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商馆区,望海楼。
望海楼是来自扬州的豪商杨文利的产业,除了吃喝,后院还有娱乐之处,算是吃喝玩乐一条龙,乃济州府最大的酒楼。
如今整个望海楼二楼已经被尼堪包了下来。
整座二楼也只能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坐十人,每人面前还有铭牌,商人们见到了倒是觉得新鲜,不过在孙秀林的人引导下各就各位了。
为了不引起误会,三张桌子大致的安排是:大明的人士单独一桌,朝鲜、倭人一桌,西夷之人一桌。
尼堪在孙秀林、李延庚的陪同下做到了西夷那一桌,那一桌的人数最少。
这一桌上,来自荷兰的范德萨尼堪早就认识了,还有几位此处却要介绍一下。
何塞路易斯,来自马尼拉,时任马尼拉总督的会计,四十上下,矮胖身材,黑色头发,如今西班牙、葡萄牙都被日本幕府断绝了平户贸易,听说在日本北边还有一处贸易场所,风闻之后便巴巴地过来了。
在东亚,他们能做生意的地方,除了漳州的月港,便是大量的走私贸易了。
德莫拉斯卡瓦略,来自葡萄牙驻澳门的总督奥格库蒂尼奥杜辰以及澳门市民议会的全权代表,五十左右,灰褐色头发,情形与西班牙人差不多,如今他们只能靠广东与澳门的走私贸易苟延残喘。
以上两家在南洋一带都被荷兰人压着,出海时若是船只不多,必定会被荷兰人抢了。
荷兰共和国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总督的商务代表,卡尔雷尼尔斯,前往平户贸易时也分了一部分船只来到了济州岛。
当然了,他与范德萨早就勾结在一起,按照日本方面的规定,前往平户贸易的船只都有定数,这多出来的船只便是东印度公司几个高层私人的船只。
亨利德拉蒙德,来自英格兰,隶属于大英帝国的东印度公司,是东印度公司大股东的私生子,名义上为东印度公司服务,实际上主要为自己干。
德拉蒙德只有二十五岁,名下也只有一条船,像他这样的,莫说跑单走海了,就是在近海走私也不安全,从黄海以下,一直到南海,多如牛毛的海盗分分钟就会将他吞了,目前他却是与葡萄牙人同病相怜,勾搭在一起。
另外两桌,大明的那一桌,主要是山东、江南一带的商人,多为南直隶一带的豪商,不过也有拎着脑袋单独出海的,这些人只有一艘船,原来或是大明水师的人,或者是海盗出身,好几年才出海一次,不过一次下来若是不出事的话赚的钱一辈子也就够了。
海贸的利润,做对货品的话,最少的也在五成以上,一倍的净利也很普通。
这其中,有三人身份特殊,身家巨万,海贸一途是长做不辍的。
杭州沈家,毛文龙的母族亲戚,家里有船坊、织场,手里还有官府的盐引,乃是浙江巨贾,沈默不过是其长房的代表人物而已。
杨文利,扬州盐商的代表,当然了,身为扬州巨贾,布匹、铁器、生丝、当铺等生意那也是少不了的。
汪然明,徽商的代表,家族里有盐引、木材、粮食、生丝的生意,几乎垄断了江南的一带的木材生意。
倭人那边,除了尼堪熟悉的松尾智保,他的主人,原对马藩的家臣柳川调兴也赫然在座,当然了,由于尼堪的出现,柳川调兴、松尾智保两人都安然无恙,不过经过了柳川调兴向德川家光告状一事,他在对马藩也待不住了。
幸好他拿到了尼堪的承诺,由于釜山港贸易的取消,日本、朝鲜之间的贸易只能依赖济州岛,柳川调兴摇身一变成了除对马藩、五岛藩之外所有想要在济州岛贸易的各藩国的代表。
如今的他还与五岛藩打得火热,还将隶属于五岛藩的最北边的宇久岛租了下来,堂而皇之成了他柳川氏的“封地”,他以此地为基础,将包括五岛藩在内的所有藩国的船只聚拢在一起往来济州岛贸易。
这下肯定被对马藩的大名宗义成恨得牙痒痒的,此时坐在松尾智保旁边的对马藩的代表宗智顺一想到主家受到的屈辱,恨不得立即在坐上斩了柳川调兴——虽然在宗义成与柳川调兴的纷争中两人都有不是的地方。
在日本,像柳川调兴这样脱离主家,另投他人的人是会被武士阶级看不起的,不过现在都有求于他,各藩国大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故此,尼堪就像柳川调兴的“救命恩人”,让他往东,他是绝对不会向西边看一眼的。
在座的朝鲜人都是李倧的代表,几乎没有民间的人士,当然了,凡事没有绝对,像金自点家族、千万里家族,肯定是会在里面分一杯羹的,不过由于李倧的人在,这些人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
“诸位”
尼堪举着一杯酒站了起来。
“承蒙诸位关照,济州港自开埠以来日渐兴旺,本汗也十分欣慰,想必诸位一定是赚得盆满钵满”
“呵呵……”、“嘿嘿……”
下面立即出现一阵心照不宣的“呵呵”、“嘿嘿”的声音。
“眼见得前来的船只越来越多,这港口的规模却有些不敷用了,故此,本汗决定,扩建济州港!”
大多数人都是拍手叫好,不过少数人精很快就寻摸过味儿来。
“这是要我等掏钱了”
杨文利暗暗地想到。
“诸位,为进一步管理好港口、商馆诸务,本汗决定成立海关”
在旁人的翻译下,那德拉蒙德得知了尼堪的意思,他不禁站起来问道:“尊敬的大汗,您成立海关后还准备做什么?”
尼堪直接用英语回答他:“废话,当然是为了征收关税”
德拉蒙德一惊,他惊讶的自然不是征收关税,而是此人竟然会他国家的语言。
“你……”
“诸位有什么异议?”
杨文利站起来施了一礼,“征收关税也是应有之意,只是,这税额……”
尼堪答道:“明人不做暗事,济州岛的关税征收的不多,无论何种货品,都按照出港总额的半成收取”
杨文利继续问道:“那用什么来支付税金”
尼堪笑道:“自然是真金白银,实在没有的可以用布匹抵扣,不过在来年必须用真金白银将布匹赎回去”
杨文利等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在平户贸易时赚了大量的金银,区区半成实在不在话下。
杨文利附近一人却不这么想,他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为何前几年没有税收,眼下却巴巴地收了起来?”
在济州岛,敢跟尼堪这么说话的不能说没有,格根塔娜是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此人竟然……
一旁的孙佳绩赶紧在尼堪耳旁轻声说道:“此人叫郑联,听说是纵横福建、日本一带的原巨寇郑芝龙的侄子,郑芝龙接受招安之后,其麾下大多都有了官身,不过此人依旧在海上跑生意”
尼堪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对孙佳绩的话未置可否。
“此地是本汗打理的,何时收税,何时不收税自然由本汗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本汗的宴会上大呼小叫?”
那人一愣,不过很快又嘴硬起来,“此地本来是朝鲜的,何时到了你的名下,朝鲜可是大明的藩国,你侵夺藩国的土地,得到大明皇上的许可了吗?”
尼堪大怒:“什么东西,来人!”
孙佳绩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拉住了尼堪,“大汗,那郑芝龙麾下战船上千,战力强横,切不可轻易得罪了!”
尼堪一把将他甩开,“怕他作甚?来人,将这厮拖下去关起来,将其船只、货物扣押!”
郑联一向骄横惯了,这时才意识到眼前此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宁北将军、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多次大败建奴和鞑奴的猛人。
不过他嘴巴却依旧强硬,“兀那蛮子,老爷我将话撂在这里,赶紧将我等好好的送出海港,否则我家叔叔大军一到,济州岛必将化为齑粉!”
范德萨听得懂汉话,他荷兰人与郑芝龙也有冲突,巴不得他与尼堪闹翻,便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尼堪。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过郑芝龙的欺压,眼见得雄霸漠北以及啸聚南海的郑芝龙可能会打起来,都起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
只见尼堪走到郑联面前,拔出了身边的短铳,对着郑联的胸口就来了一下。
随着“砰”的一声响起,郑联捂着胸口倒下了。
郑联很快被拖了下去,随着硝烟的散去,地上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似乎当时什么也没发生。
随着郑联的倒下,接下来尼堪收取关税的大计倒是顺利得多,几日下来,二十多万两白银整整齐齐码到了济州府的库房里。
不过众人见到尼堪他们大致是按照货物的价值收取的半成税金,并没有强取豪夺的样子,整个过程还是很配合的。
得到银两后,尼堪取出两万两让朝鲜的人带走了。
出了郑联的事,尼堪的心情也不是很愉快,在济州府待了几日后,时间已经是初冬了,北风强劲,想要返回海参崴不是不可以,但确实不划算,他正准备带格根塔娜到汉拿山附近游玩一下,没想到又有事情上门了。
还是大事。
从海参崴、皮岛来的快船向他通报了:
卫拉特蒙古人大举入侵!
和托辉特部、三音诺颜部也响应他们对喀尔喀三部展开进攻!
与此同时,皇太极任命阿巴泰为统帅大举向明国展开第二次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