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雷缓缓一招手,将自己那柄魔性十足的剑祭出。秋无妄转过了头,他并不想看这样的场面。倒不是他假仁假义,只是他和涂飞远相处的确实不错。现在若有其他办法,他也绝不会牺牲涂飞远。
尽管在宗门大义和是非对错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是他依然不想看着涂飞远死。所以秋无妄低声叹了一声,“我走开一会儿,你尽量快点,别让他受罪。”
“不必了师兄,我保证会很快。快到你难以想象。”成天雷缓缓地道,在连续吸收了几块灵石之后,他的气色虽未好转,但精神似乎比原来好点了。黑色的魔气缭绕在他的那柄飞剑上,如同一道飘飞不定的黑烟。
涂飞远心一横,闭上眼大喊道,“来吧,我眨一下眼,就不是英雄好汉。”他倒是确实不会眨眼,因为他根本闭上眼了。但是他闭上眼等了一会儿,却现成天雷没有进一步动作。
涂飞远忍不住掀开眼皮,偷看了一眼。这时成天雷却趁着秋无妄转身之时,倒转了飞剑,反向插在了自己的腹部。“噗”飞剑锋锐无比,上面的魔气几乎狂涌进了成天雷的身体。成天雷微微一笑,有些迟缓地盘腿坐下。
“啊!”涂飞远吃惊地看着他,“你!”
秋无妄听到身后异动,猛然转过身,看到成天雷挥剑自伤,脸色骤变,他连忙扑上去,企图把成天雷扶起来。“师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成天雷呛出了一口血,低声道,“师兄,没有用了,我用剑毁掉了我的丹田道基,再无挽回可能。而这,也许是我做的最后一个正确选择……”
“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我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做。”秋无妄扶起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别这样师兄,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完。”成天雷挣扎着低声道。
秋无妄低声道,“别说了。”
“我必须说,师兄,也许我们都错了。我刚才突然从这个孩子的脸上,看到了我们小时候的样子。”成天雷呛出一口血,低声道,“我们也曾经像他一样简单,直到我们想为昆仑做点什么。结果我们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想重振昆仑。最终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生命的时候,我突然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我了,而且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别说了师弟,别说了……”秋无妄垂下了头,山风吹得他的一头白飘散,如同他的悲伤和懊悔在弥漫。
“我们当时不就是为了门人弟子不再受辱,能够扬眉吐气地做一个真正的昆仑修士么?我们当初的目标,不就是让他这样的小子不再遭受仙盟白眼,能够得到公正的待遇么?我们想的不就是让昆仑遗脉能够聚在一起,重新传承下去么?”成天雷流着泪嘶吼道,“可是我们现在在做什么?要用自己的门人弟子作为牺牲。我们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自以为是的牺牲,是在为了谁牺牲?我们……”
成天雷身上的剑猛然爆闪,成天雷一阵颤动,终于没有说完那句话,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颓然垂下了头。
“不!”秋无妄仰天长吼,“不该是这样的……”他猛然抱起成天雷,单手按住成天雷的头顶,将大量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成天雷的身上。但一切都已经晚了,成天雷生机已绝,就算大罗金仙也难有回天之力了。
秋无妄原本身上就有伤,刚才下山救回他们的时候又动了元气。此时不计后果地使用灵力,再加上极度悲痛,情绪受到极大波动。他突然也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成天雷的身边,因为灵力过度消耗而昏厥了过去。
他一昏过去,涂飞远周身的控制顿时失去了,他从空中栽落下来,落到他们的身边。涂飞远狼狈地爬起来,扶起秋无妄,又低头查看成天雷。现成天雷彻底断气了,涂飞远的心中不知道是怎么一种复杂的感受。他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这个成天雷居然拒绝了这样一个机会。
涂飞远不明白,他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两个老人。
“或许他在失去一切,甚至失去自己一世积累的英名之后,反而到看得开了。”禹无极的声音在他脑中轻叹道,“世上的事情,有多少都是如此。人为盛名所累,做什么都要装着,不能率性而为。反倒是失去了一切之后,成天雷却回忆起了他曾经作为一个修仙者的傲气和尊严。就像他自己所说,他曾经做错过很多事,但是这一次,他认为自己做得对了。”
“我不明白……”涂飞远低声道。
“你当然不明白,但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无论修仙修魔,其实都脱不了一个人字。我们想尽力摆脱自己是个人的身份,向往成为逍遥的仙,率性的魔。埋头苦修,苦苦参悟天道,但最终,我们依然是人,难逃本心。”禹无极淡淡地道。
涂飞远一阵沉默,他把秋无妄扶起来靠在山崖边。又把成天雷的尸体搬了起来,放在一侧。他低头对成天雷拜了拜,“成掌门,承你手下留情。你虽然滥杀过一些人,但对我这个昆仑遗脉弟子,总算还是留了一份情面。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做法是对是错,我没资格评判。我只是做不了你和师傅这样的人。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留在星剑流啦。即便是为了我师傅,我也得离开了。尽管你没有选择害我,但是终究是身死了,师傅他一定心中恨我。我若是再留在星剑流,也只能徒添他的感伤。我这就走啦。”
他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成天雷插在身上的那柄飞剑。想来他也是一派宗师,这样的结局还是免得别人看到为好。涂飞远摇摇头,俯身为他拔出了腹部那柄小剑。刚想把剑放在他的身边,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涂飞远,你做的好事!”
涂飞远猛然一回头,看到成锷和几个星剑流弟子极御剑而来。他愣了一愣,随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带血的飞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成天雷。涂飞远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他那张圆胖的脸上,在瞬间没了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