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韭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于是摸着空空的肚子,找到了在眺望台上的温隍。
温隍正背对着她眺望整个河城。
“温隍,我饿啦,有没有东西吃?”
温隍听得温韭酒的声音,便转过身来,走过去牵起了她。
“先看看这个河城,等会儿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河城有什么好看的。”虽然嘴里嘟囔着,但温韭酒心底还是乐意的被温隍牵着手,一起看河城。
这少有的二人世界,得即时享受,有苓虞和黄兰在,倒也别扭。
“哎,对了,刚才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苓虞和黄兰,他们去哪儿了?”
“回吾口了。”
“吾口不是那个比武的地方吗?他们回去干嘛?”温韭酒觉得奇怪。
这两个人,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害得她找那么久。
“自然是参加高炀宿皇今早就下令举行的武林大会,上次比武因为下雨才没有继续比,今天天气也还不错,早点比早点启程。”
“他们两个好端端的干嘛去参加比武?”温韭酒莫名担心,“他们两个不会是想当什么武林盟主吧?”
温隍看着她,但笑不语。
温隍的默认,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脑子进水了吧?”
苓虞和黄兰来到吾口,花费了半天的时间,比武,也才真正开始。
要求和上次一样,只要打败李钦。
苓虞第一个上前应战,手中抱着古筝。
在众人之首的高炀宿皇看见不远处的黄兰时,手中的茶杯险些摔离手中。
果真是一个人才,让他陪伴在他身边多年的李公公背了黑锅,自己却过得逍遥自在,如今还有脸来参加武林大会。
李钦看见苓虞的时候,下意识望向高炀宿皇,高炀宿皇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利用意念,腾空变出一把古筝。
“苓公子,我们现下,以音对音,以琴比琴。”
“如此甚好,不然会有人认为不公平。”苓虞的余光瞥见高炀宿皇的淡笑,这才盘腿而坐,将古筝放与自己的腿上,脸上的表情尤为平静。抚上琴面,琴声徒然在擂台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声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又似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李钦早已抚琴,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出来。琴音绕吾口,似泉水匆匆流淌。神怡心旷之际,忽一阵微风起伏。苓虞将手一挥,古筝便发出一道强烈的蓝光,直逼李钦。
李钦同样双手一挥,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考场内的每一处空间。琴声中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直逼来的蓝光被白色的精灵吞没,反吐出一道银色流光。
苓虞心下一凛,面部却是镇静姿态,再双手向前一挥,优美的琴音伴着一道蓝白交加的流光,如一条蓝白色的龙,直冲向李钦。李钦正撩拨琴弦,散发出一道红黄交加的流光,如一只长鸣的火凤凰,与苓虞那蓝白色的龙正面交手,碰撞在一起,双方内力都一样强大,矜持不下。
高炀宿皇微微蹙眉,手中的茶杯被他握得紧得不能再紧。
他从来没想到过,苓虞除了剑法精炼到出神入化,连琴音都能掌控得如此美妙绝伦。若是让苓虞夺冠,武林盟主非他莫属,整个武林就会被他掌控在手中。
罢了,这对他,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黄兰悄无声息的退了好几步,在毫无一人能察觉的情况下,默默抬起右手,隐了手中那股流光,悄悄的推向苓虞的那条快支撑不住的龙,霎时间,那只火凤凰灰飞烟灭,古筝碎成了渣片,李钦人也被弹出了很远,连吐几口血。
擂台下哗然一片。
明明苓虞的龙就快灭掉,为何又突然多了一股内力?明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灌射向那条龙,却看不出任何灌射的迹象,连谁灌射也不知晓。
高炀宿皇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有些许血液流出。
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子下给苓虞助力,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微观了一下周围,黄兰只静静看着台上一脸淡然的苓虞,心下虽有疑虑,可是,根本就没看见他给苓虞助力。
李钦爬起来,单膝跪地。
“苓公子的琴音甚为精妙绝伦,李钦甘拜下风。”
苓虞放下了古筝,走向李钦扶起了他。
“实在不好意思,不小心伤了你。”
李钦弯腰:“输了就是输了,何来伤不伤一说?”
苓虞只笑笑,双足点地而飞,落在了黄兰身旁。
“你的无隐,还真是厉害。”
“这无隐,只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厉害不厉害,不足挂齿。”黄兰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似心高气傲一般望着走上擂台的高炀宿皇。
狗皇帝,你真的以为武林就不会成为你的障碍吗?
苓虞从黄兰眼睛里读出了叵测之意,之前他也曾表明,他要报仇,要高炀宿皇死,一命抵一命。
黄兰又顺水推舟,让他胜过了李钦,这让他能报仇的可能性增加了不少。
不过,顺水推舟,他并不认同。
他也想统一武林,只为护她这一生。
众人都看着高炀宿皇,一旁受了内伤的李钦。
“今日比武,苓虞苓公子胜出,不必再比试,他人勿要再多话,若不然,格杀勿论。”
高炀宿皇这一命令倒吓得众人冷汗直冒,都跪在了地上。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苓虞,为全武林盟主,武林上下,尊他,护他,听从他的指挥,不得冒犯。”高炀宿皇说完时,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苓虞。
苓虞本就在江湖闯荡,也有些好名声,虽然大多都是戴着面具示人,可今日已经露面,众人也更没有异议。苓虞心地善良,武功又如此强大,当上武林盟主,也不足为奇。但是,往年的比武都是一对一的比试,要么就是胜出的人,和往届盟主比试,这次的比试,更多人都认为高炀宿皇有意放水。
放水也好,不放水也罢,谁有异议,只消动动嘴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苓虞走上擂台,众人均跪在原地。
“参见盟主!”
苓虞望着擂台下的众人,微微一笑,高炀宿皇也微微笑着。
都是保护同一个人,让他当上武林盟主也无妨。
苓虞来到吾口时,和他见了一面。他恳求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当上武林盟主。他知道苓虞是因为温韭酒才恳求他,他并没有拒绝,而是同意。
苓虞陪伴了她多年,总是想各种办法保护她,如今她长大了也是这样。
苓虞拿着高炀宿皇给他的盟主玉佩,与黄兰离开了吾口。虽然苓虞坐镇武林盟主,但终究是个虚位,武林上下,高炀宿皇已经替他吩咐人打理了,根本没有他的事。
如今最小的愿望实现了,还有最大的愿望,从未实现过。
当年她以妹妹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时,就注定了他一定要护她一生。那时候还小,不敢爱她,怕小时候的爱根本不值一提,慢慢的长大了,他才敢爱她。这种爱,来得早,也来得晚。
只是,他现在觉得爱上她好累。明明早就预料到她会爱上温隍。
记得有人说过,宁愿守护心爱的人一辈子,也不要去试着破坏她的爱情,那样,只会招来厌恶。他不想,不想被她厌恶。所以他只想护她一生,安安静静的。
黄兰看去身边陷入深思中的苓虞,伸手拍了他一下。
“如今你已是武林盟主,你却还在此游荡,这让武林人士看见,岂不是要说闲话。”
苓虞勾起的眉梢唇角仿佛在笑。
“说闲话也罢,我都不在乎,反正我这武林盟主,也不过是虚位,真正掌握大权的,是高炀宿皇,指不定他哪天随便搬条罪名与我,我便是死路一条。”
“你就没有想过,要一统武林,然后……”黄兰还没说完,苓虞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话,永远都别问我,我不想,也不愿意。”
黄兰慢慢拿开苓虞的手,道:“如果是为了公主呢?”
苓虞轻笑,这笑是淡淡的,轻云一样。
“我从来都不想违背她的心,她愿意无忧无虑,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我又何必在她面前,做这些她不喜欢的事,我宁愿放弃一切,我也可以放下以往的仇恨,不去恨高炀宿皇。”
“可你到底是想过要一统武林的。”黄兰的话让苓虞脸上的笑容僵住。
是的,以前他的确想过要一统武林,然后把高炀宿皇这伪君子拉下皇位。可是看到温韭酒那张天真的笑脸,他就心软了。她不愿意让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他又何必多事,让自己难受,让她也跟着难受。
他曾想过让她记得,他们的娘亲是被高炀宿皇杀死的,但每次看到她,总会想起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片雪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长发、披风迎风飘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苓虞说的。