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便带着君沂去了府邸的后山。等待凉美人回来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虽说不想让君沂太早拿到寒玉婵娟去讨好南芙蕖,但凉美人的府邸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千里会不会突然神经抽了跑来这里看望凉美人,或者拜祭他爱的女子。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座府邸的风水真好,后山的植物生长地蓬蓬勃勃。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原本的小径早已被野草和野花侵占覆盖而没了痕迹。我拨开一蓬又一蓬的野草,终于找到了那个深洞。洞口幽幽,不是很大,深不见底,不时有阴冷的风飘出来。
我指指深洞,对君沂说,“寒玉婵娟就在这下面。”
他探头望一眼,变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扔了进去。我傻愣地微张着嘴,为什么当年我就想不到变个石头,却将寒玉婵娟那么珍贵的东西扔了下去?我真是……悔不当初也很难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君沂站在洞口倾听了一会,呼呼的风声不断地盘旋溢出来。“洞很深。”他判断说。
“嗯。”我点头表示赞同,那块石头和寒玉婵娟一样,扔下去再无声响。
“寒玉婵娟怎么会在这个洞的下面?”
“嗯……这个,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吧?”
“你确定不是你扔下去的?”戏谑的笑意闪过他的眼眸,虽是疑问句,但他笃定的表情说明他已猜测到了事实的真相。
我有些心虚,又一想,寒玉婵娟是我的,扔不扔都不关他的事,我心虚个什么劲?“是我扔的又怎么样?反正你要是想借的话,就跟我一起下去找找吧。”
“也是。”
他大致比量了洞口的宽度,恰好足够我和他比肩而下。他伸手给我,“待会握住我的手,跟在我后面……”
“不,”我打断他的话,握住他的手,“待会你跟在我后面,跟着我。”
好歹还是魔界的地方,身为主人,就要有主人的自觉。听凉美人的口气,这个深洞并没有什么危险,此刻,在君沂的面前,我要向他展示一下我的勇敢。魔界的女子,并不是事事依赖男人的。
君沂并没有坚持。他一定是习惯了我不同寻常的举动,所以才会丝毫不惊讶于我的所作所为,就像我从来都不讶异于千里的经常性神经抽了。
我和君沂的手紧紧交握着,双双跃进了深洞里。我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周围是阳光射不进的厚重黑暗,耳边是下坠产生的风声,衣发被吹起。脸上有发丝拂过,痒痒的,不知是君沂的发,还是自己的发。
“君沂,你说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殉情?”
声音在空旷的洞里盘旋,一遍又一遍。我摇摇君沂的手,问道,“像不像?”
“你就这么想……殉情?”他低笑,笑声刚出口便被风声切割成零碎的几片,听着断断续续的,很奇怪。
我觉得很好笑,就咧开嘴大笑,结果风声灌进喉咙,让我不住地咳嗽起来。君沂轻拍我的背,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熟悉的清冷气息包围了我,莫名觉得安心。我松开被君沂握住的手,反而环上了他的腰,紧紧抱住。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好一会,他的双手才放在我的腰上,紧紧地揽住我,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小心。我靠在他的胸前,彼此都没有说话,在这个黑暗无人的深洞里,只想着能够这样一直下去,天长地久。
下坠,不停地下坠。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了。一抹长而细的光亮极快地从眼前闪过,又复归于黑暗,让我误以为出现了幻觉。我睁开眼睛,仔细地张望,却再也没有看到相同的一抹光亮。
下坠的速度缓缓变慢,君沂嗓音稍显沙哑地开口,“快接近洞底了。”
“哦。”我紧紧地抱住他,没有动。
脚沾到了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赖在君沂的怀里,依旧没有动。好不容易抱他一次,不抱够我是不会松手的。念及此,我更紧地抱住他。
“睡着了?”洞底很安静,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温柔而带着宠溺。
“嗯,睡着了。”我喃喃地说。
君沂失笑,却也没有推开我。
我们就保持着这个暧昧的拥抱姿势一直站在原地。要知道维持一个姿势固定不变是很累的,很快我就坚持不下去了。我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抱住君沂的手,安静地在旁边甩甩胳膊,踢踢腿。
君沂从怀里摸出一个夜明珠,周围的环境在淡淡的光晕中显现出来。半环形的洞,面前出现两条岔路,不知道通往何处。地下有很多碎石头,差不多手掌大小。我踢踢脚下的一块小石头,问君沂,“你能认出哪块石头是你扔的吗?”
他举起夜明珠,向前走了两步,捡起一块毫无特色的石头举给我看,“就是这块。”见我不相信,他提醒着说,“它是我变化出来的,自然有我法力的气息。”
所以,他才能在众多的想象石头中认出它,可惜寒玉婵娟不是我变化出来的,感应不到它的气息。“你先把夜明珠收起来。”我想起来,寒玉婵娟在黑暗也会发光的,它在洞里一定是很显眼的。
“刚才我看过了,这个洞里没有别的发光体了。”君沂淡淡的一句话将我刚升腾起来的一丝希望打破了。
“真不专心,我还抱着你呢,竟然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我不满地嘀咕,抢过他手中的夜明珠,举步向其中的一条岔路走去。“走吧,别跟丢了。”
洞里面很干燥,也很荒凉。没有植物的生长,也没有动物活动的痕迹。我拿着夜明珠,不停地左右照照,试图找出一点有趣的物事。君沂紧贴在我的身后,让我能够随时感受到他的存在。
走了很久,路边的风景还是一样的单调枯燥。好不容易走到出口,发现又是一个半环形的洞口,面前两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岔路。而我们正从其中一个岔路出来。
“看着有些熟悉呢。”我望望空寂的洞和满地的碎石头,如是说。
“是很熟悉,我变化的那块石头也在。”君沂指指前方的一个地方,如是回答我。
也就是说,我们走回原地了?我不相信,拉着君沂又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过了一会,我们果然从另一个岔路口出来。
“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无法接受,一是没看见寒玉婵娟的踪迹,二是,凉美人明明说了,这里是那个女子的墓穴,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我错过什么细节了。我又返身回到其中的一个岔路,准备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找到这个深洞的奥秘。君沂拉住我的手臂,慢腾腾地说,“其实,这个深洞还有另外一个出口,洞底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想起那道一开始以为是幻觉的细而长的光亮。
“不是你说让我跟在你身后的吗?”他理所当然地回答,丝毫不为我走了冤枉路感到愧疚。
这个男人,还真是小气。我将夜明珠塞到他的怀里,没好气地说道,“是是,现在我跟在你后面,走吧。”
“这才乖。”他揉揉我的发,笑得满足,“记住,以后要跟在我的身后。”
原来君沂霸道起来是这个模样啊,轻轻柔柔,却不容置喙的语气。我甜蜜地笑了,拉住他的手,站在他的身畔,仰头看他。淡淡的光晕染地他眉目柔顺,唇角紧抿的霸气却袒露无遗。
他把夜明珠收进怀里,反握住我的手,向洞底的上方飞去。那抹长而细的光亮被厚厚的黑暗遮掩住,很难发现。但有君沂在,我们很快便找到了它的所在。
“是结界。”结界的气息还很熟悉,是千里封印的结界。
我召唤出阿棱剑,准备直接打破结界。
“你就不能换个方法?”君沂无语地扶额,“比如不破坏结界的方法?”
我不好意思地收起阿棱剑,“我比较懒,不爱动脑子,所以喜欢直接一点的方法……”南风凌说我暴力果然没错,以后在君沂的面前要注意一些,我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定要智谋,坚决抵制暴力。
君沂摇摇头,将我拉到身后。手指变幻,姿势繁复,他施了一个法术,浓重的黑暗褪去,大片大片的光亮露出来,最后整个结界口全部显露在我们的面前。君沂又是一个手势变换,结界开始颤动,像是平静的水面出现涟漪,然后渐渐散去,只是,结界被打开了。
真是好看。我着迷地盯着君沂的手指,似乎它们有着非同一般的魔力。
“寒玉婵娟应该不会掉落到这里,它透不过结界。”君沂突然说。
“那不一定,寒玉婵娟毕竟是有灵之物,也许,机缘巧合,它就掉落到这里了呢。”
“可能。”他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还要打开结界?”
“我感觉这里有让你感兴趣的东西,除了寒玉婵娟之外。”
“这个……”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这里面葬着千里深爱的女子。他和他毕竟是敌对的关系,谁知道他会不会心血来潮地挖墓抽骨来报复千里呢?我看一眼君沂纯真的脸,觉得自己把他想得太过邪恶了。“有是有,等看到了我再告诉你,怎样?”
他垂着眼思索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走吧。”
君沂率先踏进结界,我回过神来,忙跟上去。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结界里并不像深洞里那样黑暗,反而很亮。我转头望望身后的结界,它已经缓缓地合上,和原先一样,又复归于黑暗,只留下一抹极细而长的光亮。
眼前是一条宽敞的通道,没有任何的岔路,直直地通向某一个方向。似乎是魔山。我不是很确定,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袭上心头。奈何,对千里爱的那个女子的好奇,让我决定继续走下去。
还真是冷啊,我搓搓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