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优胜者回来了!”
长怜和谢不语跟着鹘蛉子落地的时候,已经聚集不少看到信号而归来的妖怪。中?文? w1w8w?.88111zw.之前的大块头一眼就看到了谢不语,惊喜地冲他道:“没想到你真的捉到火鸟啦,太好了!刚刚那么红彤彤的一大群把大家都吓愣了,这么久以来还没人能做到这样呢!你是怎么找到真的那只的?”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谢不语的神情却有点麻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苍白地朝他笑了笑。叶云泥在这里等得焦虑万分,见谢不语平安归来并且赢得了比赛,瞬间喜极而泣,紧紧地拥住了他。然而谢不语却有如一尊木偶,身体僵硬而冰冷,叶云泥察觉出异样,刚想问他生了什么事,却惊觉手掌上一片黏腻,她收回双手,掌心上的殷红刺目。
“你受伤了,不语!”她慌张转到他身后,谢不语的背脊上赫然是大片的血迹,她捂着嘴惊呼:“好多血!你伤哪儿了不语,是不是很疼?!”
“不疼……”谢不语木然地笑了一下,低垂着眼,“一点儿也不疼……”怎么会疼呢,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血啊。原来令狐缭在他背上涂了自己的血,那群火鸟才会这样趋之如骛地向他涌来。令狐缭……谢不语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神情忽而变得坚决:令狐缭,我会让这一切结束放你自由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将天卷还给你,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快点灯吧!”大家都闹哄哄地朝谢不语喊着,他走到鹘蛉子面前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鹘蛉子乐呵呵地回答:“你这小娃娃,随你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他矮了身子,手掌向下,掌心所朝之地突然升起一抹妖冶的蓝光,在愈浓烈的光芒之中包裹着一颗燃着蓝火的莲心,他将它小心从土中移除,对谢不语道,“我的职责到此为止。小娃娃,动作快一点,你身体内的药水就快要失效了,另外,当心别碰着这东西,不然灰飞湮灭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了,拿去吧。”
“好。”谢不语表情凝重地接过莲心,看着它漂浮在他的掌心之上,蓝色的火焰相互缠绕、吞噬,明亮的光圈美不胜收。周围的妖怪都主动地让出一条道,生怕不小心碰着了净莲邺火,兴奋的目光却又紧紧追随着谢不语。
随着莲心的靠近,从宁静的湖中忽而缓缓升起一只含苞欲放的巨大莲花,与此同时,一道木桥自花下延伸至岸上。要点的灯在眼前,谢不语看了一眼掌中的净莲邺火,又看着脚下的木桥,突然一个转身沿着湖岸往别处跑去。猝不及防的众人议论纷纷,“他要去哪?”只听见有个声音诧异地大喊道:“那只小狐狸的耳朵怎么没了?!”此话一出,一片哗然,紧接着有人怒喝道:“是人类的味道!他是人类假扮来偷净莲邺火的!”
被拆穿了!后面愤怒地咆哮声起伏不断,愈压近,谢不语不敢回头,只顾带着邺火拼命往前跑。长怜伏着叶云泥从天而降,朝谢不语吼道:“快上来小不点!”叶云泥用尽全力伸手拉住他,力气却还是不够,谢不语悬在半空,一手还要托着莲心,根本就撑不了多久。然而就在这时,从地面黑压压的妖怪群中突然向天空射来无数的黑影,一瞬间几十只拿着刀戟的半人型鸦鸟堵在长怜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举起手中的利刃猛地就向他们刺去!长怜不得已一个闪身躲过,却将谢不语甩了下去,叶云泥尖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他直直地落向无数妖怪叫嚣的地面,而长怜应付着不断攻来的鸦鸟,根本就脱不了身救他!
“不语——”
烈风在耳边呼啸,谢不语紧闭着眼睛,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他被稳稳地接住,所触碰到的竟是坚硬冰冷的鳞片。他惊愕地睁开眼睛——接住他的是龙?!
“小鬼,当心你手上的邺火,可别烫着我了!”这个称呼有些熟悉,谢不语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果然看见它一身金色的鳞片,双眼赤红如血,头顶还生着一只角——这分明是之前他从蜘蛛网上救下来的那条小金蛇!
“你……”谢不语话还没说完,它就将他打断:“我什么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小鬼,大半夜的不乖乖待在家里睡觉跑这里来捣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本来以为你玩好就回去了也懒得管你,没想到还偷起邺火来了,你这小鬼当和这么多妖怪办家家么?”
“我不是拿邺火做坏事的,我想要救我的朋友……况且本来就是我赢得比赛。”谢不语往后藏了藏净莲邺火,虽然这种行为徒劳得有些可笑,但是他还是固执地看着金蛇。
“还嘴硬……”金蛇叹了口气,将他放到地上。
“辰守上神。”喧闹的妖群在金蛇落地的一瞬间都安静下来,恭敬地往后退着朝它颔。空中的鸦鸟也停止了对长怜的攻击,飞身而下。谢不语惊讶地望向辰守,他们称它为上神,它竟然是神么?谢不语的神情将他的心思显示得一清二楚,辰守靠近他,半开玩笑道:“吓坏了?其实我就是这小鬼岭的看守者而已。”
谢不语站直了身体,郑重地恳求道:“辰守上神,请你允许我用这净莲邺火救赎我的朋友和二十几个枉死女孩的冤魂……就当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
“帮我?”辰守傲气地笑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已葬身他人口腹,你凭什么让我再答应你这样无礼的要求?”它哼哼着,谢不语怎么看都觉得这货和长怜一行是一道的,于是他厚道地笑了笑,凑近它清清楚楚地说道:“要是你不答应,我就把你一个上神被蜘蛛网捕住脱不了身的糗事都说出去,看看能不能成为一段佳话……”
“你这死小鬼真是恩将仇报!”金蛇咬牙翻眼,“我刚刚不是逗你玩的么……这么一点小事,看你们各个拼死拼活的,灯照点,神像照烧,不就结了嘛!”它说得轻而易举,却让谢不语听得惊诧至极:“真的可以这样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好歹这么多魑魅魍魉都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上神!”辰守傲然一笑,转头冲着妖群道:“大家都听到了,这小鬼既是优胜者,取净莲邺火也是为的救人,大家就允了吧。灯依点,人也救。”
“可是……可是这人类的小子冒充妖怪欺骗了我们……”有人大着胆子回了一句,其它几个想要帮腔,还没来得及吱声,刚刚还满脸“有事好商量”的辰守眼中一下子阴云密布,赤红得双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必多言,那小妖就已畏惧地颤了声:“上神……说的是。”
“如此甚好。”辰守喜笑颜开,“既然大家都欣然同意了,那这事我就负责到底了,不然闹得不欢而散总归是扫兴的。小鬼,你去我身上取一块鳞片,将莲心一分为二,一半点灯,一半焚像。”
“辰守上神之金鳞,三百年才生得一片,利切莲心,邺火不焚。小娃娃,真不知你一介小小凡人,如何来这么大的荣幸。快谢过上神吧。”鹘蛉子摇头笑到,拍了怕谢不语的肩。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天以来谢不语头次笑得这么快乐,他深深朝辰守鞠躬道谢,取来鳞片,切开莲心,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顺利,湖中的莲灯被点燃,瞬间华艳绽放,半透明的蓝色花瓣,飘逸纠缠的光丝,和着微风摇曳轻舞,连天空都被照得通明一片,夜空愈湛,星光愈繁。沿河的树上不知何时点起了一个个小小的灯笼,散着温暖的橘色光芒,明明灭灭,绵延至遥远的一方。妖怪拍手欢呼,游耍的,喝酒的,吃食的,各个笑颜明亮。
竟是……竟是这样让人为之动容的美景啊。
谢不语托着余下的半粒莲心,微笑着看向叶云泥。她穿着青花的旗袍,同那湖中盛开的蓝莲一样美得不可胜收。邪恶的神像在被净莲邺火触碰的一刹那,燃气熊熊火焰,火光从蓝转黑,无数影子痛苦地叫嚣着一闪而过。火光一静,罪孽已灭,逝者安息,灵魂得赎。
亡魂的怨念不复存在,女孩们一一向叶云泥和谢不语谢过道别。随着最后一个魂魄的离开,叶云泥的身体也变得透明,她的眼珠有泪,从始至终却都是笑着的。谢不语也在微笑,专注地凝视着她,片刻不离,他希望她在消失之前最后所看到的,是能让她觉得幸福和安心的笑容。
“不语,我还是要走了。”叶云泥的声音是宁静的,眼神也是明亮的,“不语,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开心最珍惜的回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是有人让我接近你的。因为这一身青花的旗袍吧,你所喜欢的我,并畏惧着的回忆。可是不语,柔软的你心却是坚强的,我相信你会走出这段噩梦,等待光明。”
谢不语平静地听完叶云泥的话,然后朝她露出坚定的笑容:“云泥,是你让我有勇气重新面对那段暗黑的回忆。我不会再逃避了,十五年前有一个美丽的女人也喜爱青花旗袍,她在我心中一直是最美的存在,而穿着青花的你,也好看如她,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