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一天从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中睁开眼睛和静坐抽水马桶上托腮沉思开始。? 中文 w?w?w?.?8818z?w8.?
暑假就快来了,之前老板娘倪谙已经同意假期里留他在咖啡店打工了,加上在市的夜班和花店的兼职和快餐店外送的工作,以及在学校勤工俭学和全额奖学金……似乎……还是不够养活那两只高消耗无底洞的玩意啊!谢不语撅嘴托着下巴,胳膊支在膝盖上,表情懊恼:要不要再找一份工打?
窗台上传来“咯吱”一声响,谢不语转头,视线定格在一只个头只有他拇指大小的灰色物体上。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卫生间的小东西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外面爬上窗台,伸展着长蹼的短小四肢正趴在上面喘气呢。
于是坐在凉凉的马桶上百无聊赖的谢不语突然就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盯着灰色的垢偿,考虑要不要尝试着去了解一下这些不属于整个世界的存在,毕竟能看见这些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到现在自己都还不清楚为什么眼睛会变异,以及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
所以还是学着适应的好。习惯,忍耐,沉默,才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命运吞掉。
因为无奈,弱小,无能,所以惴惴不安地相信并依附命运这种东西。以求安定。
小小的垢偿在好奇宝宝谢不语热烈的注视之下一路南下深入屋子内部,从始至终都是保持着临危不乱的风范,谢小乖为了方便观察,也默认了它自作主张的侵入行为,在它小心翼翼地沿着墙壁下窗台的整个过程都为它暗暗心惊。
然而这一和平友爱的“小朋友观察小虫子”的场景却在垢偿倏地张开脚蹼奇异地形成四个圆形开始被谢不语忿然打破。起因是那小东西窸窸窣窣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在现墙角有块不起眼的污迹时异常兴奋地跳了过去,然后用吸盘一样的脚蹼在上面不停专心地摩擦,原本以为它是专门打扫卫生的妖怪而心存感动的谢不语在看到那快污迹越变越大越描越黑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就在他急着左顾右盼想在周围胳膊所能触及的地方现一些可以使用的武器的那空当,勤奋高效的垢偿又如法炮制地制作了更多污迹。
我干净整洁的小窝!
“住手!快给我住手!你这个恶心的家伙!”谢不语气急败坏地弯腰,抓起自己的一只拖鞋就往目标物扔去。房间不大,谢不语自小又赋有“于讲台处就能把粉笔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的神奇本领,于是毫无悬念一击命中,专注于趴在墙上制造污垢的垢偿像一块被拍扁的棉花糖一样随着杀伤力十足的人字拖一同掉到了地上。
为什么一大清早就有东西闯进他家搞破坏?难道他的人品真的有那么差!就在谢不语思索反省的一会儿,地上的垢偿从拖鞋底下钻了出来,抬起一条腿,脚蹼吸盘一阵收缩,在毫无防备的谢不语诧异地看向它时,一股墨黑的汁液从里头喷射出来,天女散花一样洒了他一身。垢偿得意晃了一下屁股,正准备伸出另外一条腿时,背后的门开了,它只感到一股慑人的寒意传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巨大的阴影和压力就将它整个覆盖住,一瞬间它的身体就被那只从天而降的脚平面化了。
门被打开的同一时间点,狼狈不堪的谢不语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大彻大悟到:从雨女到无脸鬼到胚螟到鬼二口,绝对不是他人品的问题,而是自从遇到了混世妖魔以来,他的运气就没有再好过!
“在别人上厕所的时候禁止入内,这种事情你都不知道吗?”谢不语的脸努力阴沉下来,以掩饰微微的窘迫。
“我听见你惊心动魄的惨叫,不放心,所以来看看。”表情无辜的混世妖魔正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加重了脚上的力气碾压着鞋下的垢偿。
对面几步之近的纤细少年不自然地撇开头,表情窘困而微恼,他僵硬的两只手绞在一起,将衣角拉下一点,再拉下一点。没有穿拖鞋的一只脚歪歪地踩在另一只脚雪白的脚背上,窗口的阳光却是恰如其分地捕捉到他脸颊上的微红,将其温柔地晕染。
坐在马桶上的恼羞成怒的可爱少年。
“小不……”令狐缭修长的胳膊落下,拾起门口的拖鞋,不顾少年羞愤的眼神,直径缓步到他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的脚。
谢不语挣扎。那个长随意一束的漂亮后脑勺下却传来轻柔得令他心惊胆颤的声音:“你可以选择自己乖乖别动。或者你想让我帮你乖乖不动?”
谢不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停止了挣扎,任由那只略带点冰冷的手抓着自己脚,将拖鞋穿到他的脚上,动作温柔而缓慢,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优雅得好似写诗作画。他意味不明地低叹:“装不下去的话就停下吧,不要怕。我喜欢看你恼羞成怒的样子,那才是活生生的人。”
那话语太轻,以至于谢不语有种错觉,不过是风带动着树叶的沙沙拂过,不经意间触动他的柔弱的心弦。
他低下头,认真而倔强地盯着他,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因为我撑得下去。直到我死掉的那一刻。任何人的任何话都休想撼动我。
一丝的动摇都将可能面临天崩地裂的危险。
即使我无比清楚,那比逃跑更加卑劣而可耻。但孤身与自欺却也是最安全的。
令狐缭抬头的时候,谢不语缄默的视线沉进他深沉如幽潭的眼眸中,他看到他的睫毛与丝垂落,纤细而柔软,他浅色的眼睛有些迷离,有些朦胧,有些挣扎,他的呼吸就像羽毛一样轻暖地落在他的脸颊……
如此之近。又……远在天际。
少年左眼中一丝明耀的金线隐隐而动。
……对不起。无语凝视,他有些颤抖地抚上他的脸,手指轻轻摩挲,拭去上头的黑色污迹。纯洁无暇的白玉上覆满裂纹,尘埃倾染,污浊斑斑……
——就算如此。
他笑得灿烂:“小不,我现你的皮肤滑滑的凉凉的舒服的……就像抽水马桶一样哎……”
“是吗?”谢不语也笑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令狐缭的脸上,于是身为奴隶的一方次翻身将压迫者踩在脚底板下,终于有了“大快人心”的人生初体验。
然而代价是惨烈的。当那张顶着一个黑色脚印的美人脸迅一闪,等他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已经咬在他脖子上时谢不语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感觉到令狐缭的牙异常的尖锐,谢不语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回想着自己的专业镇定道:“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令狐缭松开嘴,笑眯眯地点头:“全部吃掉不就没人现了?”
“和谐社会,人人有责。”
“……”
民 主战争以失败告终,可悲的是谢不语还不能愤愤地摔门而去。在做早饭的时候谢不语差点就抓起一把盐洒进荷包蛋里了,在下手的前一刻他心疼地抽了一下:可不能因为那混球糟践了宝贵的粮食啊。于是,复仇未果。
我们来日方长。
因为脖子上的两排红红的牙印,直至出门谢不语也没有说一句话,沉默以示抗议。他不会爆,因为力量悬殊那叫自取其辱;他也不能灭亡,人生苦短,坚信谢谢惠顾下次也还能再来一瓶是他的智慧信仰。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楼上静谧的房间中,被踩烂的垢偿正迅聚集着它支离破碎的身体。重生之后灵敏度和度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它感到自己微小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想要彻底得到这一切就必须用完成任务来交换。垢偿从窗口飞一跃而下,短小的四肢奔跑、弹跳,一下子落在了谢不语的背包上。
原本是最下等最低贱的妖物,制造污迹,寿命短暂,为人不齿。现在那个令人战栗的声音却告诉自己有机会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力量,生命。只要——
垢偿趴在背包的肩带上,蓄足后肢的力量,一个跃身咬上谢不语的耳朵,然后逃窜。那个踩扁它的男人太过可怕,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到手了,它必须在他现之前赶紧逃走。
“嘶……”耳尖上突然传来的刺痛让谢不语不禁倒吸一凉气。他抬手一摸,手指上竟然有几点殷红。怎么突然流血了?他捏着耳垂,心里委屈不已。闻到身上若有似无的异味……虽然洗了澡换了衣服,被喷了一身的黑汁留下的味道却还是那么臭。于是接下来人潮拥挤的整个赶公交的过程,谢不语周身一米之内绝无人烟。看着身旁明明空了这么多个位置却没人肯来坐,以及避之不及的众人捂着鼻子的异样目光,羞愧难当的谢不语终于红着脸提前两站下了车。
直到公交车开走他都感受到一道道火热的目光。如芒在背。他的背脊都要冒烟了。
只好步行了。谢不语提了提背包的肩带,认清方向后朝前走了起来。好在只有两站的距离,不至于太远,人也不多,不过还是得走快点,不然上课就要迟到了。
这附近有座孤儿院,一年多前他们班举办团日活动时来这边探望过院里的小朋友们,他记得孤儿院后面有条捷径的……顺着略微模糊的记忆,谢不语成功地找到了那条路,这边似乎鲜有人至,茂盛的杂草已经从两旁向路中间蔓延,颇有些荒凉,却也幽静。
因为是泥路,前两天又刚刚下过雨,路上又尽是些细碎的小石子,所以不是很好走。谢不语一直低着头专注于脚下的路,以至于在抬头的一刹那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土堆时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果能够早点看见的话,他就算迟到也要绕原路回去。
那是一座简陋的孤坟。斑驳的墓碑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叶沐夏。
而坟顶,一颗静置的人头正冷冷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