啊,你不该欺到娮姬头上。
”
单娇娇一张娇俏的小脸煞白的很,她努力的辩解道,“都是井桑的错,是她逼我的!我错了,子午姑娘,你如果不解气,我这只胳膊也给你,求你饶我一命……”
“一双胳膊,尚且不够呢,”子午带着笑意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好玩的杂耍一般。
她渐渐后退,隐了身形,然后降下了神谕。
下一刻,又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了单娇娇身上,巨大的痛楚将单娇娇淹没,明明那么渴望活着,这一刻却也恨不得能干脆的死了。
可是都这么疼了,她还是没死,也没有昏过去,她前所未有的清醒着感受着疼痛,看着自己是四肢在雷霆中湮灭,像是被腐蚀一般,从手指,到臂弯,到身体……
最后,是心脏。
单娇娇问自己,后悔吗?
悔,很悔,可是来不及了。
失去意识那一刻,她竟然觉得死亡是种解脱。
那样的疼痛和折磨,眼睁睁看着身体消散却无力阻止,远比死亡可怕。
周围避雨避雷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那雷跟长了眼睛似的,就劈那个姑娘,这才多大一会儿,那好端端的一姑娘,已经变成一具焦黑的骨头了!
子午冷漠的扫了一眼,又挥手散去了单娇娇的魂魄。
那一个珠子模样的魂魄,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最后消散在大雨之中。
子午这才转身离去,脸上没有一丝悲悯。
念奴的尸体被丢在城外的乱葬岗了。
子午赶过去的时候,丢尸体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子午一眼就看到了念奴,她用神力将念奴托起来,带往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
子午是感受着山地灵气寻的地方,这里称得上是集气运于大成之地,葬在这里,定能安息。
子午确定了位置后,便带着被光团裹起来的念奴飞了下去。
坑是子午一锄头一铁锨的挖的,棺木是用神力将百年树木变换而成的,墓碑是用神血书写的。
亲手葬下念奴后,子午又在周围设了阵法,以防被盗墓的鼠辈觊觎。
等一切都做好了,天都黑了。
子午静静的看着墓碑,叹了口气,“愿你来世,生在盛世,平安喜乐,富贵一生。
”
沪城的市医院里,娮姬被打了麻醉后便昏睡过去了,医生护士皆严阵以待,忙活着为她取出腿上的子弹。
井桑等人在走廊里等着,神色都不大好看。
大华脸色铁青,蹲在手术室的门口,一声不吭。
井桑想了想,弯腰看向大华,盯着他的脸问道,“那个念奴,你见过吗?”
“见过啊,”大华想也没想的说。
井桑追问道,“什么时候?她和你们上将很亲密吗?”
大华一脸“你神经病啊”的抬头看井桑,“那个念奴,不是被全程通缉了吗?身为负责追捕的人员之一,我不该见过她吗?”
井桑顿了顿,脸色阴沉下来了。
大华叹了口气,又好声好气道,“对不住了,上将还在里面,我心情不好,失礼了。
”
井桑没吭声。
大华憋了会儿,没憋住,为上将抱屈道,“上将兢兢业业,这些年来立下多少战功,井桑小姐能不能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上将又不是铁打的心,能经受你们一次一次的误会、误解。
”
大华指了指手术室,“现在上将还在手术,您又来试探我,我大华是个粗人,说话不中听,可是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明白比较好。
”
“您要真信不过上将,就让我们上将解甲归田吧,对外,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枪子儿了,结果对内,还得跟你们勾心斗角,还不够累得慌。
”
井桑抿了抿唇,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时候聊这些,是我不对。
”
大华扭过头,咬了咬牙,不再理会井桑。
井桑身上也有要务,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的时候,井桑顿了顿,还是拐了个方向,走进一个很隐秘的、像是杂物房一样的房间。
房间里不太像是医院办公室,桌子上放满了各种试剂,更像是个研究所。
一个白大褂拿着针管注了药水,看向井桑,问道,“井桑小姐,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井桑咬了咬牙,“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
”
白大褂犹豫了下,“你这样做,若是让元帅知道了……”
井桑犹豫的目光一点点坚定起来,“如果是冤枉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死就死了,又不是我一区的人。
而且,我可以顶替她的位置,成为新的上将,难道你觉得我没那个能力吗?”
白大褂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听你的。
”
在井桑离开之后,白大褂带上口罩,推着放满了药品的推车,将先前注好药水的针管藏在了袖子中,然后迈向了正在进行手术的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